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玉藻前殿裏,整座宮殿裏靜悄悄的。沒有仆人,走廊兩旁到是有很多房間,只是那些門都緊緊關閉着,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将它們推開過。

宮殿沉靜在幽靜昏暗的熒光綠之中,仿佛在哪個角落裏藏着成百上千的螢火蟲,又或者是壓根就是青行燈手中的幽冥鬼火——人走在走廊上,只能聽見自己孤零零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

張子堯往身後看去,發現燭九陰他們沒有跟進來——又或者是壓根就在某一時刻不小心走散了,現在他一人站在回廊中,在他不遠處是一處開闊的小院,張子堯繞過小院的時候看見了一些建築,看上去還挺眼熟,像他家那個被他一把火燒光之前的書房。

此時張子堯還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前方不遠處、幾道圍牆之外是有橙黃的光仿佛在引導他,黑暗之中,少年不假思索便順着那光亮起的地方走,又繞過幾道走廊,最終他踏出了庭院來到了開闊地——

一陣涼風吹過,荷香鑽入鼻中。

在擡起頭的一瞬間,張子堯便愣住了:此時此刻,他看見的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在他的腳下延伸開來,在小路的另一段,是一池盛開得正好的荷花,花在涼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清香,同時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

在整個荷花池的中央有一個湖心小木屋。

那橙黃色的微光便是從那木屋裏照射出來的。

張子堯的腳下仿佛生了根,他呆立在那兒一動都動彈不得——眼前的這個小木屋讓他感覺如此熟悉,在過去的很多年裏,他下了早課之後都會穿過一個個庭院,走過很多道門,來帶這個地方……張子堯猜想,世界上大概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比他更加熟悉眼前這一池荷,無論春夏秋冬,晝夜交替,他都看過它們任何時刻任何姿态——

他總是會踏上嘎吱發響的小小木橋,讓伸展的荷葉上滴落的水珠沾濕他的褲腳,在荷葉與衣服摩擦發出沙沙聲響之中來到那湖心小屋門前,輕輕敲響推開那扇門……

就如同現在這般。

眼前的門被他敲響然後推開,屋裏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張子堯心猛地狂跳了下,屏住呼吸邁入門中,而後,他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床上的女人——似乎是因為久病成痨,女人的臉色并不好看,面色泛黃,唇瓣也有些幹裂——唯獨那雙眼是清明的,她看向退肯而入的少年,露出了一個微笑。

“子堯,你來了。”

張子堯将門完全推開走進去,小心翼翼地繞過了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他熟悉的從床邊拖來那張他總是要坐的小板凳——上面的刮痕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張子堯垂下眼笑了笑,坐下來,卻不說話,只是望着面前的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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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稍稍坐起來,自顧自說道:“孩子,原諒之前娘的不辭而別——只是娘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樣面對你……離開了無悲城後,娘便一路向着東邊進了沙漠,起初是想着能到哪,哪怕是渴死累死在沙漠裏那也是自作自受,但是後來不知怎麽的。便到了雲起國,被這裏的人救下,就定居了下來……”

“這座庭院是——”

“娘用身上的盤纏特地叫人弄得,怎麽樣,是不是和家裏一幕一樣?”元氏笑道,“娘就是想着有一天若你找來,能像是回家了一樣自在安心,之前不是總說要在無悲城買個別院麽,娘倒是覺得這裏也還不錯……”

張子堯看了看周圍,然後點點頭道:“嗯,倒是真的一模一樣。”

元氏笑吟吟地拉過張子堯的手,伸手摸摸他的頭:“許久未見,我兒倒是又長大了些,總覺得現在的你和以前那個嚷嚷着不要畫畫只要讀書的不懂事小毛孩子不一樣了,那時候娘總是擔心你長大了受兄弟們欺負,對你放心不下……”

張子堯:“……”

元氏:“現在好了,你也不會再抗拒繼續畫畫,娘也稍稍能夠放心下來……”

張子堯看着眼前那笑容和藹的女人,胸腔之中就像是伸進了一只手此時正在殘忍地壓榨他的心髒,他胸口起伏卻覺得呼吸不過來,他看着元氏,良久沒有對她微笑,而是突然問:“為什麽突然要對紅葉出手?”

元氏微微一愣,笑容稍稍凝固。

“剛開始我并不知道原來薔薇凋謝會讓娘親也消失,所以便任由她去了,這點是我的過失,對不起——後來我知道以後,索性想着,要不就複活那個将軍吧,這樣娘哪怕是不能成活人,至少也擺脫了薔薇印記,能以現在這樣活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

張子堯咬咬牙——

“可是您自己跳了出來,阻止了紅葉複活将軍……我原本以為,你是要犧牲自己來成全紅葉,讓她擺脫鏡女巫的身份了,然而卻沒想到,最後你還是對紅葉痛下殺手!”

