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胧車
眼前的小孩見了鬼似的盯着張子堯看了一會兒,片刻後,他緊繃地笑了笑:“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呀,燭九陰是誰?小哥哥你是不是認錯——”
話還未落,面前少年已經将那髒兮兮的發巾扔到了他的臉上,發巾滑落,小孩那雙深褐色的瞳眸變成了紅色,他一把将發巾拽下來扔到地上仿佛嫌棄髒一般“呸呸”兩聲,擡頭一看黑發少年已經擡腳走遠,他愣了下,趕緊邁開短腿去追——
“等等,等等,哎呀,誰他娘說你喜歡小孩讓本君變作小孩來哄你會有奇效,本君要打斷他的狗腿……等等,慢些走,不知道本君腿短麽!小蠢貨!張子堯!”
跟在黑發少年屁股後面,打扮得像是小乞丐唯獨一頭銀發幹淨得發亮的小鬼一臉慌張——他伸手想要去捉前面那人的手,奈何對方稍稍擡手就輕易躲避;他又伸手去捉他的衣角,好不容易捏到了對方稍微一擰身便又抽了回去,他微微蹙眉……
這時候張子堯冷笑着轉頭看着他:“不高興了吧?”
燭九陰:“?”
張子堯又變面無表情:“當初我就是這麽捉着你的衣角,請你不要離開的——然後你對着我潇灑的笑一笑,走得頭也不回……當時我就在想,燭九陰,你就最好永遠別回來。”
燭九陰:“……”
張子堯站定,攏着袖子冷漠地問:“你回來做什麽?”
燭九陰眨眨眼:“想你了。”
張子堯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後利落轉身要走,燭九陰趕緊“哎哎”兩聲一把捉住他的手強行将人捉回來,老實道:“前些日子無悲城裏來了些外來的鬼魅,本君偶然路過見你被其中一只附身噩夢纏身高熱不下,便順手替你拔了穢……本以為事情就該落幕,誰知本君拔穢時下手稍微不仔細了些,不僅将那玩意殺了還意外留下一點邪氣在你體內——”
“……”
“畢竟當時黑燈瞎火的,”燭九陰一臉心虛,“本君也看不清楚。”
“所以呢?”
張子堯揮開燭九陰的手。
“昨日聽黑白鬼差說,被本君捏死的那個好像是一個什麽人下了契約的妖怪,本君擔心那人因為那妖怪的死懷恨在心,上門尋仇,放心不下。”燭九陰一邊說着又一把抱住張子堯的手,“你別任性,本君這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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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妖怪殺了的人是我?”
“……那不是為了替你除穢?”
“我讓你做了?”
“你意思是讓本君看着你活活發熱至死,又或者沉溺于噩夢之中無法醒來自此永久沉睡?”
“是啊,”張子堯淡淡道,“走了便走了,留下的人怎麽樣了同你有什麽關系——”
燭九陰讨好似的捏了捏張子堯的手心:“但是本君看着你難受本君也難受。”
“……”
“真的。”
這話讓一個手短腳短臉也胖嘟嘟的小孩說起來顯得特別滑稽,張子堯顯得絲毫不動心地盯着看面前那小鬼的頭頂,然後淡淡道:“燭九陰大人大可不必操心,自行去發展你的宏圖偉業,我今晚便要離開無悲城了,從此之後,任何妖魔鬼怪也同我沒有任何關系——”
燭九陰擡起頭茫然地看着張子堯。
張子堯最後一次将自己的手縮回,轉身,背對着燭九陰緩緩道:“包括你。”
“……”
在燭九陰茫然的注視中,張子堯邁開步子就要離開,剩下短腿小孩愣在原地呆愣了會兒,然後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你這樣說,意思是在你離開無悲城之前,咱們還是有關系的對吧?對吧?嗯?至少,至少讓本君親眼看着你平安離開無悲城之前你不得反抗的意思,是吧?是吧?嗯?”
