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雲起國異

雲起國是一個很小的國家,相比起鄰居的天滄,它就仿佛只是天滄的一個城都那麽大。

雲起國位于沙漠中心,常年缺水,風沙蓋城,莊家作物顆粒無收的時候也是有的,那些時候全國就會鬧起嚴重的饑荒,直到他們從周邊其他的小國借來糧水,這才勉強渡過那些劫難——這樣的國家,究竟是靠什麽生存至今,這件事也沒人說得明白。

——要是非要說個所以然,那恐怕是因為這個國家過度崇尚武力吧。

大概會有人這麽回答。

雲起國确實崇尚武力,這點是沒錯的——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雲起國的開國皇帝只是一個沙漠中的沙匪頭頭,因為年輕的時候劫富濟貧,為人又講義氣,所以結識了不少四海為家的天涯浪客入夥,這些人之中不乏有其他國家的通緝犯或者是有名的武林人士之類的大人物……

于是久而久之,他的劫匪隊伍逐漸壯大了起來。

幾十年過去,等這個沙匪頭頭上了年紀,人漂泊了一輩子總有浪不動的時候,再加上他這些年四處搶劫積累了一些財富,所以他總琢磨着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落腳安度晚年——但是這些周邊各種國家的商隊這些年都被他七七八八的搶了個遍,他的通緝令幾乎用各種語言貼遍了所有大小城池,所以指望這些國家中的其中一個能收留他是不可能的了。

思來想去,最後這個沙匪決定回歸到自己白手起家的地方,在沙漠中心自給自足地建立起了一個國家,取名雲起國——大概就是“風起雲湧的初始之地”這樣的意思……

不過這都是後來這個國家的讀書人強行這麽認為的——畢竟雲起國的開國皇帝是個土匪,而世界上大概找不出哪個土匪能這麽有文化又風雅。

——以上,這就是雲起國的發家史,比想象中的更加随便。

總之,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解釋,正好是因為這個開國皇帝身份的關系,雲起國人崇尚武力,堅持着“能用一把刀解決的事情絕對不多瞎逼逼如果不行那就兩把刀”這樣的原則,所以這個國家快窮死了,但是也沒亡國:畢竟周邊國家除了地大物博、能人異士很多的天滄之外,沒人敢惹得起這些土匪。

而正是因為膽子肥,這就直接導致了大滄無悲軍的存在也沒能吓到他們多少。

直到前幾日。

聽那些個信心滿滿準備去殺天滄國南邊邊境個措手不及最終卻屁滾尿流滾回來的士兵們說,天滄國是徹底地瘋了,他們找了個怪物來鎮守南門——那怪物大約有百尺高,青面獠牙,咆哮似龍吟,踏雲從天邊而來,光是投下的陰影便将他們整個軍隊覆蓋了起來……好些士兵被吓得當場尿了褲子。

那怪物的出現,讓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雲起國終于踢到了鐵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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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起國國都。

坐在轎子上、身着華服的年輕男人滿臉焦灼。

他不停地掀起轎子的簾布去看外面,并不斷地催促着外頭那些擡着轎子的侍衛:“快一點,快一點。”

轎子的速度加快了,男人卻在轎子上搖晃了下,他頭頂上的冠帽搖晃了下,他“哎喲”一聲身體傾倒道一邊還伸手扶穩了帽子,當他好不容易坐直并開始在嘴巴裏不幹不淨的怒罵着擡轎子的侍衛想要晃死他時,這個時候,轎子居然又停了下來。

“怎麽啦?”男人一臉暴躁地掀開簾子,“怎麽不走啦?你們腿斷啦?”

外頭挺直腰杆站着的侍衛面無表情地拔出手中的長劍,然後就長劍刺向前面的空氣——然後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那劍尖居然發出“哐”的一聲巨響,就像是刺在了什麽看不見的障礙物上,劍身發出嗡嗡的嗡鳴彈了回來,連帶着坐在轎子裏的男人面部也扭曲了起來——

“哎呀,這個胧真,哎呀,寡人便知道,哎呀。”

男人連續說了三個“哎呀”,然後一臉任命又煩躁地扶着發冠從轎子裏走了下來,在侍衛們的注視中,男人果然不受任何阻攔地便輕易穿過了那道誰也過不去的屏障——他走過屏障,轉過身沖着身後那群沉默看着自己的侍衛揮揮手:“回去吧,一個時辰後道這兒來等着寡人便是。”

侍衛們:“……”

“看什麽看!”那男人沒好氣道,“你們過不來又不是寡人的錯,別說是你們了,這個鬼東西怕是連蒼蠅也飛不進來——裏頭那個人,就存心想讓寡人走着去見他!哎呀!”

