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姻緣線的另一端……
張子堯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瘋話。”
“孟婆那女人明明說你醒來時就是個七情六欲都齊全的完整人,會哭會笑會鬧,現在你看看你,”燭九陰彎下腰,捏住少年的臉往旁邊扯,萬般嫌棄,“還不如以前。”
素廉在一旁淡然補充:“是對你不如以前吧?”
燭九陰擰過腦袋,面無表情地看了這災禍神一眼……又轉過頭看着張子堯道:“若是有不同的經歷與不同的記憶就應當算作是兩個人,你因為另外一個人的事讨厭本君,這不公平。”
張子堯愣了愣。
燭九陰見有戲,趕緊繼續:“更何況上輩子的事,過都過去那麽久了,現在追究又有什麽意思?”
張子堯的眉毛挑了起來。
素廉依舊負責旁白補充:“好久沒聽到人渣得這麽理直氣壯的标準發言了,佩服。”
燭九陰不理會他了,走到另外一間房,将那放置在角落裏的忘川盆舉起來看了看,又搖晃了下,最後把自己的腦袋神到裏面裏裏外外地看了一遍……他還是沒有發現到底哪裏不對——張子堯醒來之後,對于他的怒火來得過于莫名其妙也過于立體,要知道他從來不認為這小蠢貨是個這麽愛多管閑事的人……
放下這破盆,燭九陰嘆了口氣,心想:天氣涼了,明兒該吹口氣攪和那雲起國個翻天覆地,讓那破和尚屁事多,非要找事兒弄這什麽狗屁前世今生盆。
……
如此琢磨着,放下盆子,燭九陰又去了趟地府。
籠着袖子,經過“孟婆湯此處排隊”的立牌,男人徑直走向隊伍的盡頭,往低頭攪湯的女人跟前一站:“給我來一盆。”
孟婆擡起頭,便看見面無表情站在自己跟前的俊美男子,後者面無表情道:“你那破爛忘川盆怎麽回事?說好的看過前世,丢掉的七情六欲都會回到身上呢?本君寵物從裏頭出來後主子都不認了,你把本君傻白甜的小寵物還來!”
“大人怎知不是七情六欲回來之後一思考覺得前任主人太混賬,即使止損脫離了呢?”站在鍋後的妖嬈女人将手中木勺往鍋邊一放,“怎麽回事?”
“本君養的小寵物為上輩子的經歷怪本君。”
“大人上輩子怎麽人家了?”
“撩而不娶。”
“這不是大人的日常麽?”
“……本君現在不這樣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燭九陰面無表情道,“老子被關在畫裏幾百年不見天日,每天都在就此問題悔過,如此折磨還不夠麽,好不容易從畫裏出來了,為什麽還要繼續為這個所困擾?”
孟婆見這人居然站在這絮絮叨叨就抱怨開了,看看他身後大排場龍、每個人都身上了脖子巴巴兒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新死鬼隊伍,嘆了口氣:“大人,誰也不知道您的寵物在那盆裏究竟經歷了什麽,人的前生與現世照理不可相融……丢了什麽,又或者丢了什麽,甚至是互換了什麽,不過是一團亂麻——”
燭九陰聽糊塗了:“你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孟婆:“要不咱說簡單點兒?”
燭九陰:“你講。”
孟婆:“奴家不知道。”
燭九陰:“……”
孟婆嘆了口氣:“大人,您這些日子為一個人類小孩上蹿下跳的事已經傳出去了。”
燭九陰:“又如何?”
孟婆:“通常和您搭上關系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這話燭九陰就不愛聽了,他頓時陰沉下臉——燭九陰還是燭九陰,平日裝瘋賣傻時,大家還有膽子跟他說上一兩句半真半假的勸告,而當他露出這表情,那代表着話題便不好再深入了……見狀,孟婆也只好閉上嘴……
燭九陰見她似乎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懶得再與她浪費時間,轉身便又上了天。
……
南天門外那一人一狗還是鼻孔朝天。
二郎神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燭九陰想了想道:“找月老敘舊。”
二郎神愣了下,随即露出個“老子要笑掉大牙”的表情:“我耳朵沒出毛病吧,燭九陰大人開始關心自己的戀愛問題了——喲,您這青春期真夠長的啊,幾千歲了才情窦初開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滾開!”
燭九陰臉黑如鍋底,大手一揮将當在自己面前的一人一狗推開,大搖大擺地往裏走——來到月老祠前,那祠堂大門緊閉,仿佛其中主人離開已久……燭九陰往那門前一站:“不來人本君拆房了,數三下,一,二——”
門“吱呀”一聲開了。
白須紅衣老頭出現在門檻後,一臉尴尬地看着站在大殿外的男人:“小仙有失遠迎,大人有何貴幹?”