“……”
“那還不快快将你的手拿出來,不牽住你的手本君怎麽跟得上你的步子……”
街道之上,人們皆是轉過頭來看,只見一名面目清秀的黑發少年身後跟着一個極漂亮的銀發小孩——少年冷着臉在前面走,面黑如鍋底,那小孩卻是上竄下跳,每隔一會兒便要伸手想要去捉少年的手,幾次之後,少年似乎是躲避得煩了,索性将雙手高高舉起……
在他後面的小孩“哎呀”一聲,滿臉惱火地跺跺腳,然後看見少年頭也不回地走遠,又一臉不甘心地追上去。
……
張子堯屁股後面帶着個小尾巴一路回到帳子,此時素廉早已在帳內等候多時,見張子堯回來,先是眼前一亮就要迎着上前,結果目光一頓又看見了跟在張子堯身後的小孩——
那小孩一頭銀發,紅眸,看着還不如素廉高,此時他正拽着張子堯的衣角,下巴高傲地揚起,一臉“你待如何”挑釁似的看着素廉。
素廉停下了迎向張子堯的步伐,待二人走進,他看也不看少年身後之人,只是擡起頭問少年:“他怎麽又回來了?”
“怎麽叫‘又回來了’?”燭九陰對自己的變裝很有信心,“你認識本君?”
素廉:“燭龍,你無聊不無聊?”
燭九陰:“……”
同樣的臺詞,同樣的語氣。
看着燭九陰一臉“怎麽誰都認得出來”的郁悶吃癟模樣,張子堯抽了抽唇角,然後轉身和顏悅色地對素廉說:“沒事,他馬上就會走。”
“什麽叫‘沒事,他馬上就會走’?嗯?本君是瘟神麽,那麽招人嫌?”
燭九陰一邊碎碎念抱怨一邊噠噠噠跑到畫卷下面,伸出饅頭似的手一臉懷念地摸了摸畫卷,然而還沒等他摸夠,那畫卷便被人從身後一把收走——
“本君的畫!你幹什麽?!”
燭九陰立刻回頭瞪身後的人,只見後者波瀾不驚将那畫卷收起,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面前滿臉委屈、氣鼓鼓臉都鼓成包子臉的小鬼,然後淡定道:“現在是牛牛的畫了。”
燭九陰:“……”
張子堯:“你問問他給不給你摸。”
張子堯話語剛落,素廉毫不猶豫道:“不給,他手髒。”
燭九陰立刻擡起自己的爪子看——
素廉湊過來看了眼,立刻又後退:“好髒,你剛才抓屎去了嗎?”
燭九陰:“……放你娘的屁!老子剛吃了豆沙包!那麽老大一個包子,漏點餡兒出來有什麽問題?!”
張子堯:“……”
七八歲的小孩站在那破口大罵怎麽看都覺得礙眼得很,張子堯面無表情地抓過桌子上早上剩下的冷饅頭往燭九陰嘴裏一塞,将他往門外推了推——
燭九陰擰起眉,“嗚嗚”兩聲将嘴巴裏塞着的饅頭取下來特別委屈地說:“你們不能這麽刻薄本君。”
“我當然能。”
“你這是在同本君讨債。”
“我不想同你讨債,你也別讓我讨,快走吧,躲得遠遠的……”
張子堯話語之間,他定好的馬車已經來到門前,見眼下天色不早,再不動身怕是來不及趕在天黑前出城,張子堯只得扔下燭九陰,先匆忙去與樓痕道別——早在前些日子樓痕便聽聞張子堯在張羅雇傭馬車一事,還道他是因為元氏不道而別一事傷心,不願在此地多留,于是也不多做阻攔,只是祝他一路順風,并約定好他日在京城再聚。
叮囑好那畫着墨獸的畫卷千萬要好好保存,仔細不要撕毀或者污損,張子堯這才正式道別樓痕,回到自己的帳子前,素廉正将他們的行囊往馬車上搬——
其實也沒什麽行囊。
也就幾件衣服,一些銀兩,所以等張子堯回來的時候,帳子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兩個小孩正閑着站在馬車旁邊你一眼我一語争論着什麽——
“畫卷還本君。”
“現在是我的了。”
“別那麽不知廉恥,本君住了幾百年的畫卷,你才住了幾天,怎地就成你的了?”
