第48章 冷戰

易行文明顯心不在焉了, 問一個問題半天都等不到他回答。

齊硯瞥他一眼, 蹙眉,這人又神游到外太空去了?他撞了一下易行文的胳膊,提醒道:“問你話呢, 大綱有沒有?”

易行文這才回神,應道:“有。”

終于咨詢結束, 他的心早已經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了。

高律師起身送他們出門, 在門口看了看, 沒發現餘幡的身影,笑着解釋道:“剛才進來的小孩是我的學生,他最喜歡的作者就是行雲流水了,我本來還打算給他個機會讓他見見你, 也好要個簽名什麽的,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跑了。”

齊硯立馬接道:“沒事兒,我們今後這段時間可能會常來, 有機會再見的。嗯……要是時間湊不到一塊, 他現在就給您簽個名, 您再轉交給您的學生吧。”

高律師道:“那也行。”

齊硯知道易行文最不愛應付現實生活中的讀者,想讓他簽個名了事。沒想到他卻淡淡說道:“不用高律師轉交,我認識他。他想要多少簽名都可以。”

其餘兩人都是一愣。

齊硯詫異道:“啊?你認識?那剛才見面怎麽都不打招呼?”

高律師只稍稍流露出一絲驚訝, 随即笑道:“原來認識的啊, 害,我本來還說給你倆搭個線,看來我是多此一舉了。”

易行文搖搖頭, 嘆息道:“他之前……不知道我是行雲流水。”

回到公司以後,齊硯坐在老板椅上左搖右晃,坐立不安了半個鐘頭,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起身沖向隔壁,推開門深吸了一口氣吧嗒吧嗒地問道:“我是真的很好奇才問你的,剛才我們遇見那小孩到底是誰啊你怎麽跟他認識的我怎麽覺得你倆之間的氣氛十分怪異呢你倆吵架了冷戰了還是互相看不對眼你現在這暮氣沉沉仿佛一只腳已經踏進棺材板裏的狀态不會跟他有關吧?”

易行文心情很差,連一個眼神也不想分給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遞給他,意在堵住他的嘴。

齊硯剛好口渴了,接過來就仰頭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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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澀怪異的味道像陰兵過界一樣喧嚣着占據了口腔,他頓時将臉皺成了苦瓜,手腳并用地去茶吧機旁拿了個一次性紙杯吐了進去,龇牙咧嘴道:“這他媽什麽玩意兒啊,又酸又澀,你個崽種想要我命直說!”

易行文面無表情道:“青梅綠茶。”

齊硯覺得嘴裏還不爽利,又去倒了杯白水漱口,震驚道:“你沒放糖?”

易行文瞥他一眼,道:“下火。”

齊硯無語,“這都十二月份了,冷空氣都吹到人頭頂了,你跟我說下火?”

易行文不接他話茬。

齊硯自讨沒趣,只得嘆了口氣道:“行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也不逼你,走了。”

等他走了以後,易行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擡頭看向遠方,初冬的天空堆積着厚厚的雲層,霧茫茫的一片,看上去冰冷又不近人情。

從他這個視野看出去,恰好能看到京大塑膠操場的一隅,因為天氣冷,空氣質量不好,操場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偶爾幾片落葉被北風卷起略過塑膠跑道,停在角落的落葉堆裏。

已經十二月了啊。

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心系母親的病情,想着給家裏打個電話。

“诶,兒子!”

聽到久違的媽媽的聲音,易行文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嗯,媽。最近身體怎麽樣?”

“都挺好,複查了幾次醫生都說恢複得不錯,你放心啊!你呢,你工作怎麽樣?”

易行文道:“我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易行文問道:“爸呢?”

“你爸在床上躺着呢,最近咱們這兒下雨,他老毛病又犯了,膝蓋疼得下不了地。”

易行文蹙眉,“看醫生了嗎?”

“唉,都是老毛病了,醫生只讓将養着。”

易行文現在工作地點轉移到了京城,未來有極大可能在京城定居,放父母兩個人在家他實在放不下心,他想了想,道:“咱們那兒氣候潮濕,到三月份又有回南天,不好将養。要你和爸搬來京城吧,我給你們在這兒買個房子,京城氣候四季分明,也不那麽潮濕,這兒醫療條件什麽的比咱們那兒好很多,而且離得近我也放心些。”

“哪能這麽容易說搬就搬啊,你爸在這兒活了一輩子了,肯定舍不得挪窩。”

易行文有心接他們來,勸道:“你跟爸商量商量,我在這兒落住腳了,今後可能長期在這兒生活,你們離得太遠我總。”

邢璐被他說得也有點心動,道;“行,那我跟你爸商量一下。”

挂了電話後,易行文沒有立刻收手機,手指摩挲了幾下後打開微信點進餘幡的對話框中。

他翻了翻他們最近的聊天記錄。

字數不多,綠色和白色的框也并不長,大多是他問回不回來吃飯,而那邊總是冷冰冰的回複“有事”或者“在忙”。

易行文眼睫動了動,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只覺得心中被揪得生疼生疼的。

他見過最熱情活力的餘幡,也就根本接受不了他的冷漠疏遠。

他沉默片刻,敲了一行字發過去。

【可愛腮紅雞】對不起,不是故意瞞着你。

左上方的“正在輸入…”顯示了好久,終于有了回複。

【魚七大王】沒關系。

簡單又疏遠的三個字。

易行文自嘲地笑了笑,像避開洪水猛獸般按滅手機屏幕,扔到一邊,擡手遮住了眼。

——

最近行雲流水的讀者們熱鬧炸了。

網文圈對作者們的文章風格和更新速度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劃分,比如齊硯,如同活火山,平時屁大點動靜都沒有,可只要一開文,那就是滾燙岩漿式噴發,讀者們的閱讀速度根本跟不上他的更新速度。再比如風雪雨,就像詐屍,更不更的全憑天命。

