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曠工◎
劉女醫先一步回太醫院值班了, 鐘七娘與崔公公在外面等了片刻。
她看了看無人的四周, 難免有些擔心:“這窗戶離地這麽近,言小姐住在這裏是不是不大安全?”
崔公公便道:“陳大将軍的女兒與言小姐住在一起,她有功夫在身,五感敏銳, 旁人是不敢随意靠近的。”
正說着, 梁九溪出來了,月光落在他玄色衣袍之上, 像一層寒霜。
二人隔了段距離,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鐘七娘試探道:“陛下,此事雖已有應對之策, 但下毒之人還未現形, 恐怕需要進一步探查。”
“奴婢回去制備毒引, 那查兇手的事, 是不是交給季公子?”
季氏情報網遍布天下,歸檔到季望山手裏的消息更是多的吓人。
他确實也有那個本事, 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而順藤摸瓜、詢問探查,本就是他最擅長的事。
加上他最近又正在整合文武百官各府邸的情況, 很多東西知道得更深。
醉青月下毒一事, 交給他最為合适。
聞言, 梁九溪卻冷冷掀起眼皮,面無表情道:“不要聲張,朕親自查。”
鐘七娘閉了嘴。
這副模樣, 與方才在言小姐屋裏未免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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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是有點擔心的。
畢竟新朝初立, 政務繁忙, 陛下再接手這件事, 委實是火上澆油。
如今看似太平, 實則鄭氏逆賊仍有部分餘黨未能完全清除,周家又倒戈相向。
徐瀝已經重新整肅南衙十六衛與北衙禁軍,帶領黑甲兵接管了京城治安。
各處軍報每隔三個時辰就要上報一次,方便及時調整。
更不必說季望山那邊,每天傳來的消息多如牛毛,常常要看到深夜。
今日陳大将軍還回京了,情勢無疑變得更加複雜。
他雖參加了宮宴,但并未直接表明立場,私下裏說不定已有鄭氏逆賊的人向他投去橄榄枝。
畢竟如果不是女兒出現在京城,他恐怕都不會在這個混沌動亂的節骨眼回來。
總而言之,踏錯一步則功敗垂成,應徐徐圖之才是上策。
君主能在聞春縣卧薪嘗膽二十年,有這樣的恒心與毅力,鐘七娘本是不擔心的。
但若是言小姐的事……
鐘七娘忽然理解季望山的擔憂。
大概是怕陛下做出過激的事來,多年籌謀毀于一旦。
不過她比季望山想得開。
老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言小姐瞧着是個好相處又好說話的。
陛下為人冷情,做事狠絕,骨子裏藏着暴戾。
未來若有這麽個皇後能平衡一二,對他們這些做屬下的,未必不是件好事。
鐘七娘心裏想了一圈,恭敬道:“醉青月入口才能起作用,想來毒應該是混在飯食之中。”
“此次雖有驚無險,但難保日後不會有類似的危險。奴婢以為,言小姐身邊該添幾個得力的下人了。”
她說的話自然沒錯,甚至是頗為真誠地為言俏俏着想。
畢竟言俏俏心思單純,也不大擅長處理人際關系,日後若要做皇後,路還長着。
但梁九溪不想她煩惱太多,早就考慮為小青梅培養幾個生死相随的忠仆,日後好分擔中宮事務。
所以即使沒有這次中毒的事,他也會做相應安排,為言俏俏将來母儀天下提前鋪路。
他停住腳步,半偏轉臉,問:“你那個徒弟學得如何?”
鐘七娘一愣,垂首應聲:“回陛下,半春當初随奴婢一起入宮,平日裏幫着管理宮人,如今已能獨當一面了……”
說着說着,她忽然反應過來。
當初陛下讓她帶新人,她只當是為入主宮城提前做打算。
畢竟偌大的皇宮,數不清的宮人,她一個人總歸有些捉襟見肘。
半春就是她在一百多個丫頭裏親自甄選出來的,年紀雖不大,但夠聰明,又夠忠誠。
這幾年她一直将人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将來還想讓她接替自己掌事姑姑的位置。
鐘七娘咂摸着主子的意思,心中驚訝。
所以讓她教養半春,是為了言小姐?
