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課題
白和璧:“……”
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竟然能被人連幹沉默三次。
看着面前人面色為難,似乎真的在糾結這個“身份”問題,他甚至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這小子出國五年就學回來這點玩意?
他也知道一些直男的腦回路很清奇,只是沒想到五年前還看起來樣子穩重的靳敖也會變成這樣。
被震撼到的瞬間,白和璧還真的順着他的有毒的思路往下想了想。
如果靳敖是艾莉,司青舜是品如的話……
那他不就是絕世渣男洪世賢嗎?
白和璧嘴角抽搐,但比起身高被人挑戰,對這種騷話倒是免疫良好。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已經适應了靳敖的這種風格,不得不說,人的适應能力是很強的。
趕在白和璧真的生氣讓他卷鋪蓋走人之前,靳敖很識相地套上了司青舜的衣服,雖然對他來說還是有點短,但至少比白和璧那根本鑽都鑽不進去的衣服而言好太多。
盡管他的确很想要沾滿了白和璧氣息的衣服,但此刻還是保命比較要緊一點。
靳敖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保持緘默的白和璧。
自己的白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感覺自己的性命危矣。
他迅速找補:“白哥,你能借我把傘嗎?我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沒帶。”
被成功轉移了話題,白和璧面色不虞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你要傘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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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去拿衣服吧,穿司青舜的我不太好意思。”靳敖委婉表達,不敢再口出狂言。
騷話講一句就夠了,他還不想把自己作沒。
而且,穿情敵的衣服是真的挺讓人惡心的,尤其還是一個不如自己的情敵。
他又不是真的艾莉,自然會對司青舜的東西感到厭惡。
這時候,白和璧才發覺自己的思路又被眼前的人帶偏了。
他們又成為了鄰居,兩棟別墅之間也就三四分鐘的步程,他完全可以不用從家裏的衣櫃找衣服給他穿,靠着靳敖他自己手機手電筒的光,靳敖完全可以摸黑行動,在他停電的家裏把衣服給拿過來。
那自己之前,是被他當笑話開了?
想明白這點,他周身的空氣中的水蒸氣似乎都要凝結成冰塊了。
靳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打完補丁後,他白哥的臉色更加陰沉,說什麽也不敢再觸他白哥的黴頭了。
“白哥,我先去拿傘了,你可以不用送我,給我留個備用鑰匙就好,我回來的時候會幫你把門帶上的。”
他火速下了床,趁白和璧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到客房門口。
看着面前人做賊心虛的樣子,白和璧揉揉眉心:“……等等,雨傘在旁邊的架子上。”
“好的,謝謝白哥。”
靳敖在鞋櫃找到自己的跑鞋穿好,在旁邊的置物架上抽了一把黑色的大雨傘,步伐匆匆地走了。
白和璧倚靠在門口看着靳敖高大的背影被淹沒在雨中,眉頭緊鎖。
他總覺得今晚哪裏都有些怪怪的。
但仔細思考了一會,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直男日常口嗨罷了。
看了一兩分鐘,白和璧給靳敖留了個門,就轉身上樓了。
他可不會等靳敖回來,就算他把靳敖當自己弟弟看,要真等他回來,自己這種無法解釋的行為才是真正的奇怪。
回到自己的房間,白和璧掃了眼自己的已經進入息屏狀态的手機,現在已經是晚上快一點了。
白和璧在洗澡的時候刷過牙洗過臉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它疊好放在椅子上,然後從衣櫃裏拿出一床空調被替換了自己原先的薄被。
今晚要降溫,白和璧從小就怕冷,在別人還沒感知到寒意來臨之前,他早早地就能感受到外部環境的溫度變化。
他沒有像靳敖那樣半裸着睡覺的習慣,所以他留下了自己身上的長袖睡衣和睡褲,埋頭進入被窩。柔軟的空調被還帶着被洗過後,洗衣液淡淡的薰衣草香。
白和璧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放任自己沉入黑沉的夢鄉。
也許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夜有所夢;又或許是他內心深處,遠不如表面上處理事情看上去的那麽雲淡風輕。
在夢裏,他回憶起了他和司青舜的過去。
***
白和璧和司青舜的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兩家的大人是世交,說是同鄉出身,祖上一起來創業,導致了後來兩家關系都比較要好。但是來到白和璧他爸白元恺這一代,兩家的往來就少了很多,雖然一直保持着聯系,但大多都是商業上的禮貌往來,主要是兩位繼承人之間的關系不是很和諧。
據白和璧他爸所說,他和司青舜的父親司商從幼兒園起就不對付。
白元恺不喜歡司商,他的原話是,司商那家夥,從小花花腸子就多,特別讨女孩子喜歡,心裏的思慮太多太重,城府太深;長大了也是那種性子,而且私生活太亂,他不喜歡這種定不下心的人,所以兩個人的關系一直不鹹不淡,能成為點頭之交,都是托了上一輩的囑咐。
白和璧是知道他爸的性格的,做任何事都必須得講規矩,說好聽點是認真負責、做事一絲不茍,說難聽點就是古板執拗;而至于那位司商叔叔,他所知道的關于他的事實只有外界流傳的一些印象,例如誇揚對方手腕毒辣,城府極深。
當然,白和璧聽的最多的、也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司商的風流韻事。
