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讓我試試看◎

顧挽月感覺自己才剛剛聽完廣播內容,原本熱鬧歡快的食堂,就已經變得空蕩蕩。

只徒留機器人來回,機械地收拾着餐桌上未用完的餐盤。

身着軍醫制服人獸人,開着懸浮車嗖的一下降落到食堂門口,他努力撐出一個笑容:“我送你們去集合地。”

見有人抵觸,遲遲不動,軍醫壓低聲音提醒道:“違抗軍令,元帥那一關可就不好過了。”

原本還不緊不慢的幾個治愈師,聽到這話也連忙動起來,只是仍不甘願的嘟囔道:“誰怕他。”

顧挽月拉着須小星,率先上了懸浮車,瞧着軍醫的模樣,就覺得有些不妙,往日裏恨不得把治愈師捧在手心,這次都威脅上了。

懸浮車急速飛馳。

顧挽月問身旁的須小星道:“剛剛那個二級警報代表什麽?”

須小星明顯有些害怕,臉色發白,緊緊地攥着顧挽月伸過去的手,用力得骨節都微微凸起。

“二級警報是有超過5人精神海暴動,有崩潰的趨勢或者風險。”

顧挽月見她吓得不行,伸手在她背後從上往下輕撫:“別害怕。”

“你的治愈伴生物又不是獸形,當然不害怕,裝什麽裝。”一道和須小星帶着同樣細微顫抖的嗓音諷刺道。

顧挽月冷冷的望過去,“什麽意思?”

她平日裏脾氣溫和,但長相是偏清冷一挂的,平時沒笑容的時候都有股淡淡的疏離感,更別說冷着臉,眼尾鋒利微揚,更是讓人如墜冰窟。

“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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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本來就是,我又沒說錯。”在顧挽月漠然的眼神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精神海崩潰只有對應獸形科屬的治愈師才能治,你又沒風險,自然不怕。”

***

從懸浮車上下來,漫天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響。

顧挽月擡頭往天上看,視線被防護網阻擋,只能看到暗沉天色下閃過一道道電光的防護帶,不知外面正在發生多麽激烈的戰鬥。

等進入1號訓練場,顧挽月頓時感受到一股極強又混亂的氣流,直接在訓練場平地上炸開。

随即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蔓延開,染着塵埃和鐵鏽的味道。

等視野恢複,顧挽月就看到觸目驚心的場景,宛若人間地獄。

似囚車一般的鐵籠子,每一根欄杆上都浸滿了鮮血。

裏面的兇獸雙眼猩紅、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瘋狂的用染血的頭撞擊欄杆,發出喪鐘悲鳴般的沉重碰撞聲。

鋒利的牙齒,尖銳的利爪,攔腰斬斷的角,身體每一處都可以作為攻擊的武器,完全感知不到疼痛的想要破開束縛的籠子。

煙塵退去的中心,白珒正牢牢的壓着一只渾身染血的巨大蒼鷹。

蒼鷹翅膀被制住,脖頸被死死的壓在地上,但仍不死心的轉頭用尖銳的喙對向白珒的要害猛沖,利爪更是在地面狠狠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兩人旁邊,是一只四分五裂的籠子。

白珒臉上染了幾滴血,身上的黑色防護服布滿雜亂的血漬,表情緊繃着,穩穩的壓着掙紮的蒼鷹關進了新的鐵籠裏。

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卻比有表情的時候更有威懾力。

第一批到達的軍醫已經檢查完畢。

“元帥,暴動很嚴重,崩潰已經确定開始了,無法逆轉。”軍醫表情凝重道。

白珒眸色一沉。

現場的氣氛也為之一凝。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駐地裏有個強大的治愈師,只要精神海還沒開始崩潰,大幅度祛除污染,就可能讓暴動平和下來。

平和下來後就好辦了,如果一個治愈師不行,那就車輪戰。

他們忍得了疼痛,受得住精神上的極端疲憊,治愈師扛不住接連的精神締結,但他們可以咬牙忍着,總會有辦法撐過去的。

但此刻,耳邊滴滴滴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毫不留情的打破所有人心裏最後一絲期望。

每個鐵籠前的檢測儀器都瘋狂報警,屏幕上變成了一片雪花,和之前清晰準确的數值完全不同。

聽着機器報警、感受着鐵籠裏傳來的暴動氣息,顧挽月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和那股在冰上壓着她的氣息有點相似。

那股壓力從她第一次在冰上旋轉就出現,壓着不讓轉、不讓跳,她還一直以為是這顆星球的“地心引力”,頂着壓力來幾次,适應後就沒怎麽在意。

沒想到今天遇到個加大加強版本?