元氏愣怔,那瞳孔微微縮聚:“你怎麽……”

“我都看見了。”張子堯像只鬥敗得雞似的垂下腦袋,“在後土的鏡子裏,都看見了。我知道,其實紅葉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相比起您,她又算是什麽呢,可是我心裏就是覺得哪裏不太對——有時候啊,我也挺讨厭自己這種多餘的善良的,自己過得好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去管這些人那麽多?”

“……”

“可是做不到。”

“……”

“不能看見您做出那樣的事;不能看見燭九陰做出那樣的事……當你們做出不好的事時,我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因為和自己沒有關系,就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張子堯從床邊站了起來,“做不到。”

元氏眼神微微震驚,她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還沒有等她開口說話,便見張子堯稍稍後退一步:“娘親離開後,我也沒有特別去找,因為害怕……我不知道就算是真的找到了我又應該如何面對?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還是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少年的眼角微紅。

他站立于距離床不遠處的地方微微鞠躬,然後直起身子,喉結緊繃艱難道:“所以玉藻前娘娘,請您不要再保持這個模樣戲耍子堯了——想要做什麽,您只管告訴我,只是不要再這樣……”

坐在床上的婦人稍稍起身,她眼神震動,笑着嘟囔着“娘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那模樣似乎還想要替自己辯解——然而當她擡起頭對視上黑發少年的眼,她唇邊那息事寧人的笑容終于再也挂不住。

笑容停頓了下,突然便變成了向上勾起至奇怪的弧度——

“叫你看出來了。”

眼前,原本一臉病容的女人突然神色産生了變化,雖然樣貌未變,身上穿的衣服也還是那樣,但是奇怪的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元氏雖然久病,但是這些年保養得好,再加上年輕時的底子也不能說不是一位美人,但是張子堯從未想過會在元氏的這張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妩媚?

或者是別的什麽。

張子堯垂下眼不語,同時在他身邊的景象也發生了變化——張子堯坐過的、充滿了他熟悉劃痕的小板凳變成了一張做工精致的琉璃椅;泛黃的窗幔成了紅色的輕紗;腳下走起路會嘎吱嘎吱響的地面也撲上了吼吼的獸皮地毯……

小木屋中間那張破舊的茶幾,變成了一口青銅大盆——那盆雖然有了年代,卻極為精致,張子堯匆匆一瞥便看見上面描繪着的大約是十八層地獄的內容,而在青銅盆的正面,用古字體書寫八字:前世緣孽,不如忘卻。

小木屋不見了,起而代之的是一座華麗的宮殿。一輪元月從镂空的天井照射下來,月光輕灑,倒映在銅盆之中……

連帶着那股中藥味也跟着消散,鼻息之間是淡淡的胭脂水粉香,空氣之中盈滿了叫人身心不自覺想要放松的暧昧。

唯獨玉藻前娘娘還保持着元氏的模樣端坐于床前。她拿過放在手邊的小銅鏡照了照,左右打量了下自己,發出輕輕哼聲:“嗯~雖然上了年紀,倒是有一副叫人羨慕的好氣質……”

張子堯睫毛輕顫,下一秒,便聽見床邊的人咯咯笑了起來:“可不是本宮不變回原樣,只是本宮天生便是如此,但凡人魔仙怪見到本宮,本宮便一定會是他心中牽挂最深之人的模樣,愛也好,恨也罷——”

玉藻前那笑容扭曲了下,笑容之中沾染上了諷刺:“包括那些男人們給我所謂至死不渝的愛呀,不過是他們對于另外一個人女人的彌補或缺憾……夏桀也是,子受(纣商王)也是——”

她轉過頭來看着張子堯笑道:“你倒是比這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昏君腦子清醒得多。”

張子堯淡淡道:“只是因為進入宮殿的時候腦子清醒,知道自己究竟來了什麽地方罷了……而且,我娘也不會有因為我肯安心繼承家業便放心這種說法。”

“既然早已揭穿,那又如何對本宮訴說那般多?”

