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既然季長思不會讓衛夕消失,那麽如果擺在紀子洋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條路,他确定季長思一定會選擇讓自己消失。

而至于為什麽他會這麽确定?

紀子洋用指尖摩挲着沙發的邊沿,随口問季長思,“你喜歡衛夕,對嗎?”

季長思當時正站在窗前對着太陽伸懶腰,在聽到身後傳來這樣的問題時,他慢慢地回過身,臉上還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情,“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紀子洋聞聲不禁低下頭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注意到這個神情的季長思轉念想了想,然後來到紀子洋面前坐下,“我聽衛夕說過,你說你喜歡他?”

紀子洋擡眼瞧了瞧季長思,沒說話。

“…你是同性戀?”

紀子洋閉了閉眼睛,原本還有些自憐自哀的心情瞬間化為烏有,“咱們聊聊正事兒吧,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将自己的計劃進行到底,無論如何,他今天就要這個煩人的家夥消失!

然而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快。

“說吧。”

季長思晃着腿靠到沙發上,看起來心情特別不錯,甚至還笑盈盈地看着紀子洋。

這樣的神情讓紀子洋在進入狀态之餘感到特別的反感,好幾次剛想張嘴,都被季長思那笑盈盈的目光給堵了回來,目光在那人身上飄了幾個來回,甚至還回過去一個略帶嚴肅的眼神,可是季長思依舊笑盈盈地看着他,最後還賣萌似得歪了下頭。

……簡直讓人看着鬧心。

紀子洋受不了了,“…你美什麽呢?有什麽特高興的事嗎?要不你說出來讓我也替你高興高興?”

“也沒什麽啦,”季長思嘴上這麽說着,滿臉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像是早就在等着紀子洋這麽問他,“就覺得你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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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子洋聞聲抿緊了嘴巴,只一動不動地盯着季長思,無聲地傳達着自己已經按耐不住的燥意。

可是顯然,面對季長思這種家夥,玩淡定是根本無法讓他有所收斂。

“唉,可憐呀。”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季長思略帶惋惜地瞧了瞧紀子洋,只是那神情在紀子洋看來除了賤就沒別的了,“衛夕他喜歡我。”

“……”

“可憐呀,聽說你倆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真是可惜這緣分了…”

“……”

“你說,要是你當初沒離開他,他會不會也喜歡你呢?那不就沒我什麽事了。”

紀子洋惡狠狠地注視着季長思,聲音裏已經夾雜上了一絲怒意,“你有完沒完?”

然而這樣的怒意根本唬不住季長思,人家不但沒停止得意,還窩進沙發裏小聲的哼起了歌。

要不是因為季長思在衛夕的身體裏,紀子洋一定動手打他了,真的。

不過紀子洋是誰,他是個出色的心理醫生,他是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敗下陣來的,更何況對面這位還是他的情敵,對于季長思這種無聊的小行為他只能故作淡定地撇出倆字來形容,“幼稚!”

季長思只笑笑,窩進沙發裏繼續晃着腿,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

而紀子洋在生氣之餘,也不禁細致觀察起眼前的季長思,他真的想象不到在與衛夕交流時,這個人格會是表現出什麽樣的形象。

如果季長思真的還和現在一樣的話,他簡直要開始質疑衛夕的眼光了。他實在是想象不到衛夕怎麽會喜歡這樣一個人,幼稚的跟一個沒成年的孩子差不多,而之前那些從衛夕口中得知的所謂保護與照顧的形象,簡直更是不像眼前這種人能做的出來的。

紀子洋咬了咬嘴唇,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

可是那個“未成年的孩子”卻坐不住了,“你要跟我說什麽正事?能不能趕緊說?”

紀子洋又閉了閉眼睛,在進入狀态之前小聲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衛夕喜歡你什麽。”

可是這句嘟囔正好被季長思聽見了,于是那邊輕飄飄地飛過來一句,“…是呀,喜歡我什麽呢…”

語氣依然輕佻,但是紀子洋卻擡起了頭,莫名地聽出了一絲意味深長。

“或許是,喜歡我從來不會留他一個人吧。”

有什麽東西刺了紀子洋一下,他看了看季長思,那人正托着頭歪在沙發上,望着窗外的太陽,即使眼睛被晃得有些失神,卻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明明之前還像個幼稚的小鬼,此時紀子洋卻在這家夥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異于之前的淡然。