行雲流水比他們都好,他既不噴發,也不消失,更新速度就如同小泉溪流,叮叮咚咚,源源不斷。但最近,溪流莫名其妙地有些洶湧。

就像一寬江流醞釀經年,一朝開了閘,滾滾江水争先恐後地奔騰而下,氣勢恢宏。

讀者們自然樂得見此,好比地主家免費開倉放糧,沒有誰會推辭拒絕。

不過也有少部分老讀者發出了疑問。

“幸運大大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以往每天五千字,都成鐵打不變的規矩了,怎麽最近天天日兩萬?”

“而且,幸運大大不是沒有存稿的嗎?天天寫兩萬字豈不是坐在電腦前好久,那他還有時間遛彎釣魚喝茶賞畫嗎?”

“幸運大大是出什麽事兒了嗎?我們佛系老大爺突然起了事業心,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不過,最新的情節真的好帶感啊,感覺字裏行間都帶着一股子怨氣和殺意,幸運大大真的好适合靈異流!”

讀者們讨論熱度這麽大,行雲流水又是“IP制造大戶”,沒多久“行雲流水爆更”就上了熱搜。

餘幡看到熱搜的時候正躺在自己床上。

他看了一圈熱搜,心裏有點好奇但更多的是憂傷。

自從知道易哥就是行雲流水之後,餘幡對他的感情就變了。

變得更濃烈了。

對身邊人的喜歡再加上對偶像的崇拜,餘幡覺得,如果再看到易行文,他的愛意肯定明顯得都要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但是他不能去見他。

他不想從易行文眼中看到任何的詫異和厭惡,甚至連糾結和同情他都接受不了。

之前年少時看過很多狗血小說,那時候他很唾棄在感情裏畏畏縮縮猶豫不前的男主女主,可直到現在他才恍然,一旦真正涉身其中,好像每個人都會矯情又脆弱。

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慫包。

餘幡煩躁地扔了手機,嚎叫着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好煩啊!!”

盯着天花板胡思亂想了半晌,他爬起來找了幾個箱子,走到書架前将上面行雲流水的書全都拿下來,一本一本放進箱子裏蓋好,然後藏到了床下。

就像隐藏自己的情緒一樣。

書很多,足足裝了五個收納箱。

搬完這一切,他的書架上就只剩幾本雜志和專業書了。

空蕩又蕭瑟。

餘幡忍不住癟嘴,使勁将淚意忍了回去,然後擡起胳膊擦了擦汗,幹了會兒活,他餓了。

想吃易哥做的飯了。

不過這想法只出現了一秒鐘就被他拍到了腦後。

不就是做飯嗎!有什麽難的!當代獨立男性要從學會做飯開始!

他下樓氣勢洶洶滿腔熱血地沖進廚房。

一個小時後,抱着一盤已經看不出任何菜色的黑糊煤塊,邊吃邊哭出了聲。

晚上,餘幡一個人躺在自家沙發上興致缺缺地看完了PUBG全球總決賽的直播。

STV拿了冠軍,可他依舊高興不起來。

明明之前說好了要和易行文一起看的。

餘幡長嘆了一口氣,關了電視。直播的聲音驟然消失,窗外呼嘯着的北風就顯得格外喧嚣,他起身走到窗邊,隔壁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一點光亮,就像今天的夜空。

烏雲壓頂,星光黯淡,好像要下雨了。

他之前只是不喜歡夏天。

可現在,他又開始讨厭冬天了。

寒風吹日短,轉眼到元春。

今年的十二月三十一號剛好趕到周末,餘幡拎着書包蔫耷耷地回到小區。

剛到小區時看到門口停了一輛搬家貨車,幾個工人正和門衛商量着開一下小區的伸縮門。

他湊上去好奇問了一句,“是哪家要搬家啊?”

搬家公司的工人回道:“哦,是一位姓易的先生。”

餘幡當即一愣,腦子嗡的一聲空白了片刻,他幹巴巴地問道:“姓易?”

“是啊!易行文。”

餘幡臉色一變,當即拔腿就往小區跑,凜冽的冷風呼嘯着拍在臉上,霎時臉就紅了一片,但這些都抵不上他心中的酸澀。

易行文要搬走了?

不可以,他怎麽能搬走呢!

易哥搬走了他怎麽辦啊!

餘幡擡手擦了一下眼睛,五分鐘的路程他愣是只跑了幾十秒,喘着氣推開五排二棟的鐵門,快速穿過院內的石板路,帶起一陣窸窣的涼風。

他眼眶紅紅地站在易行文家門前,門鈴也不按了,直接握拳砸了幾下房門。

門很快從裏面打開,在看到許久未見的人時,他喉頭一酸。低頭躲閃時卻又發現了客廳裏的幾個行李箱,他終于忍不住了,眨眨眼就落下淚來,哽咽道:“哥,你不要搬走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啊!還沒寫到表白!

我高估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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