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從衛夕的家裏出來以後,紀子洋便跳上了車子,直接開往南中。

和之前僞裝的淡定不一樣,此時的紀子洋手握方向盤,一臉的焦躁。

雖然他不想對衛夕發火,但是那不代表他的心裏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別人,別開玩笑了,就算那個叫季長思的家夥曾經在衛夕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向他施與了援手,那也不代表衛夕就要對他以身相許吧?

紀子洋憤憤的想着,越想頭越疼,手裏的方向盤猛地被打了一個轉向,車子停靠在路邊,整個人都趴到了方向盤上。紀子洋很懊惱,他感到很一切都很悲涼。明明季長思這樣的角色應該是由他來充當的,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他離開了衛嘉樂,那個叫季長思的家夥根本不會有機可乘,那麽現在衛嘉樂喜歡的人也就不會是季長思,應該是他紀子洋。

想到這裏,紀子洋的心裏更是一陣悔意,說到底,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還是都怪他自己。再想想之前衛夕提到季長思時,原本木讷的臉上就會露出的那種含羞帶怯的神色,心裏簡直像被紮了萬根銀針般難過。

真是惡心死了。

紀子洋一邊憤怒着,一邊點了根煙。

此時看起來一無是處的他能做些什麽呢?

對衛夕來說,他除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竹馬身份,根本什麽都沒有。衛夕對他們的當年沒有任何記憶,那十來年的相處根本敵不過後來與季長思這十來年的相處,他的手裏沒有任何看起來可以與季長思抗衡的籌碼。

更嚴重的,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在他不在衛夕身邊的這麽多年裏,衛夕曾經遭受過那麽多令人發指的待遇。

雖然那些不好的過往都被衛夕輕描淡寫的帶過,但是紀子洋不難想象,會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産生過想要自殺的時期,除了灰暗應該沒有什麽別的詞彙可以形容。

一個失憶的人,一個在那時對整個世界都感到陌生的人,到底是怎麽面對那些充滿惡意的對待呢?那時的衛夕心裏,該有多痛苦呢?

而此時自己的痛苦與衛夕所遭受的相比,簡直微不足道了吧。

紀子洋的眼前又掠過了年少時的衛嘉樂,他微微擡着眼眸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揚,可是下一秒畫面翻轉,漂亮的衛嘉樂被人用力的推倒在地,露出滿眼的驚恐。

紀子洋閉了閉眼睛,他根本無法想象從小被他視為珍寶的衛嘉樂可以被人那樣對待,這簡直讓他有殺了那些家夥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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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起來,那個叫季長思的人,曾經也和現在的紀子洋一樣,在心底對那些家夥湧起過怒意吧?

所以後來才動手打了那個為首的學生不是嗎?

季長思…

紀子洋在心裏默默的想着這個名字,懊惱之餘,他努力的冷靜下心神,将對這個人所收集到的情報統統在腦海裏過濾一遍。

和自己的姓氏同音不同字,在衛夕最困苦的時候伸出援手,雖然套路看起來很奇怪,但是看起來,那樣接近衛夕的方式似乎并沒有讓衛夕感到困擾,甚至直到轉學之前都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

簡直就像國民時期搞間諜工作的特務一樣。

紀子洋輕蔑的想着,說不定這個家夥是個中二病吧?

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紀子洋扔掉手裏的香煙,驅車駛向南中。

既然在衛夕那邊套不出什麽了,那麽唯一能打聽出點有關于他這個素未謀面的情敵的線索就只有這所高中了吧。雖然此時自己的舉動實在有些幼稚的不像話,如果對人家好奇的話,幹脆叫衛夕約他出來見面不就好了,幹嘛要這麽大費周章呢。

可是要讓季長思那個家夥知道自己這麽在意他,就好像他紀子洋真拿他當根蔥了一樣,那不就等于承認現在的衛嘉樂喜歡的是季長思,簡直就像輸給他了一樣,紀子洋才不要這麽做。

這麽一想,紀子洋更加堅定的認為他有必要去一趟南中,而且,其實來南中看看也不是沒有別的好處。

多了解衛夕一些事情,或許對幫助他恢複記憶也有好處的吧?

而且只要讓衛夕恢複了記憶,那麽他就能知道他到底應該喜歡誰了不是麽?以他紀子洋和衛夕竹馬配竹馬的那些歲月,不可能敵不過一個後來的季長思吧?如果衛夕能恢複記憶了,他就能變回當年的衛嘉樂了,那麽到時他也就會明白,唯一能夠跟他“相依為命”的只有他紀子洋了呀!