這樣的季長思與剛剛的狀态截然相反,不禁讓紀子洋對他産生了一絲好奇。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紀子洋見過很多情緒中的季長思。比如生氣的時候、比如認真的時候、比如像剛剛那樣的小學生狀态,卻唯獨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如此平靜的季長思。

那種神情吸引了紀子洋全部的注意,尤其是襯着那張臉,一瞬間讓他想起了少年時代的衛嘉樂,也曾用這樣的神情望着天邊的斜陽,然後轉過頭來沖他淡淡地笑着,像是下一秒就會像雲兒被風吹走一樣。

接着紀子洋又想到了許多年後的衛夕,那是已經退去一身稚氣的衛嘉樂,從一個男孩變成了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被徹底清空了所有的記憶,像是一張白紙一樣趴在窗臺前望着天邊的雲朵,一看就能看一天。

再然後,就是現在這個被看做是副人格的季長思,原本是一個個性張狂的家夥,卻也會用着這種神情望着窗外的太陽。

紀子洋以前說不上這種神情除了淡然以外該用哪個詞來形容。

不過現在,他卻忽然在腦海裏搜刮出了一句特別合适的話,那神情就像是一個對一切都死了心的人一樣。

“衛夕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紀子洋忍不住這樣問他。

出神中的季長思聞聲一愣,想了一會兒,卻問了紀子洋一句,“他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

“對我來說到底是什麽?”

“恩,你能不能告訴我?”季長思此時完全沒了平時對紀子洋那種抵觸,只淡淡地看着他,“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你喜歡他,到底是真的嗎?”

面對這樣的眼神,紀子洋一下子有些摸不着節奏。他的心裏很亂,即使他知道眼前的家夥不是他原本認識的人,但是面對着同樣一張臉,他難免會有些掌控不好情緒。他覺得脊背骨一陣陣的發涼。

紀子洋看着眼前這個人,意識到自己其實正想要“殺掉”他。

他知道,對此時這具身體的主宰者來講,那只是一個副人格,并不是它原本的主人。

他也知道,每一個人格都是獨立的,每一個人格都是一個靈魂,他不應該混淆他們。

可是他現在也忽然明白了,即使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是獨立的,但正是因為主人格所經歷的那些經歷和創傷才誕生出了這些“孩子”,即使他不能混淆他們、他應該尊重每一個人格,但是他們也确實是主人格的一部分,不是嗎?

某種意義上,季長思也是衛嘉樂的一部分啊。

而他正想要殺掉屬于衛嘉樂的某一部分。

紀子洋這麽思考着,又看了看季長思。

他實在控制不住将季長思的身影疊加到衛夕的身上,又将衛夕的身影落在了記憶中的衛嘉樂身上……

“問你話呢,你喜歡他嗎?”

眼前的家夥有些不耐煩。

但是也不知怎的,紀子洋卻忽然垂下了目光,像是有些悟了。

他記得,他還從來沒有機會對衛嘉樂說過喜歡呢。

于是紀子洋苦笑了一下,對着眼前這個原本應該是衛嘉樂、卻不是衛嘉樂的存在坦然說道,“是啊,我喜歡他。”

“真的嗎”季長思也笑了一下,“…我一直不太相信。”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喜歡的是衛嘉樂,不是衛夕。”

“你說什麽?”

腦子裏一直緊繃的弦斷了,心裏一直不找不到答案的東西也被戳到了,紀子洋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季長思。

“不是麽?”季長思還是那樣淡淡地笑着,只是目光裏流露出了一種難得一見的深邃,“我一直想問你,你到底是喜歡過去那個衛嘉樂多一點,還是現在的衛夕多一點?”

“……”

“你知道嗎?你和衛夕的每一件事他都會告訴我,我聽說衛夕和你記憶中的衛嘉樂差距挺大?那麽現在的衛夕在你看來怎麽樣?他還迷的住你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紀子洋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很重要嗎?他就算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也還是衛嘉樂啊?”

“但是他不一樣了,對嗎?”

“我不在乎那些,我也不在乎他變成什麽樣。”

“可是,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他變成什麽樣,你又為什麽總是想要他恢複記憶呢?”

“……那是因為你,因為他喜歡你,我除了讓他想起來我是誰才能有點機會,你不明白嗎?”

季長思笑了,“我明白,我也猜到了,可是我還是不懂,如果衛夕恢複記憶也還是喜歡我怎麽辦?再說他小時候有說過他喜歡你嗎?你就這麽确定他恢複記憶以後一定會喜歡你?”