可……那都是好幾年前的命令了,難不成陛下那麽早便開始為言小姐的皇後之路做準備了?
梁九溪微微颔首道:“找個由頭,過兩日把她送出宮。”
至于出宮去哪裏,自然不言而喻。
鐘七娘不敢遲疑,忙應下:“是。”
轉而又想到,當初不止是她,季望山等人手底下似乎也帶了徒弟,恐怕都是一個用處。
也不知道圓滑精明的季公子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麽表情。
…………
昨夜衆女一起參加宮宴,回迎安殿已接近亥時。
今日上午齊嬷嬷便讓她們留在屋裏休息,說是上面體恤各位貴女辛苦。
言俏俏睡得更晚,大清早迷迷糊糊聽林琅說不用上工,直接一覺睡到了快巳時。
金燦燦的日光從窗口照進來,帶着灼烈的熱意,硬生生将她曬醒了。
言俏俏揉眼坐起,聽到外邊樹上的夏蟬正叫個不停。
“言小姐,您醒啦。”床邊一人快步上前。
言俏俏轉頭,發現竟是先前在雲機殿中為她梳頭的宮女,愣道:“……你怎麽在這裏呀?”
“言小姐叫奴婢梨兒就行。”宮女行了一禮,而後讓開一步,露出身後小桌上一只大大的食盒,解釋道,“陛下說了,往後幾日,您的吃食都從雲機殿那邊送過來。”
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梨兒接到這樣的任務,心裏是很高興的。
畢竟她雖在雲機殿做事,但陛下向來只要崔公公一人近身伺候。
殿中灑掃,也都是太監們在做。
僅有的幾個宮女平日裏連殿門都進不去,只能在外邊做些雜務。
若不是言俏俏在雲機殿歇了兩覺,梨兒被指去伺候梳洗,她現在都還只是個最邊緣的宮人。
所以此時做起事來自然極其積極。
言俏俏無緣無故中了毒,也确實不大敢随便吃東西,昨夜睡前還為此苦惱了一番。
沒想到小九想的這樣周全,一早便差人送吃食來了。
她一下床,梨兒便殷勤地來扶。
地上擱着木盆,連熱水都打好了,只不過放得久了些,只剩下溫熱。
言俏俏幾乎不必動手,就被伺候着梳洗換衣,恍惚還以為自己在夢游。
等坐到桌前,看着梨兒将一只只裝着菜肴的銀盤端出來,後知後覺問:“你過來,豈不是其他人都看見了?”
梨兒極上道地說:“小姐放心,明面上奴婢是鐘姑姑派來的。”
言俏俏糾結地皺了下鼻子。
不過其實現在迎安殿衆人都知道她喜歡小九,陛下也正“寵幸”她,只是不知二人還有層青梅竹馬的關系而已。
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啦。
她放寬心,看了眼滿滿當當的小桌,卻沒立即動筷,反而往門外看了眼:“你看見我的室友林琅了嗎?”
“林小姐好像出去了。”
言俏俏這才用筷子戳了個包子,一口一口吃着,卻有些疑惑。
昨夜小九他們離開之後,林琅也沒回來睡覺。
還是今早半夢半醒間聽見她說不用上工,否則言俏俏都要以為她失蹤了。
趁她吃飯的功夫,梨兒勤快地收拾屋子,還想替她把昨晚換下來的裙子洗了。
邊道:“言小姐放心,奴婢洗衣裳洗得很幹淨的,洗完再用香料熏一熏,保證清爽又舒适。”
言俏俏确實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果香,不由好奇地問:“你們一般都用什麽香料?”