“你親手扔了不要了,我撿起來了當然就是我的了——現在你又後悔死皮賴臉回來要,可惜我喜歡得緊,不想還你。”
“蠢牛,你什麽意思?”
“就我方才說的意思。”
“本君可沒說不要他,只是暫時離開!暫時!懂不懂什麽叫暫時?本君要去幽冥地府打探事,要去天庭述職回歸,還要去南海找老友問罪,天上地下的,怎麽帶着他去?”
“哦,我說畫兒,你在說誰?”
“……小畜生,你是不是讨打?”
“老妖孽,別倚老賣老了,你現在打不過我,也争不過我,”素廉抱緊了懷中的畫兒,那張總是缺乏表情的臉上卻可以輕易嗅到挑釁,“人和畫,你一樣都別想從我這讨走。”
“——你們在說什麽?”
張子堯遠遠走過來,之前燭九陰和素廉說什麽他都沒聽到,只是看見素廉手裏死死地抱着那畫卷一臉嫌棄地看着燭九陰,當張子堯靠近,只聽見他說什麽“你一樣都別想從我這讨走”……
暫時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兩位大人物正忙着互瞪。
張子堯在兩個小鬼跟前站定,發現此時燭九陰已經換回了原本那身幹淨的袍子,臉上髒兮兮的灰塵也不見了,俨然一副小富家子弟的貴氣十足模樣。
只是還是矮。
不知道他為何不肯變回成年人時的模樣——畢竟他應當知道假裝小孩這招在張子堯這完全讨不到好處……但是此時張子堯也懶得理他,任由他折騰,只是看向一臉炸毛的素廉又問了一次:“你們在争什麽?”
“他非要将這畫兒搶回去。”素廉答。
“那是本君的東西,”燭九陰板着臉,“本君憑什麽不能要回去?”
素廉眼珠子亮了亮,嘲笑道:“你的東西,那你走的時候怎麽沒記得帶上?難不成是走得太急,忘記了?”
“你說什麽?!”
燭九陰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張子堯驚訝地看向素廉——這孩子在他眼中一直少言寡語,能一個字說完的話絕對不會說兩個字——如今卻一套套地往外蹦,居然連燭九陰都被他嗆得回不上話……
“好了好了別吵了,莫名其妙啊你們兩人,不就是一張破畫兒麽,裏面什麽都沒有,也搶破腦袋似的……”
張子堯息事寧人一般将素廉推上馬車,燭九陰臉上一喜,揚起眉毛看向素廉,後者哼冷一聲一臉怨念地看着張子堯——
張子堯便将未說完的話說完:“反正出了無悲城這龍便該滾蛋了,你現在同他置氣有什麽意思?”
一瞬間,燭九陰和素廉臉上的表情對換了下。
“是是是,本君該滾蛋了!”燭九陰也跟着爬上馬車,自行踢開馬車門鑽進去,手一指坐在角落軟墊上白袍漂亮小童的鼻尖,“那這蠢牛又準備賴到什麽時候?來太行山本就是為了将他從首飾盒中解放出來,現在他可是自在逍遙想去哪去哪——”
“炎真說過,等我消去心中怨念,才成你口中的‘自在逍遙’,在此之前。稍有不善,便可能會引起不可控制的大災難。”
“又如何?”
“待在他身邊,我覺得內心寧靜。”素廉不急不慢道,“所以我哪都不去。”
“內心寧靜?”燭九陰一臉嘲諷,“他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自動循環播放心經?小蠢貨,你出家了?什麽時候的事?本君怎麽不知道,嗯?”