季長思問的很真誠,讓人找不到一絲挑釁的感覺,“而且如果你真的喜歡衛夕的話,他恢不恢複記憶又有什麽呢?”

紀子洋愣住了,面對季長思的問題,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季長思頓了一會兒,笑着別過頭,還是用着那樣淡淡地神情望着窗外的太陽,“你知道嗎?其實你根本就不愛衛夕,你也不愛衛嘉樂,你愛的就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愛衛嘉樂,你當初就不會背棄他。”

紀子洋攥緊了拳頭,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他還記他當年是如何在收到那封來自遠方的信件時只匆匆丢進了抽屜裏,本來想着有時間的話會回信的,但是他的時間卻好像總是不夠用,用來玩樂的時間那麽多,卻唯獨擠不出一分鐘留給那個遠方的衛嘉樂。

“我覺得你挺自私的,從頭到尾你都挺自私的,衛夕對你來說是什麽?玩具嗎?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然後好不容易有人比你愛惜這件被你丢棄的玩具了,你又希望想要回去就能要回去?”

“難道你就不自私嗎?”紀子洋原本還羞愧着,被人這樣指責卻又忍不住反駁,“你對衛夕的那點小手段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吧?什麽只能看着你…”

“對,我是自私,可是我給的起,你給的起嗎?”

紀子洋又皺起了眉頭。

季長思側過頭,特別傲氣地看着他,“你知道為什麽我明明能讓他不配合你恢複記憶卻一直沒管他嗎?衛夕總說失去記憶的他不完整,雖然我不在乎,但是他想,那麽我就讓他去。他就算想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好,他是衛嘉樂也好是衛夕也好,我都不在乎,因為無論他是誰,對我來說,他都只是衛夕。”

“可是,你行嗎?”

紀子洋目光一陣忽明忽暗,最後終于在季長思的注視下暗淡了下去。

“你确定你那麽想讓他恢複記憶就真的是為了從我這裏搶走他嗎?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挺行的?為什麽不簡簡單大地追追他就好,為什麽非要讓他恢複記憶呢?”

為什麽呢?

這樣的問題紀子洋已經問過自己很多遍了,許飛之前也問過他很多遍了,現在就連他的情敵季長思都這樣問他了,然而面對着眼前這個與衛嘉樂無異的容顏,他卻依舊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

他喜歡現在這個已經叫做衛夕的衛嘉樂嗎?

他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衛嘉樂,只是他始終覺得這樣的衛嘉樂太陌生了,那不像是屬于他的衛嘉樂。

季長思問紀子洋,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執着于讓衛夕恢複記憶,以前紀子洋只覺得那是因為季長思的存在,恢複記憶是唯一一個可以讓衛夕回到他身邊的方法。

可是現在他卻終于發現了,或許這樣的理由始終還是太過單薄,只能足夠讓自己逃避一時,卻無法騙過自己一世。

為什麽一定要衛夕恢複記憶?

說來慚愧。

即使他能在衛夕的身上找到屬于衛嘉樂的一些影子,但是他實在是無法承受衛夕那雙充滿陌生感的眼睛。

因為他覺得,沒有記憶的衛夕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衛嘉樂。

作者有話要說:

忍不住簡單自省一下,可以不看。

這篇文的構思是很早以前想寫原創第一個想出來的想法,雖然後來先寫了另一篇,但是這篇文想表達的東西在心裏想了很久。

我覺得這篇文估計是我寫過的最沒意思的一篇,繁瑣拖沓沉悶沒趣味,我也考慮過想大修一下,怎麽樣才能讀起來有趣點,删一些沒用的廢話,但是想來想去還是無從下手,因為都是想的東西,寫出來就成了這麽個樣子。

我很喜歡它,最喜歡它了。

但是也很糾結,我覺得這篇文的想法應該很有意思,但是我的能力有限,結果被我搞的一團糟,感覺對不起自己的腦洞,也自覺很對不起從開始到現在,尤其是從lof過來一直在看文的幾位gn。

啊,zqsg了一下,別笑話我。

總之很抱歉,這麽沒意思的東西讓你們堅持到現在,謝謝你們的不嫌棄。

然後《世仇》開坑了,本來想完結這篇再開的,但是我怕追這篇的小夥伴太辛苦了,雖然同樣沒什麽意思,但是是輕松向的,是之前《世交》的兄弟篇,那個王子的事,說好要搞一搞的,就開搞吧。

不嫌棄的話,睡前娛樂一下想換換心情,就拿來調劑一下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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