紀子洋這麽想着,一邊還在心裏琢磨着,要是這樣的話,下次應該回故鄉的初中去看看,而且還應該帶着衛夕一起去,說不定還會讓他想起點什麽。

到了南中,紀子洋在門衛等了一會,便有教導主任過來接他進入學校。

南中是這個城市的重點高中,說是重點,其實只要交夠擇校費,即使成績不好,想要進來念書也不是難事。迎面的是一條綠樹叢蔭的道路,靠在左側的就是主教學樓,往右邊看去是一個寬闊的操場,在那邊是南教學樓。

教導主任引着紀子洋走進北樓,在紀子洋說明了來意以後,教導主任将他帶到了一間辦公室裏。

沒過一會,一位中年女人走了進來,這個人就是當年衛夕的班主任陳老師。

陳老師今年四十多歲,任教十多年,衛夕不過是她帶過的無數學生中的其中一個,如今都過去那麽久了,紀子洋真有點擔心她記不起來衛夕。

可是當紀子洋提起衛夕的時候,陳老師很快的便有了印象。

“是那個失憶的孩子吧?我教書這麽多年,像他這種情況的還真是唯一的一個,所以我一直記得那孩子。”

“那就好,今天我來是想跟您打聽一些關于衛夕上學時候的事,”紀子洋跟着陳老師漫步校園,“我是他的心理醫生,也是他的朋友,因為想幫助他恢複記憶,所以…”

“原來是這樣…”

陳老師微笑着點了點頭,“我有什麽能幫您的?”

“我想知道他上學的時候的事,如果您還有印象的話,他有沒有什麽比較特殊的地方?”

“衛夕呀,要說特殊的話…他的病原本就很特殊了,雖然平時成績不是很好,但是她的母親過來解釋過,是因為那孩子頭部受過傷,所以反應比較慢,并不是腦子不好使,不過因為這樣,衛夕難免在班級裏不是太受歡迎,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平時也不太愛跟人接觸。”

“是這樣,”紀子洋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問道,“雖然這樣說有點冒昧,但是您能不能告訴我,衛夕在學校有沒有受過欺負?”

陳老師聞言明顯一愣,瞬間臉色一變,只笑道,“怎麽會,如果有人欺負他,我這個當老師的不就是失職了,再說了……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不要用欺負這樣的字眼…”

紀子洋聽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心裏即使有點不舒服,但是面上還裝的挺随和,“哦,我也只是随便問問,畢竟他那種性格,也不是很讨人喜歡。”

“你看,你也這麽說吧,”陳老師抱着胳膊嘆了口氣,“不過也說不上讨不讨人喜歡的,我帶過的班那都是特別優秀的,上線率一直都是很穩的,衛夕的成績确實對班級有點影響…呵呵,不過後來他媽媽讓他學藝術了,也考上大學了,挺不錯的。”

如果不是因為還沒問到想要問到的事情,紀子洋恐怕真有點按捺不住了。

“那麽平時衛夕是什麽樣的?”

“平時那孩子也不怎麽言語,沒什麽特別的…”陳老師想了想,“不過确實,有時候那孩子精神似乎不是太正常,”

“精神不太正常?這是什麽意思?”

“哦,挺可笑的,就是那孩子有時候會做出點奇奇怪怪的舉動…”

陳老師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樣,她不知道該怎麽向紀子洋形容那種感覺,衛夕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個軟弱又安靜的孩子,可是她曾經在一個下雨天,見過一個神采奕奕的衛夕,撐着傘從她的身邊經過,而且像是根本不認識她一樣。

那感覺就好像與她平時見過的衛夕根本不是一個人…

可是這樣的經歷只有過一次罷了,她還能記得,也只是印象太深了,尤其是過了這麽久,她甚至有點懷疑那次見過的或許只是一個長得和衛夕有點像的人罷了,畢竟那天雨下的挺大的,兩個人又都撐着傘,看不清也是說不定的。

“陳老師?”

“啊,”陳老師不好意思的笑笑,“總之…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不過我聽同學跟我反應過,衛夕有時候會一個人躲在廁所裏自言自語的時候。”

紀子洋聽這話,眉頭忽然皺的更深了,“自言自語?”

