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審判
他們兩個要來合情合理,不過這時間點掐得有點太準了,着實打了他們白家一個措手不及。
明明白家夫婦沒有将自己已經旅游歸來的消息散播出去,家庭會議還沒開完,也還沒有和商鼎那邊通過氣,司家父子倆就已經聞着味來了。
面對這有些尴尬的情景,白和璧倒是無所謂,他早就做好了離婚的準備,司青舜父子兩來與不來都不會改變他的心意,最多就是解決的麻煩程度不同而已,但這家裏不僅只有他,還有兩個世家之間需要從當事人方面的交代。
沉默片刻,還是他媽荊含煙使了個眼色給他爸,讓他開口做決斷,決定讓門外那兩人是走還是留。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擇日不如撞日,最終,白元恺咳嗽了幾聲,坐直了身體,下定了決心,面朝前方還在等着下一步指令的管家道:“咳,讓他們進來吧。”
“我們也下去等他們。”白父率先從位置上站起來,領着衆人來到客廳。
衆人來到客廳分別落了座,三人目送盡職盡忠的管家轉身走向門前,看着他走遠了一些,來到門廊處。
管家拿起門口處的座機撥號聯系安保,讓門衛放人進來。
不一會兒,明顯經過精心打扮、身着筆挺西裝的司青舜父子兩人一前一後地跟在管家身後,司青舜一手拿着還在滴水的雨傘,另一手推開了木質雕花大門,帶着一身門外的濕氣和寒意朝三人不緊不慢地踱步而來。
白和璧望了眼窗外,原來是外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等下該加件外套披在身上了,要不走出去的時候會冷。他心裏暗暗記道。
但這種想法也很快就被打斷,因為司青舜陰冷的目光無法被忽視。
白和璧皺眉。
在司商身邊的司青舜一進來就死死地盯着白和璧,那目光帶着些許透骨的涼。
不再回避對方的視線,他打量着面前的司氏父子二人。
司商屬于那種笑面虎的類型,烏黑中夾雜着銀白的頭發被打理得整整齊齊,一雙桃花眼溫柔又多情,曾聽說司父年輕時能夠在衆多情人中周旋,憑的不僅是雄厚的經濟實力,更是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哪怕是快五十歲了,那股子成年男人的魅力都能令很多人無法抵擋;而司青舜則繼承了他爸那張風流倜傥的臉,同樣也遺傳了那喜愛片葉不沾身的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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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主人的白家三人都提前沒有開口,空氣中彌漫着凝重的氣氛。
“元恺兄還有白夫人,好久不見,最近過得還好嗎?”最終還是司青舜的父親——司商——依照順序朝幾人點了點頭,用故作熟絡的客套話打破了萦繞在幾人周圍的低氣壓,最後親昵的語氣向他們提出關心,“……外面開始變冷了,要注意多加保暖。”
白父沒有理會他的寒暄,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司商為了緩和他們情緒的惺惺作态。
“司商,客套話就免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這裏想必也不是來和我聊家常的吧?”不喜對方虛僞的樣子,白元恺一針見血道,“而且我們過得好不好,你們司家的人最清楚。”
司商笑笑,面上什麽也看不出來:“白兄,這話就說笑了,我這也不是剛剛才收到消息,說你們回國了,這才特地趕過來拜訪的。”
“哈,那你的狗鼻子還真靈。”白元恺不加掩飾地嘲諷道,他們夫婦倆上午才回的國,司商下午就急匆匆地趕過來,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樣子還是沒變。
被人指着鼻子罵成狗,司商也沒什麽反應,他依舊挂着那股子笑意,任由白元恺發洩,反而還有時間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褶皺。
熟悉他的脾性,白父本來也沒指望這番話可以讓這沒臉沒皮的老妖精有什麽情緒波動,他将矛頭直接調轉到司青舜身上。
白元恺眼神銳利,直接揪出司商身後的司青舜:“既然你覺得只是一次簡單的登門拜訪,那你兒子怎麽不說話?”