“情不自禁。”張子堯不假思索道,面色坦然,似毫不掩飾。

玉藻前似乎覺得有趣,盯着張子堯片刻之後“噗”地歡快地笑了起來,片刻之後這才抹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從床上下來——她走起路來,和扶搖有得一拼,就像是腰肢軟的沒有骨頭似的,張子堯仿佛能看見空氣中有九條尾巴在她身後輕微擺動……

“不是情不自禁,”玉藻前趴在少年肩頭口吐蘭香,她用指甲輕輕刮過少年的面頰,微微眯起眼調侃道,“是你骨子裏都是冰的,雖為善,但卻像是投胎來時就忘記帶上你的心……”

玉藻前笑了笑,她伸手點點張子堯的眼角:“你看你笑,卻笑不到心底;哭,那眼淚也只是流于表面,你可曾經歷過撕心裂肺到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從某個困境中走出?”

張子堯沉默。

“你沒有。”女子淡淡道,柔荑輕壓在少年胸前,她歪了歪腦袋,又笑着問,“你能聽得見你的心跳嗎?”

張子堯微微蹙眉,拂開了她的手。

玉藻前卻并不在乎,她似極其喜歡眼前少年,胸膛緊緊貼在他的後背,哪怕被拂開了手她也不生氣。只是笑着伸長了胳膊,越過張子堯的肩頭,去撫弄在他們身後那青銅盆裏的水——

盆中水發出“嘩嘩”的輕響。

水面倒映的月亮被打破。

“你大約不知道吧,其實哪怕是喝下了孟婆湯,上輩子經歷過的事,還是會留下一些印記帶到下一世——畢竟你缺少的只是記憶,但是有些東西,卻深深地刻在你的靈魂深處了。”

張子堯聞言,稍稍擡起眼,他看見了銅盆裏,一身華服女子懶洋洋地靠坐在大殿之上,珠簾遮擋了她的臉……當腳下群臣高呼,讓一國之君切勿沉迷女色,并指責她為妖孽時,她亦面色自然,只是靠在身邊男人的肩頭,用柔軟的聲音撒嬌道:【子受,上朝好無聊,一會兒下了朝咱們去看看百鳥臺建得怎麽樣了吧?聽多了這些嚷嚷,本宮想聽鳥兒唱歌了……】

纣王唇動了動,說了些什麽,但是張子堯沒能聽見也沒能看見,因為——

“不許窺視本宮的前世。”修長的指尖将少年的臉溫柔地擰開,語氣抱怨嬌嗔,“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極隐秘之事麽……”

她一邊說着,耳邊傳來輕響。張子堯見女人順手從銅盆裏撈起一只黑色華服、頭戴冠冕的男娃娃,她轉身,順手将它扔進了一個木箱子裏,然後“啪”地一下關上那箱子——

動作娴熟,且毫不留戀的模樣。

她轉過身,斜睨一眼張子堯,繼續道:“言歸正傳,本宮倒是很好奇,你這孩子的前世經歷了什麽導致這世靈魂變得這樣殘缺冷漠,然而偏偏骨子裏印着的卻是少有又愚蠢的‘大善’……”

“我對我前世不感興趣,今日來,也只是為了将眼前這銅盆帶走。”

“你不是不感興趣,你這是骨子裏在抗拒,在逃避。”

“無論前世發生過什麽,又或者我經歷過什麽,均與我這世毫無關聯——如此這般,為何要抗拒?為何要逃避?”

“你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可是有化不開的寒冰呢。”玉藻前掩唇輕笑,“該找個鏡子叫你照照——”

“……”

“不好奇這寒冰因何而來?”

“不好奇。”

“那你的心恐怕就永遠只是一個空空的擺設了,”玉藻前淡淡道,“哪怕是妖也懂愛恨情仇,你這做人的卻不懂,就像是個三歲孩童有樣學樣的學着做人,學着他人擁有喜怒哀樂,如果早就打算這樣活一輩子,你當初又何必浪費時間投胎做人,做只吃飽睡睡醒了吃的畜生豈不痛快……”

張子堯抿唇不語。

這時,玉藻前似乎聽見了外頭傳來什麽動靜稍擡起頭,良久淡淡道:“本宮知曉今夜之後,這前世今生盆便不在屬于自己——畢竟那位大人都來了,若是強行要與他争奪,怕是要自讨苦吃,這銅盆,你要便拿去。”

張子堯看了她一眼,低聲嘟囔了聲“謝謝”,毫不猶豫轉身就要去端盆——

玉藻前微微瞪大眼露出個難以掩飾的錯愕,半晌狠狠在原地跺跺腳:“你這呆子!叫你拿去就真的拿去了麽!這銅盆落入他人之手,你可就真的沒機會去弄明白自己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機會不要也罷,沒聽過好奇心害死人麽。”

張子堯微微蹙眉,上前就要端起那盆——盆子因為他的觸碰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水痕,倒映在水中剛才恢複原裝不久的月亮倒映輕輕搖晃……

玉藻前見顫顫悠悠端起銅盆的少年,終于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慢着。”

張子堯:“?”