“恩,畢竟我也沒見過,而且都是別的同學說的,都是孩子話,也不能全當真吧。”

話還是說的有所保留點的好,別給自己惹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陳老師是這麽想的,可是紀子洋的腦子卻在飛速的轉動着,他忽然覺得有些事情隐隐的有點不對。

從衛夕對他講述他和季長思的事情時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此時陳老師的一句話,似乎終于讓紀子洋發覺到底哪裏不對勁了。

“您知不知道衛夕有沒有什麽朋友?”

“這個我不太清楚。”

“那您知不知道一個叫季長思的學生?”

“季長思?”陳老師仔細的想了想,神色挺認真的,“這個沒什麽印象,可能是別的班的學生吧。”

紀子洋點點頭,随後又問道,“有可能查到季長思這個人嗎?”

“這個…你要看是哪屆的,如果是和衛夕一屆的,這找起來可就難了。”

陳老師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

“他後來好像轉學了。”“那就更難找了。”

陳老師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擡頭,與迎面走來的年輕男子打了個招呼,順道向紀子洋給男子介紹,“這位是教體育的王老師,這位是紀先生,是來學校參觀的。”

被稱作王老師的男人看起來和紀子洋年紀相仿,是個很年輕的老師。

王老師沖紀子洋點點頭,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

離開的時候,紀子洋還瞥見了王老師的額頭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真可惜了那還算不錯的長相。

紀子洋心裏有事,也沒多加聯想,只繼續問陳老師,“如果我想查找一位學生,您看應該…”

陳老師想了想,“這樣吧,我領你去教務處看看。”

到了教務處,所負責的老師也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

“不然你留下個聯系方式,我們努力幫你找找,如果找到了會通知你。”

紀子洋無奈,只好将電話寫在通訊簿上,最後道了謝。

等到從南中出來以後,紀子洋忍耐不住,剛坐進車裏,就撥通了衛夕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是一個聽起來有些萎靡的聲音。

紀子洋看了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難道衛夕一直睡到現在?

“在睡覺?”

“恩…”

“白天睡這麽久,晚上睡不着怎麽辦。”

“不會的。”

紀子洋想起了上午見到衛夕時,那人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昨天晚上沒睡嗎?又在趕稿子?”

“沒…睡的晚了點,但是有睡的。”

“之前忘了問你,前兩天一直找不到你,你幹嘛去了?”

“…沒幹嘛啊,怎麽了?”

那邊的語氣更冷淡了,想必是不喜歡紀子洋這種追問。

紀子洋抿了抿嘴巴,擡起頭看了看刺眼的太陽,停頓了兩秒又說道,“衛夕,你确定,你真的有一個叫季長思的朋友嗎?”

“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之前一直沒見過他嗎?”

“…怎麽會啊,我不是告訴你了,後來我們見過面了。”

電話那邊的語氣變得略微輕快了點,像是在笑話紀子洋的莫名其妙。

“我們好歹認識這麽久了,怎麽可能一直不讓我見他。”

“這樣麽…那你們都是…怎麽見面的?”

“這是什麽問題,就普通的見面啊,”衛夕隔着電話輕笑了兩聲,末了還淡淡的嘆了口氣,語氣依舊慢慢的,“算了,就告訴你吧,其實…前兩天我就一直和長思在一起啊。”

紀子洋握緊了手機,右眼跳了幾下。

“如果你早上來的再早點,說不定還能遇見他呢…”

挂了電話,紀子洋咬了咬嘴唇。

到底是誰有病呢?

他竟然會懷疑季長思是衛夕想象出來的,這到底是科幻片看多了還是病例看多了,會冒出這樣的念頭,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虧了他還是個心理醫生。

這還不算,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還打電話想向衛夕求證。

結果不但證明了自己蠢到家了,還被狠狠的刺激到了。

“如果你早上來的再早點,說不定還能遇見他呢…”

衛夕不是說過,他們只是朋友的嗎?

可是再想想之前發生的事,衛夕竟然會将親吻他的自己認作是季長思…

……他們在一起過夜了?

猛地揮起一拳砸到方向盤上,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笛聲,吓得前面一位大嬸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回過頭看了看紀子洋的車,嘴裏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咒罵着什麽。

而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紀子洋則是雙眼通紅的怒視着前方,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在心裏湧起。

他要失去衛嘉樂了。

他的衛嘉樂,可能已經屬于別人了。

那是一種又疼又焦躁的感覺,刺激的紀子洋好好一個大老爺們,竟然一瞬間急的想哭。

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那是他的衛嘉樂,他不能沒有衛嘉樂。

他到底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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