“本君以前從來沒來找過你,你那麽怕作甚?”燭九陰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圈,“是不是太上老君那個嘴碎的臭老頭在你們忘年會裏講了些什麽本君不好聽的話?”
……您那點破事還要誰特意來說麽?月老心中嘀咕着,走下臺階,又重複問了一次:“大人有何貴幹?”
“找你,”燭九陰懶洋洋道,“自然是查姻緣。”
兩人說着便往月老祠裏走——說是月老祠,其實不過是處庭院,庭院中有碎石小路,小路兩旁種滿了盛開着粉色花朵的樹,樹枝之上粉色花簇簇擁擁,絲毫不見綠葉,風吹過時便有無數花瓣如雨飄落……
燭九陰打了個噴嚏。
小院中飄蕩的仙霧也是粉色的,石子小路的盡頭是一個高高的木架,上面挂着無數小小的木牌子,木牌的上端系着紅線,紅線亂七八糟的纏繞在一起,若不是單獨拿出來仔細看,便找不到它的盡頭在哪……
在木架子不遠處有個紡錘架,架上有厚厚一捆木牌上的紅線,幾個紅衣少女此時正分工有序,一人書寫木牌,寫好了便交給另外個人攤開晾幹,第三個人将晾幹的木牌遞給站在紡錘架旁的第四人,由她牽着紅線,細細纏繞上,再剪斷紅線,将另外一頭系在另外一塊木牌上,高呼一聲“合姻緣了”——
紅色的光芒閃過,世間便又多了一對癡男怨女。
來到那木架子前,燭九陰好奇地随手撿了個木牌子看了眼,前方是人名,後面便是此人的感情履歷表——幾歲初戀,幾歲初吻,幾歲成親,幾歲休妻,幾歲再娶,與發妻相守至幾歲分離。
燭九陰:“……有點意思。”
月老将那木牌小心翼翼從燭九陰手中奪回,踮起腳顫顫悠悠地放回木架上:“大人找誰的姻緣?”
“自然是本君。”
“姻緣之事,本為天機,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
月老的吶喊聲中,燭九陰已經扯着寫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子開始翻看了,正面上書“上古十二巫祖燭九陰”,翻過來一看,背後書寫八個大字:無惡不作,恕不詳述。
燭九陰:“……看來本君在情感界形象名聲亦是一片狼藉。”
一邊說着,他一邊順着自己木牌上的紅線去找另外一端系着的木牌長啥樣,那紅線極長,燭九陰一邊躲避月老的追趕一邊默默收紅線,最後當月老好不容易追上他,燭九陰也感覺到自己手中的紅線似乎終于繃直拽到盡頭,眉梢一喜——
月老往前一撲。
燭九陰稍稍使力往後一退。
“啪”地一聲輕響,那紅線的末端便從錯綜複雜的線團裏出現了,它輕飄飄地垂落下來,随風搖擺。
燭九陰:“……”
看着空蕩蕩的紅線那頭,燭九陰頭一次感覺自己的心也變得空蕩蕩的——
“這是什麽意思?”男人舉起紅線另外一端,“本君注定孤獨一生?”
“咦?不會呀,若是注定孤獨一生,便不會編好了紅線往架子上放了……”
月老也愣住了,滿臉困惑微微眯起眼上前,攆起那線頭另外一端仔細端詳片刻,最後一臉驚訝:“這……這如何使得?”
燭九陰:“什麽東西?說清楚別打啞謎!”
“大人的紅線不知為何斷了啊,”月老焦急道,“讓您方才別那樣拉扯——”
“你這紅線質量差勁還賴本君拽得太用力?!”燭九陰瞪大了眼,“這叫什麽事?本君不管,你們賠本君老婆來!怪不得最近他對本君不冷不熱,都是你們這些個劣質産品的錯!”
“……大人息怒,大人不知,這姻緣線一旦系上,是萬萬斷不得的,若是假以時日突然斷了,除非是姻緣契合雙方其中一方有心了結情緣,步入空門……”
“放屁!”燭九陰瞪眼,“他好好的做什麽和尚?!”
“……敢問大人。”
“什麽?”
“您從方才開始便一直‘他’呀‘他’的,”月老遲疑道,“是已經篤定姻緣線另外一頭所系何人?”
“……”
這次換燭九陰愣住了。
他明明就不知道。
他的姻緣線另外一頭,所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