張子堯面無表情道:“你們倆吵死了。”
素廉:“是他吵,什麽東西都非嚷嚷着和我搶。”
燭九陰炸毛:“和你搶?你有沒有聽過什麽叫‘先來後到’——”
素廉:“都說過,你不要了我才撿起來的。”
燭九陰:“撿起來就是你的了?本君說不要了?明明就只是暫時放在那,被你偷了去——”
素廉瞥了他一眼:“偷?偷得去?他自己沒想法麽?”
燭九陰冷笑:“誰知道你使了什麽怪招……”
張子堯越聽越迷糊,到最後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什麽,只聽他們倆圍繞着“是你不要”“老子沒說不要”這個話題反複車轱辘個沒完沒了——
此時,夕陽西下,眼瞧着就要日落西山。
馬車緩緩來到了無悲城的邊界。
素廉突然停下了和燭九陰的車轱辘戰,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然後轉頭對張子堯道:“再往前不遠應當便要出無悲城了。”
張子堯“喔”了聲,轉頭去看燭九陰——後者一把抱過馬車內的靠墊,死死抱住:“看什麽看,本君哪都不去!”
張子堯像是早就猜到了他會這般厚顏無恥說話不算話,動了動唇正想說什麽,這時候他餘光突然透過素廉掀起來的簾子看到了外面的——
張子堯微微一愣,突然發出困惑的聲音。
“怎麽了?”燭九陰一臉警備,“你少裝神弄鬼找理由騙本君下馬車,告訴你,外頭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本君也不——”
“我們來的時候走得不是這條路啊?”張子堯道,“莫不是另外一條道?”
車內剩餘二者聞言,均是一愣,燭九陰嘴巴裏罵罵咧咧“原來到哪兒都不知道還非要說要出城了你這蠢牛心思怎麽這般歹毒”一邊撅起屁股湊到另一邊窗子掀開簾子去看,定眼一敲這馬車周邊只見黃沙漫漫,哪裏又有什麽道路可言——
馬車不像是在遠離位置于沙漠邊緣的無悲城,反而像是在往沙漠更深處駛去……
燭九陰也是一臉茫然:“這馬車是要去哪?”
張子堯微微蹙眉:“這怕是要問車夫了……”
言罷,正欲站起去開馬車門,又聽見素廉在他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
“順便問問這是何種高檔馬車,居然在沙地裏如履平地,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颠簸與下陷。”
素廉話語一出,馬車內頓時陷入死寂。
張子堯撅起屁股的動作僵硬在原地,而此時燭九陰卻更快一步做出反應——他伸出手扣住少年的肩,以和那短腿短手的身子完全不相符合的力道将少年往自己身後一塞,同時伸腿一腳踹開馬車門——
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原本還坐在前頭趕車的車夫連同兩匹高頭大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下,就只剩下一個光溜溜的馬車在沙地上,仿佛受到什麽無形牽引般迅速向前!
“怎麽了,怎麽了?馬呢?車夫呢?咱們在哪呢?”
張子堯保持着被燭九陰推到的姿勢靠在馬車最裏面,良久他發現自己的動作有點傻,正想要爬起來,這個時候他又發現,自己像是被緊緊吸在馬車壁上動彈不得——
疑惑之間定眼一看,原來馬車車頭已經高高翹起,整個車仿佛就要向後翻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子堯發出驚恐的大叫,眼睜睜瞧着自己所乘坐馬車居然憑空飛了起來,而且越飛越高——此時,夕陽已經快要落入沙漠邊緣,正是一日晝夜交替之時……
逢魔時刻已到!
此時此刻,那普通外表的馬車整個突然變了個模樣,褪去樸實的外表,突然變作一輛極其華麗、像是什麽貴族乘坐的馬車,而那扇在半空中不斷開開合合的門,居然扭曲着、逐漸地生出了一張極為醜陋的臉!
大大的長鼻子,紅紅的臉,高高凸起的眉骨和粗粗的眉毛,那馬車門關合起來時便是一張完整的臉,當馬車騰飛上天空,它張開嘴發出嘶啞的碎碎念——
“讓一讓,讓一讓!”