男人說完之後,拎起衣袍下擺狠狠甩了甩,便昂首挺胸大步走開了——

剩下一幹侍衛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雲起國的年輕皇帝靠着兩條腿走了幾步,七拐八拐沒多久便遠遠地看着一座庭院——和雲起國那富麗堂皇的惡俗宮殿完全不同畫風的一座庭院——庭院裏種滿了綠色植物,幾只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紅色花甚至從庭院內部伸出枝頭探到了牆外來……一不小心叫人想到了無悲城牆上那些薔薇,年輕的皇帝嗤之以鼻,堅持自己最讨厭這種娘們兮兮的東西。

而此時他已經來到的庭院前。

庭院的大門像是早就知道要有來客,如今大大開着。

庭院之中,男子身穿白色的狩衣,端坐于屋檐之下,他大約是三十歲上下,看上去比雲起國的皇帝年紀稍微大一些,但是因為他擁有白皙得幾乎能看見皮下淡色血管的皮膚以及過于紅顏的唇,所以晃眼一看,倒是和皇帝的年紀不相上下了。

此時似乎聽見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和絲毫不掩飾的粗魯喘息聲,男子擡起頭,看着站在面外氣勢洶洶看着自己的皇帝,勾唇輕笑:“今早起來的時候,我便道是太陽比往日往西邊偏了幾尺升起,恐怕是要發生什麽稀奇的事——沒想到,這會兒倒是真的遇見了這種事情……陛下,來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恕臣無理,有失遠迎。”

男子的聲音不急不慢,帶着叫人聽到就想抓狂的調侃。

叫人通報一聲?

通報一聲你就會跪着門口恭恭敬敬的迎接寡人?

年輕的皇帝哼了聲表示完全不吃這套,邁開步子風風火火地走入庭院,看了一眼男人身邊早就擺好的、明明是剛剛泡好的兩杯茶,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絲嘲諷:“你一個人喝兩杯茶?”

“白日天氣炎熱,另一杯涼着,放好了再喝。”被質問的人臉上微笑不變,“現在陛下來了,倒是正好一人一杯。”

年輕的皇帝露出個“懶得聽你睜眼說瞎話”的表情,掀起袍子豪邁地在這個男子身邊挨着坐下,沉默了下,突然道:“胧真,寡人有件事要求你。”

“哦?”男子臉上露出個稀奇的表情,“上次聽見陛下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十五年前,當時先帝勒令陛下必須斷奶,陛下央求胧真替你将乳母房間裏的奶瓶偷來——”

“……”年輕的皇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因為有求于人不得不按捺住胸腔之中的怒火,從牙縫裏擠出,“朝廷每月發你俸祿,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寡人在這坐着使喚你,而不是聽你在這廢話。”

男子臉上的笑變得更加清晰,隐約帶着一絲絲狡詐,玩夠了,他這才緩緩道:“臣不過是意外地回憶起了小時候的趣事,既然陛下不願意聽,那便算了……”

“你說都說完了。”

“還有別的。”

“……”

“陛下請講,所為何事光臨小臣陋室?”

“無悲城最近估計是來了個能人異士。”

“嗯?”

“估計是跟你幹差不多把戲的人。”

“把戲?”男子挑了挑眉。

“啊啊啊啊就是之類的東西,”年輕的皇帝露出個不耐煩的表情,“總之就是之類的人,他不知道從哪裏搞出只巨獸,聽當時目擊到的士兵說——那怪物大約有百尺高,青面獠牙,咆哮似龍吟,踏雲從天邊而來,光是投下的陰影便将他們整個軍隊覆蓋了起來……”

聽聞皇帝描述,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有趣的目光,然而卻不動聲色冷靜道:“如此而已,怎麽敵得過我雲起男兒手中長劍猴盾,想必當時我雲起軍亦迎頭而上,殺了那巨獸個片甲不留——”

“胧真。”

“臣在。”

“脫了開裆褲以後寡人就沒揍過你了,別逼寡人動手。”

“哦。”男子笑容從容淡定,“那巨獸可是一條巨龍?”

“聽說像老虎。”

“老虎怎麽會發出龍吟?陛下是不是記錯了?”

“沒記錯。”年輕的皇帝一臉煩躁,“後來寡人翻閱了很多書籍,都沒發現這世界上有什麽類似的怪物是長得符合那些士兵描述的,不光是天滄國的典籍,周圍其他國家的怪志典藏都叫寡人翻遍了,也沒找到個能對號入座的——”

“陛下居然會看書了。”

“……”

“居然不邀請臣前去圍觀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寡人就翻翻上面的畫!能有多難!”

“沒翻到?”

“沒翻到。”

“那說明那怪物并不存在于世上。”

“……或許吧。”

“回來的雲起士兵可有提到傷亡?”

年輕的皇帝被這麽一問,突然愣了下,這才想起一件事:看見那怪物似乎大家都忙着逃跑了,而且好像都跑了回來,未損失一兵一卒。

看着身邊的年輕皇帝露出個有些恍然又有些茫然的矛盾表情,端坐于原地的男子唇角悄然勾起:“所以陛下想讓胧真去一探究竟。”

“是啊,”年輕的皇帝露出個嘲諷的表情,“畢竟是你同行,你不好奇麽?”

“不好奇。”

“……人家比你有能耐,能弄出這麽大只怪物守城,好歹你去虛心學習下!”

“如果陛下希望,胧真也可以弄出很大的怪物替雲起國守城,”男子微笑道,“前提是這個什麽東西都靠搶來的國家真的有東西好守。”

“哎呀,你!”

年輕的皇帝又被氣得毫無形象地翻起了白眼。

此時一陣清風吹過,庭院之中的植物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帶着泥土和植物混合氣息的新鮮空氣鑽入鼻中,與庭院之外那黃沙漫天的天氣仿佛如同兩個世界……

屋檐之下,兩人聲音一高一低争論了一會兒,嬉笑怒罵之後,那聲音又便底了,竊竊私語之聲,似風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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