白珒沉聲:“讓治愈師上。”

話音剛落,顧挽月就聽到身邊傳來兩道驚駭的聲音。

“他們的崩潰已經開始了,明顯還處于極危的暴動狀态,根本不可能成功通過治療逆轉。”

“不……不行,這太危險了!根據治愈師保護條例,我們有權選擇拒絕治療。”

顧挽月能感受到,看似平靜的訓練場下,氣氛已經壓抑到極致,暗流無聲的湧動起來,帶着無聲的威脅。

白珒側頭看過來。

灰藍色的眸子旁還染了幾點鮮紅的血液,在如此暴躁壓抑的環境下,活似某種貓科野獸冷冷地盯着即将攻擊的獵物。

“我把他們從戰場上帶回來,不是為了眼睜睜看他們等死。”

無聲的壓迫,鋪天蓋地的傾倒過來。

那兩名治愈師臉色慘白,明明什麽都還沒做,額頭上就已經冒出冷汗,只能雙腿哆嗦着離開了治愈師隊列,緩步朝着其中兩個鐵籠前去。

兩人身邊浮現的治愈伴生物,恰好和鐵籠中的獸人屬于同一科屬。

白珒走到那兩個鐵籠中間,那是一個極近、極危險的距離。

明明他什麽也沒說,兩名治愈師表情卻緩和了不少,跟在身邊的治愈伴生物身上鑽出更大的虛影,朝着鐵籠縫隙顫巍前行。

這是顧挽月第一次看到精神海崩潰,也是第一次接觸精神海崩潰的治療。

這本該是治愈師覺醒後要學習的課程之一,但她覺醒後被評定為e級,e級獸人太弱小,根本不會出現在戰場上,也不存在精神海崩潰的可能。

須小星慘白的臉色恢複了不少。

顧挽月側頭在她耳邊輕聲問道:“精神海崩潰要怎麽治療?為什麽非獸形的治愈師,甚至不同科屬的治愈師都不行。”

“要先締結精神連接,然後深入精神海暴動最深處去攪散暴動源,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得很重。”

說到這裏,須小星聲音更低了,細若蚊吶般道:

“他們已經失控了,暴動的精神海完全被污染源控制,可以說是失去人性的瘋子,會無差別攻擊靠近的一切,曾經有治愈師的伴生物被攻擊,等級從c掉落到e。”

“只有同科屬,最好是同獸形的治愈伴生物,有一定的迷惑性,才有締結精神鏈接的可能。”

顧挽月若有所思。

熟悉的壓力并不讓她恐懼,她甚至有種說不定能壓住對方的感覺。

但這畢竟不是她的祖國,沒有那種血脈相連的榮譽和歸屬感,對軍人的好感和對毛茸茸的喜歡,可以讓她平日裏多花點時間和精力幫忙治療。

不過短暫相處出的情感,還沒深厚到讓她冒着生命危險救人。

但如果只是傷害冰花,或者是冰面的話,好像也沒多大問題。

畢竟她打定主意是要回家的,回了地球大概率也帶不回去,地球又沒有精神海,也沒有蟲族、污染、暴動。

而且,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過慘烈,幾乎要沖破她的接受極限,這裏面可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用生命保家衛國的人。

“吼啊——”

痛苦到極致的嘶吼幾乎要穿透耳膜。

顧挽月的目光被拉扯過去,是一只威武健壯的八哥疼得在嘶吼。

獸人戰士都很能忍疼,她曾經見過獸人帶着深可見骨的刀傷,在食堂笑着喊“餓死了”要吃飯。

能疼到控制不住的嘶吼、失态的在籠子裏瘋狂打滾,顧挽月難以想象是什麽樣的劇痛。

白珒站在精神海暴動獸人的中心,沉聲問:“召集的治愈師呢?”

副官看了一眼光腦,然後道:“已經向t9星系發出緊急征召令,距離最近的白桑星有一名符合條件的治愈師,最快20分鐘能到……距離最遠的椋鳥科八哥屬治愈師大約三小時能到。”

副官一個個報完,每一個獸人都有匹配的治愈師,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軍醫卻皺眉,凝重道:“除了白桑星的,其他都太久了,他們現在的崩潰速度很快,恐怕,”

他頓了頓,沒能繼續說下去,似乎艱難到無法說出口。

他沒說,但誰都知道結果,訓練場上寂靜得只能聽到嘶吼、和咚咚的撞擊鐵籠的聲音。

“恐怕什麽?”

清亮的聲音像是叮咚的泉水,在沉痛到壓得人不能喘息的環境中,格外抓耳,讓人不由自主去探尋。

“就算救回來,精神海崩潰範圍太大,恐怕只能勉強維持一絲人性和理智,一輩子只能在療養院以獸形生活。”

就像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在養老院,祈求着施舍憐憫般的照顧。對這些在槍林彈雨中都曾不膽怯後退半步的戰士來說,維持着最後一絲理智,無異于折磨。

顧挽月想到這裏,還是沒忍住,走出了被保護得很好的治愈師隊伍。

“讓我試試看。”

訓練場除了嘶吼暴動外很安靜,安靜到她不大的聲音,可以被所有人聽見。

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将訓練場層層圍住的獸人戰士們都面色一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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