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天見
晚秋的風已然有些凍骨。
舒霁遠端着一杯剛買的熱咖啡,坐在白鹿廣場的一家咖啡廳裏,看着玻璃窗外人來人往。
今晚是儲浩南的單身派對。
他前年找了個女朋友,今年年初訂的婚,明天就要結婚了,哥幾個說好今晚給儲浩南半個單身派對,當做單身的最後慶祝。
儲浩南好不容易定下來的人,他媽媽差點高興的落淚,抓着儲浩南的手喊好兒子。
轉來轉去,儲浩南竟然是他們四個裏面最早結婚的。司齊女朋友換了又換,現在還沒個着落,只是跟現任女朋友那樣不鹹不淡地處着。白永去年底也談了個女朋友,一個安靜斯文的姑娘。
就只有舒霁遠,這些年,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儲浩南他們也知道為什麽。
頭一年的時候還拍着舒霁遠的肩安慰,說找下一個,就能忘了上一個。
可哪有那麽輕易的事兒?舒霁遠不是輕拿輕放的人。
後來也就不勸了,就是在談及的時候,會有意避開這個話題,不觸他黴頭。
一杯咖啡喝完,儲浩南的電話就打來了:“遠哥,下午一起吃個飯啊。”
“好,在哪兒?”舒霁遠放下杯子,将椅背上搭着的風衣穿在身上,往咖啡店外走去。
後面的女服務生們看紅了臉,低低議論着舒霁遠的帥氣和出挑。
“海華府。”訂的老地方。
“一會兒就到。”舒霁遠挂了電話,開上自己的車,去往吃飯的地方。
這些年A市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連海華府的大門都換了個樣,看上去更加富麗堂皇了一些。
門口泊着幾輛眼熟的車,想來是儲浩南他們三個已經在了。
到包間的時候,三個人連菜都上好了。
“遠哥,我們沒點酒,晚上去了酒吧再喝。”儲浩南給他擺上筷子。
“好。”舒霁遠這兩年不太沾酒,但今晚是儲浩南的約,他還是要給面子。
四個人好久沒坐在一張桌子上,談資的話題攢了一堆,從商業到感情,念念叨叨了好半天。
舒霁遠偶爾會搭話,多數的時間是沉默着聽他們說,說老婆說女朋友,手上的煙一直點着,不時銜着抿兩口。
儲浩南注意到他進來之後煙就沒斷過,心底嘆口氣,還是提醒他:“遠哥,你這煙抽的越來越兇了。”
比起幾年前可不知道多了多少。
“我有數。”舒霁遠絀滅一個煙頭,停了點煙的動作。
自從江覓夏走之後,舒霁遠抽的越來越多,并且沒有要克制的想法。
這頓飯本來從五點多就開始吃了,中途一直聊天,邊吃邊聊竟然花了兩個多小時。
他們從海華府出來的時候,天幕低垂,晚風灌進脖子裏讓人打寒顫。
四輛車前後又開去了“孟樂”。
這幾年孟樂越辦越好,連鎖店都開上了,A市別的地界有一家,剩下的都在其他市。
進酒吧還是那個人聲鼎沸的氣氛,燈光低迷。
他們一路上了預定的包間,吵雜的聲音矮了些,大部分被隔在包間外面。
說是什麽單身派對,還不就是他們四個湊在一堆,喝酒聊天。只不過是因為儲浩南明天要結婚了,才冠上這個名頭。
舒霁遠在除開抽煙這方面以外,其他方面都有向老幹部靠的趨勢。不怎麽喝酒,不怎麽來酒吧,晚上也是能早休息就早休息。
之前儲浩南他們打趣說:“這麽早年紀就開始養生了?這才三十二呢,還不老。”
哪知舒霁遠慢條斯理抽完最後兩口煙,給他們一個回答:“我還要等人,身體不能垮。”
等的是誰不言而喻。
哥三也不打趣了,識相地轉移開話題。
要不是儲浩南這個什麽單身派對的緣由,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把舒霁遠約到酒吧來喝酒。
白永和司齊拼了命地給儲浩南灌酒,一會兒又是搖骰子一會兒又是猜拳,把儲浩南喝的一個頭兩個高。
後來儲浩南喝多了,說自己憋不住,要去洗手間。
包間裏沒衛生間,走廊盡頭才有。
白永和司齊也是醉鬼樣,舒霁遠不指望他們,只能自己看着儲浩南去廁所,擔心他一會兒摔死在衛生間裏沒有人救。
在等儲浩南那一會兒,舒霁遠看見昌文林舉這個手機,從一個包間裏拐出來,步伐有些快,聲音也是止不住的高興:“行,行,夏姐我們明天見。”
話裏的稱呼讓舒霁遠一頓。
他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就在昌文林不遠處,能聽見他講電話的聲音:
“章淳他們兩,我明天去接。”
“行,你先收拾,到時候見面聊。”
“章淳”這個名字讓舒霁遠确定了電話那頭的人的身份。
在他沒察覺的時候,呼吸已經放緩了,心跳聲被放大,咚咚的敲。
他還記得那是宴會後的第五天。
江覓夏一連幾天都沒有跟他發消息了,安靜的像是沒有這個人存在。
舒霁遠沒忍住,發過去了消息,結果石沉大海。
當晚,他開了車去貧民區門口。
在那裏沒等一會兒,有個男生提着兩個手提袋出來,跑到他車前,敲敲車窗,問他是不是舒霁遠。
他說,他叫章淳,袋子裏是江覓夏讓他幫忙交還的禮服和鞋子,并轉達一句謝謝他。
舒霁遠對他有一點印象,請家長那晚,江覓夏滑滑板的時候,他見到過這個男生,跟在江覓夏的旁邊。舒霁遠問他,江覓夏呢?