見她感興趣,梨兒說:“浣衣局那邊洗的雖然是宮人們的衣裳,但晾幹後都會統一用香料熏一熏,有時是果香,有時是花香,例如薄荷檀香之類。”
“這樣近身伺候的時候,主子聞到也舒心。”
“至于各宮主位或是地位高的宮人,就要更精致些,不會跟奴婢們用一樣的。”
言俏俏喝完最後一口白菜雞絲粥,想到京城中其實也有差不多的流行。
除了熏衣裳,還有随身佩戴的香囊、塗抹在肌膚上的香膏之類。
言俏俏足不出戶,自己倒沒用過,也僅僅是耳聞。
聽聞女子中最時興留蘭香,初時馨香撲鼻,而後淡雅如蘭。
最妙的是此香味淡,可以與別的香料混合使用,別有一番風情。
而男子中最受追捧的則是松香,尤其是松香之中的雪山松木香,帶着獨有的冷冽清香。
只不過頂好的雪松冷香一斛能賣鬥金,用得起的人并不多。
所以實際上男子的香已不僅是好聞不好聞的問題,側面也是財力的一種展現。
言俏俏早先便聽堂妹言丹說過,曾遇到一位用雪松冷香的男子,很是心動雲雲。
她捧着臉出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想。
也許這就是小九用它的原因吧。
原先從不見他用香料的,果然做了皇帝就是要矜貴些,香也要用最貴的!
…………
早上起得晚了,言俏俏便沒有午睡。
但直到她換上舊棉布裙,往仙鹿苑去,林琅都沒回來。
問了齊嬷嬷,也說不知道。
林琅一貫獨來獨往,她若不說,言俏俏确實很難掌握她的行蹤。
不過她會功夫,又是陳大将軍的女兒,至少在宮裏應當不會出什麽事。
很快到了仙鹿苑,言俏俏上午告假沒來,匆匆穿過園林中的假山,卻看到有個小太監正拿着紙筆。
他坐在離白鹿最近的樹底下,頂替了她的位置。
她不在的時候,肯定是要安排其他人幫忙記錄白鹿習性的。
言俏俏沒多想,朝那小太監跑過去,到了近處卻愣住。
小太監居然靠着樹幹,毫無知覺地睡着了。
而且睡得極香,鼾聲陣陣,根本沒在認真做事。
言俏俏震驚道:“你怎麽可以在這裏睡覺。”
小太監被她吵醒,伸了個懶腰,不滿地看一眼:“你誰啊,我睡覺礙你什麽事了?”
言俏俏蹙眉嚴肅道:“觀察記錄是很重要的事,你睡覺的話,萬一白鹿出什麽事,就誰也不知道了!”
“誰說我沒記錄。”小太監拍拍草葉站起來,晃了晃手裏的紙筆,滿不在乎地道,“你就是之前做記錄的人?楊公公說了,你曠工,現在這個活歸我了。”
雖然一晃而過,但眼尖的言俏俏還是看清了他手裏的紙,上頭分明大片空白,只随便寫了幾句話。
那話還是早先發的小冊子裏的!
他這般消極怠工,就算是言俏俏這樣好脾氣的人,此時也生氣極了。
她抿了下唇,道:“我上午告假了的,才不是曠工!而且你這樣不負責,我不要你代替我!”
小太監不認識她,只覺得看起來是個膽小好欺負的,無所謂道:“那你去找楊公公說吧。”
楊公公就是管仙鹿苑的老太監,是他認了多年的幹爹。
本來以他的能力,是過不了季公子的考核,進不來這裏的。
但誰知道有這麽個送上門的好機會。
仙鹿苑的月錢可是他原來差事的三倍!而且還輕松!
言俏俏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卻将他的話當了真,氣鼓鼓轉身:“我現在就去找楊公公!”
小太監聳聳肩,背過身直偷笑。
真是個傻子。
作者有話說:
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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