聽說年輕時,司商還有過一場和情人之間的三角戀,經歷過種種桃色緋聞後,他才最終選擇了如今的這位夫人作為自己的妻子,後來司青舜才被他媽十月懷胎生了下來。
這些流言蜚語倒和他爸的評價不謀而合。
白家和司家的關系也就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而不冷不淡,所謂的世交,也就在春節拜年這種重大時刻,白和璧才會被他爸他媽帶到司家去,和他同齡的司青舜不冷不淡地打個招呼。
白和璧比司青舜晚五六個月出生,所以比他小一點。由于他們兩人的父親關系不太好,導致了兩個小輩在童年時也沒有太多見面的機會。
直到上了初中,兩個人被分到同一個班,這才稍微熟絡些,也能當做是個普通朋友了。
兩人關系不能稱得上是親密,但也算是一般好的朋友。
但也僅限于朋友。
五年前,眼見白和璧都到了适婚的年齡,卻遲遲沒有結婚念頭,甚至連個戀愛的苗頭都沒有,白家的父母十分焦慮。
白家夫婦那時已經得知了白和璧喜歡男生的事實,了解過同性戀這個圈子後,他們主要是在擔心自己的兒子會被其他人欺騙,或者在裏面是沾染上些不好的習氣,所以就打算自己幫他篩選愛人。
面對父母的需求,母胎單身的白和璧顯得一臉無所謂。
他不想結婚,因為沒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從小到大,他就沒在現實中找到能讓他燃起愛情之火的人。
漫長的青春期中,他沒有暗戀過其他人,更是連一次喜歡的滋味都沒嘗過。
他發現自己的性取向,還是在同班同學看小電影的時候,那時的白和璧就發現自己對裏面的女生毫無興趣,反而對其中的男生興趣更大。由此他還查找了很多醫學文獻和書籍,發現這是一種正常的性取向後,沒有經歷過什麽糾結就承認了自己同性戀的身份。直到他上了大三,證明自己有了能力自力更生的時候,才向白父白母出的櫃。
在他的觀念裏,找到一個合适自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的身邊還沒有這樣的人出現,所以他願意等待。
白和璧的心态放得很平。
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緣分天注定,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而司青舜這邊,則是自打初中以來,見到白和璧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
接着就是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的暗戀。
他早早地就和家裏出了櫃,但沒和他爸說他喜歡的人是誰。
起初,司父對此毫不在意,他年輕的時候也是玩過男人的,他認為自己的兒子可能只是一時的興趣驅動,以後還是要娶女人傳宗接代的。
可後來,他才知道司青舜打的是白家兒子的念頭,他原本想強硬地斬斷司青舜的念頭,一是憤怒于司青舜讓他丢臉的性取向,二是怕惹上白家這個麻煩;剛把人軟禁在家裏,但司商後來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白和璧也是個同性戀,他的想法就發生了轉變。
他了解自己兒子司青舜的性格,如果他強行将司青舜掰回所謂的“正道”上來,他勢必會和自己鬧得不可開交,父子倆之間的情誼也會被消磨,自己也就司青舜一個兒子,要是以後司青舜上了位,指不定會對他怎麽樣呢;并且白和璧也是個同性戀,按照白家夫婦把人寵上天的性子,勢必會将其定為白家的下一任繼承人,而白家目前在事業上似有要壓過司家的風向,雙方在生意上也互有糾葛,如今同性婚姻也合法了,能夠利用兩人聯姻讓司家獲得更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他倒不如承下他兒子的這個情,也樂得不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所以他面上不顯對同性戀的厭惡,裝出一副“我尊重但不理解”的樣子,表示不會阻攔司青舜去追求白和璧,但是他只會給司青舜一次機會,如果他沒和白和璧搭上關系,那司青舜他就必須得按照司商給他的規劃行事。
當時年輕氣盛的司青舜自然是不知道他爸在這背後的算計,就算隐隐覺得不對勁,他也甘之如饴。
他已經暗戀白和璧三四年了。
他已經做好了要一輩子把這份愛戀埋藏在心底的準備,哪怕自己以後可能會被他的父親推出去進行商業聯姻。
司青舜深知白和璧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脾性,從來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喜歡他的樣子,怕表白過後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身邊的男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個個都是逢場作戲,借此來掩蓋對白和璧的真實想法。
在白家父母的眼中,白和璧只專注于自己,情感經歷一片空白,怕他被別人欺騙傷害;而另一個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司青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爸當做一顆籌碼,壓在了白家身上。
某次商業宴會上,司商向白家夫妻“不小心地”透露出自家兒子也是一個同性戀的事實,依靠“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情心理,順利地打入了白家夫妻內心深處焦慮的點。
雙方相互約定了個時間再次見面,并答應分別帶自己的兒子互相見見,簡稱相親。
***
雙方父母約定的相親時間很快地就到了。
剛接到電話時,司青舜有些不知所措。
當這份意外之喜降臨在他頭上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敢置信。
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也是一個和他的一樣的同性戀?