章淳打量的目光看了他,才說到:“夏姐出國了。”
那一瞬間舒霁遠有些失言,好半天,他才幹啞着嗓子問:“什麽時候走的?”
“她生日後一天。”
“她生日多久?”
“7月21。”章淳問他,“你跟夏姐什麽關系?”
舒霁遠發現自己說不出所以然,只能道個:“她同學的小舅。”
除了這個身份,舒霁遠竟沒有別的可拿得出手來說的。
章淳探究的目光看了兩眼,又跑進了巷子裏。
舒霁遠在車裏靜坐了許久,心裏是難以言喻的情緒。
而後漫長的五年時光,足以讓他撥開心裏的雲霧,直視自己的心動和後悔。當初那個他原以為只是在對朋友提及的無關緊要的小姑娘,早就在他心裏埋下種子,然後春雨萌芽,拔節成長。
他妄圖粗暴地将萌芽按壓在心底,可扼殺不到位,那股芽頑強重生,最終在他心裏盤根錯節,茁壯茂盛。
認識舒霁遠的都說,舒霁遠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那些莺莺燕燕沒有一個能沾他身的。只有舒霁遠明白,他早就被江覓夏拉下人間而不自知。
還可笑地以為那點情感不過是水打竹籃一場空。
等人從生活裏銷聲匿跡了,他才後知後覺到難過和悔意。
五年時光,足以舒霁遠認清自己的心思,弄明白自己對江覓夏的心意。
那不僅僅是因為高嘉陽就可以為之隔斷的感情。
那是舒霁遠積攢的每一眼心動,和每一分特殊。
衛生間裏一聲巨響拉回舒霁遠的思緒,把他從回憶裏扯出來,不遠處儲浩南呼痛的聲音響起。
還真的在衛生間摔了。
舒霁遠這會兒急着确認一個猜想,他去衛生間裏把儲浩南拖回包間,風衣都忘了拿,步履匆匆。
“遠哥,遠哥,你去哪兒啊?”儲浩南神志不清地想拽他。
舒霁遠擺開他的手,“江覓夏好像回來了。”
這一句話讓三個醉酒的漢子有一瞬間的清醒,他們沒聽錯吧?江覓夏??
再看舒霁遠,他已經從包間離開了。
白永在後面擺手,“哥,叫代駕啊!你喝酒了!”聲音被隔絕在包間門內。
三個男人互相看了看,表明自己對這個消息毫不知情。儲浩南還胡亂摸了手機,解鎖了半天,都沒有解鎖開,他嘟嘟囔囔着說自己的手機怎麽解不開。
司齊一把搶過手機,“傻×,這是老子的手機,你解個屁。”
“奧,奧。”儲浩南重新摸到自己的手機,迷迷糊糊點開微信,好不容易找到江覓夏的微信,點開朋友圈一看。
沉寂了五年的江覓夏的朋友圈,發了一張A市機場的照片。
兩天前的淩晨。
下面有兩個灰色的小人符號。
“真,真的回來了,小江同學,回來了。”儲浩南打了個嗝,把手機送到兩個朋友的面前。
司齊和白永都是知道舒霁遠這幾年的狀态,知道他一直在等江覓夏,這會兒也就理解他的匆忙。
司齊烏鴉嘴到:“哥別酒駕,一會兒人沒見到,去局裏坐了。”
“你會不會說好聽的,閉嘴。”白永拍了他一巴掌。
好在舒霁遠神志清醒,着急歸着急,代駕還是叫了的。
但在等代駕的那幾分鐘裏,他難得拿出手機,把時間看了再看,克制住自己打車的沖動。
代駕很快載着他到了貧民區門口,幫他把車停在路邊,自己走人。
這個地方舒霁遠很熟悉了,他這幾年常來,房子也換在附近,沒事都會轉過來看看,總覺得不經意間就可以重逢江覓夏。
可惜結果是沒有。
早兩年還能看見章淳,後來章淳也看不見了。
今晚他來純屬是想碰運氣,因為江覓夏回來了。
可他不知道江覓夏的新聯系方式,不知道她有沒有換住的地方。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曾經住過的貧民區。
作者有話要說:
看吧,我說什麽!時間魔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