玉藻前:“本宮改變主意了,你若是不看看盆子裏的事物,這盆子本宮就不給你了。”

張子堯放下盆子,想了想道:“燭九陰就在外面,你若不給他也回來搶。”

玉藻前:“對,他現在就在哐哐踢門。”

張子堯:“早晚踢開。”

玉藻前:“但不是現在。”

張子堯:“你打不過他。”

玉藻前笑了:“但是本宮可以砸了盆,咱們誰都別惦記,你就是不了解女人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勁兒……”

砸了盆=不能把盆帶回去給胧真=不能拔除身上的穢=就這個月的兩天後他又要遭受……

張子堯:“……”

張子堯眼神一緊,像是老母雞護崽子似的将那青銅盆護在身後——這副緊張的模樣叫女人看在眼中,自然知道自己恐怕是說中了什麽眼前少年在乎的事,那“今兒老娘非看不可”的好勝心上來了,她唇角的笑容變得更加清晰:“想清楚了,護什麽護,你再有本事也是一介凡人……”

那副模樣,哪怕是用着元氏的臉,也讓人覺得萬分可惡。

張子堯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不要冒險——雖然心中抵觸,但是他就是他,眼下就是看一看前世發生了什麽滿足下這難纏女人的好奇心,他也不會少塊肉——

這麽想着,他抵觸之意也跟着稍稍減弱,護着銅盆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他想了想淡淡道:“便依你,只是說好了,看見前世之後,你要乖乖将銅盆交出,不得反抗,不得掙紮,不得詭辯,不得損壞……”

此時在他們身後的門狠狠震動了下。

玉藻前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笑眯眯地說着“好”順勢靠在門上,那震動便又突然安靜了下去。

張子堯轉身來到銅盆前,看着水中倒映的圓月,此時,身後亦傳來腳步聲,玉藻前一步步靠近——

“前世活得太複雜,才祈願今生為一個心思簡單之人……殊不知因果情仇太深刻,便已經被刻印在了靈魂裏——好了,伸手吧,打碎那月光,讓本宮瞧瞧看,你這孩子前世到底經歷了些什麽……”

玉藻前的聲音忽遠忽近。

仿佛如同催眠。

張子堯跟着她的聲音,渾渾噩噩伸出手去,指尖觸碰到那水面之時,只見水面泛起漣漪擴散,月光被逐漸打散——

咚。

咚。

清冷木魚聲響起。

【阿難。如是衆生一一類中。亦個各各十二颠倒。猶如捏目亂花發生。颠倒妙圓真淨明心……】

水面之中,逐漸出現畫面猶如虛幻倒影——

那是一座巨大的廟堂,高大的佛像慈悲下颚微颔,仿佛凝視芸芸衆生——供臺之上,有新鮮瓜果幹糧,三柱新點燃的香青煙袅袅,盤旋于房梁之上,最終似乎模糊了佛祖那慈眉善目的神相……

這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巨大的金字牌匾上書“安樂寺”三字,此時夜深,與白日絡繹不絕的香客來往時的熱鬧不同,當最後一名香客也已經離去,偌大的寺廟終于沉靜在夜晚的靜谧之中……

此時此刻,未有只有佛像前,一名大約十三四歲的年輕和尚,此時他正拿着一塊抹布,從這邊推到那邊,又從那邊推回這邊……

他撅着屁股,一邊擦洗白日香客們踩踏過得地面,一面背誦着晚課需記的經文,背到記不起來又或者是突然哪句不理解意思了,他就停下來。仔細想明白了,這才面上一喜,又繼續推着抹布歡快擦洗……

【人間動少靜多。命終之後于虛空中朗然安往。日月光明上照不及,是諸人等自有光明,如是一類名須焰摩天……】

清風吹來,那斷斷續續的誦經聲中,似乎又夾雜着低語數句。

那是不屬于小和尚的聲音。

張子堯微微一愣,仿佛聽見有人在耳邊輕喚——

【小和尚。】

【小和尚……】

這聲音響起之時,趴在銅盆前的少年像是被喚醒了什麽糟糕的記憶,猛地愣怔之後他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了手,不願意再往下看,然而此時卻仿佛為時已晚——突然之間,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向那銅盆栽倒,只感覺那比想象中更深的銅盆裏的涼水沒過他的身……

以此同時,他聽見身後的門傳來一聲巨響!

就好像是什麽人從外強行一腳踹開了門闖入……

燭九陰?

是他來了?

張子堯想要回頭去看,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力氣,水侵入他的口鼻,奪去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緊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識。

卷六·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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