“要快快,要快快!”
“唉喲,唉喲,貴人當道,閑雜人等讓一讓!”
張子堯目瞪口呆,簡直不知應當為自己的馬車飛起來感到震驚,還是為這馬車居然開口說話感到震驚——
而此時,他們已經完全騰空,飛快地向着某個方向飛去——
車內,素廉不等人們做出反應,已經率先跳出馬車,張子堯心下一驚正害怕他摔下去摔斷了脖子,此時便見車外白袍小童不單沒有摔下去,反而是化作獸身,張開了嘴一把咬住馬車前端凸出的位置——
它狠狠向後一拽,馬車猛地一震,既然生生被他拽得停下了那飛快飛走的步伐!
“牛牛?!”
張子堯又驚又喜叫了聲,只見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獸背後突然長出兩只羽翼,它拼命撲打着翅膀,像是努力要将馬車向相反的反向拖拽——
牙齒咬在木馬車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讓一讓,讓一讓!”
“要快快,要快快!”
馬車再次發出那像老頭呻.吟一般的聲音,這般喊叫之後,馬車車身便明顯震動起來,原本還勉強維持在半空中的馬車居然又往原來的軌跡飛出去幾米,連帶着蜚獸也被拖拽着往前帶了帶!
張子堯在車內被晃得七葷八素,又擔心馬車突然掉下去要了自己的狗命,慌不擇路般他一把抓住燭九陰——
“九九!想想辦法!”
“你叫我什麽?”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燭九陰原本還想看看素廉好戲再動手,然而此時張子堯一聲“九九”莫名喊得他心滿意足,索性不再使壞心眼,他伸出手,狠狠一拍木梁想要幹脆将馬車震碎,然而一道白光亮起,卻只見那木頭發出“哦呵哦呵”的奇怪聲音後,居然紋絲不動——
這他娘就很尴尬了。
張子堯憤恨地甩開他:“你有個屁用!”
“什麽?!張子堯,你好好說話!”
燭九陰震驚地看着自己的手沒想到自己功力退步豈止三層,萬分震驚之中又被張子堯嫌棄,頓時怒不可言——
那馬車又“要快快,要快快”地加快了飛翔的速度,素廉完全阻止不了還被直接甩進了馬車裏,張子堯連忙伸手穩穩接住滾進來的小獸,那力道撞得他一個踉跄向後連帶着他身後的燭九陰也被撞到,二人一獸頓時滾做一團——
“唉喲,幹你娘,叫什麽牛牛,索性叫豬豬更合适些!”
燭九陰一下子承受一人一獸撞擊差點被撞得肝兒都吐出來。七葷八素之間開口抱怨,同時短手短腿的卻言行不一地将抱着蜚獸的張子堯小心護在懷中——
此時,馬車已經飛入雲起國境內。
馬車從那荒蕪的沙地飛過,飛過熱鬧繁盛卻仿佛被沙土覆蓋的程度,最終飛向成都之中某座金碧輝煌的建築,于建築之內一座種滿了格式植物的庭院——
“轟隆”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車門上的大鼻子妖怪咧開嘴:“到了啊,到了啊。”
車內,張子堯被砸了個頭昏眼花,還好身後有燭九陰當人肉墊子否則他懷疑自己怕是屁股都要被颠碎,這會兒感覺到終于落地,他有一種撿回一條狗命的慶幸。
迫不及待手腳并用地爬出馬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位于一座庭院之中,庭院裏。所有的建築都是木質的——
木質的橋梁,木質的水車,木質的建築,木質的走廊……
“古代時候,駕駛貴族馬車的車夫們常常為了争搶車位大打出手,有時候因此出了人命,血濺馬車,時間久了,這樣的怨念便生出以馬車作為原型的妖怪,名為:胧車。”
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走廊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白色狩衣、約二三十歲年紀的男人,他微笑着與張子堯對視——
“有貴客光臨小國,有失遠迎,小僧胧真,敢問幾位閣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