他在辦公室糾結了很久,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司青舜心裏始終懷着一絲僥幸心理,既然白和璧是的話,那自己是不是也就有了一點點的機會。
那熹微的、能夠争取到屬于自己愛情的機會?
萬一,哪怕萬一,白和璧就答應和他相處試試看了呢?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都要抓緊試試。
就算不行,也就當是朋友見了個面,沒有什麽損失。大不了,就和以前保持原狀。
于是,司青舜精挑細選,換上自己最正式的西服,急吼吼地開車赴了宴。
白和璧這邊,他實際上是不想去的。
但是父母下了死命令,而且相親的另一方都已經快到了,白和璧不好意思拂了對方的面子,還是叫助理開車送他前去赴約。
就當認識一個新朋友了。白和璧想。
白和璧是最後一個到的。
到了飯桌上,雙人一碰面,白和璧才發現對方竟然是司青舜。
挺巧。
也不知道父母是怎麽想的,讓他們兩個人來相親。
他身着筆挺的黑色西服,英俊的臉上帶着笑,正落落大方的和雙方父母交談着,仿佛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談生意的。
喲,人模狗樣,挺正式。
白和璧反過來看了看自己,還穿着一套休閑裝,白色的T恤,加一條暗灰色的牛仔褲,還配上了個板鞋。
這樣看來,反倒是他對這場相親不太尊重了。
慮及此,他乜司青舜一眼。
司青舜見他來嘲笑自己,乘雙方父母不注意,朝他抛來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像是在說“大家都是難兄難弟,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原來你也有這一天。
白和璧悶笑,然後就加入了糊弄父母的隊伍裏。
一餐飯吃得有聲有色、賓主皆歡,硬是讓雙方父母越看對方兒子越覺得順眼,雖然白元恺和司商還是老樣子,時不時就得刺對方一句。
他們先行離場,留給這兩人以足夠的私人空間。
沒理會父母離開時的讓他好好和司青舜相處的暗示,白和璧覺得司青舜今天挺有趣。
經過這一遭,兩人之間似乎産生了詭異的“抗婚戰友情”,所以他先開了口。
“風流倜傥的司大總裁,原來也會被父母催婚啊?”白和璧調笑道。
“沒辦法,家長總是喜歡把人湊在一起,”司青舜皺着眉頭苦笑,“你不也來了嗎?”
“那還不是你也來了?”白和璧斜他一眼,“你周圍不是有那麽多花花草草,不随便挑一個擋擋?”
“不是的。”司青舜搖頭,他挺直了腰,很認真的盯着白和璧,仿佛要把他的模樣刻在心裏。
“結婚和談戀愛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戀愛需要的是激情,一時的激情消散後,喜歡便沒了;而婚姻更看重責任,是細水長流的愛。我想找人戀愛,但目前還不想找人結婚,尤其是在我如今談過的這些對象裏面,一個讓我有結婚想法的都沒有。”
被司青舜專注的眼神盯着,白和璧心裏有點不自在,仿佛司青舜是一本正經地在和他探讨戀愛學。
見他這樣,白和璧也坐直,思考片刻,向司青舜正色道出自己的不解:“這不就是渣男言論嗎?談戀愛不就奔着結婚去的嗎,婚姻裏也需要瞬間的激情和長久的溫馨,這兩者是并不矛盾的。”
白和璧哼笑一聲,一下子想明白了許多事,“怪不得你天天換對象。”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觀念,我尊重你的理解,但我堅持我的看法,”司青舜深邃地看着他,眼睛裏仿佛有光,“不過也許正如你所說,我的确是不懂什麽叫愛。但我也很期待是否有人能教會我‘愛’這個課題。”
面前年輕英俊的男人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領結,似乎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不自在。
“白和璧,你也許不知道,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他略帶苦澀地笑了一下,“自打初中以來,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司青舜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他怕這會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最開始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那是喜歡。而當我經歷過了一次又一次失敗的戀愛之後,無論如何,你的身影都永遠盤旋在我的夢裏,哪怕是在我失敗的時候,亦或是在我成功的時候,我都在幻想你在我的身邊,和我親密地分享這些情緒。”
白和璧突然意識到對方接下來可能會說什麽了。
“以前的我尚不清楚這種惦記的意義何在,但是直到最近,我才恍然大悟,我好像……已經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愛了。”
“所以,我希望那個能教會我愛的人是你,白和璧。”
“我喜歡你。”
白和璧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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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啓單機模式,小天使們大家下周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