被點到名字的司青舜剛想說話,就被他爸擋了回去。
“這不是在等我們兩個老家夥聊完嗎?”司商挽了挽自己的袖子,慢條斯理地回應,“畢竟,長輩講話的時候,小輩可得學會閉嘴。”
白元恺冷笑一聲,話裏的鋒芒徹底掩蓋不住了:“你也知道你自己是個老家夥了啊?長江後浪推前浪,你這種‘前浪’得懂得避嫌,更別說你這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好兒子。”
不等司商回應,白元恺動了真怒,率先發問道:“你年輕時喜歡亂搞,去糟蹋別的女孩子的事,我倒無所謂,那畢竟是你個人的問題,看在雙方老爺子的面子上,我不會說什麽。況且你現在的妻子,也不是按照你自己的意願定下來的,也算惡有惡報。可你兒子亂搞到我兒子頭上,這可就說不過去了,這事司家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這還是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他沒當場痛罵對方,就已經算是給對面那父子兩人留了最後的顏面。
聽見這話,司商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維持得有些完美的面具終于有了裂痕。
而站在他身後的司青舜,一瞬間,臉色也變得有些慘白。
司商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提及自己失敗的婚姻。
這話一出,相當于明着撕破了臉皮,司商也不好再打太極,他收斂了嘴角的笑,面色陰沉,這樣看反倒像是只惡狠狠的豺狼在放狠話:“關于和璧,真的非常抱歉,這事是青舜對不起他,是我沒教好他。”
“這就不裝了?”白元恺哼笑。
“小輩的事,最好讓小輩去解決,我們做長輩的插手不太好吧?”司商眼神裏攏了一層烏雲。
司商寥寥幾句話就給這件事定了性,同時排除了白元恺的參與地位,但是也言盡于此。
他給足了自己兒子婉轉的空間,至于結果如何,還得看他自己的發揮,做老子的可是給足了他面子。
作為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情人都管不住,還讓自己的結婚對象發現了,司青舜也是個十足十的廢物,爛泥扶不上牆。再說了,大不了就是離婚,自己已經給司青舜物色好了下一個聯姻對象,那身世,可是比白家更顯赫。
“青舜,這是你的錯,你來解決。”思及此,司商後退半步,把位置讓給自己兒子,明面上叫得親昵,實則暗地裏罵了聲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髒話。
站在前面的司青舜可沒功夫去想他爸究竟在打什麽算盤,他現在唯一心心念念的,只有白和璧。
“岳父岳母,非常對不起,我做了那些讓和璧不開心的事情。”
司青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地,徑直朝坐在上面的長輩們“哐當”一聲雙膝跪下,道:“我想再與和璧……最後談一次。談完之後,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甘願承受。”
面對前面曾經的兒婿,白元恺和荊含煙交換了幾次眼神,還沒作出最終的決定,就被一直在旁沉默的白和璧搶過了話語權。
“司叔說得對,”白和璧的嗓音有些沙啞,“我們之間的事,還是我們自己解決最好。”
“和璧……”司青舜在他身後喚道。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糾正司青舜的稱呼:“別叫我和璧了,直接叫我的全名,這麽親昵的稱呼聽得我屬實有些惡心。”
語畢,正眼都沒給司青舜一個。
畢竟,一場能夠一勞永逸、解決後患的談話,誰會不喜歡呢?
***
他領着司青舜上了別墅的二樓,那裏環境更加安靜,也沒有仆人之類的打擾。
兩人的腳步聲在柔軟地毯的緩沖下,被吸收殆盡,周圍只有空調制熱時發出的呼呼聲,和窗外逐漸變大的雨聲。
貪婪地看着前方挺拔而清瘦的背影,司青舜略微有些出神。
自從結婚後,他好像很久都沒有看見過白和璧的背影了。
……這段時間裏,他瘦了很多。
以前暗戀的時候,他只能用眼神追逐着白和璧的背影發呆,每天都在期盼着他有什麽時候能夠回頭,給予他一些稀薄的注意力。哪怕是白和璧無意撇來的一個眼神,或者偶然碰見時的略帶生澀的點頭,都會撥動他的心弦,時不時對他的微笑,更是會讓他開心一整天。
可什麽時候,白和璧漸漸地退到了他的身後呢?
他不知道。
也許是他答應了自己追求的時候,亦或是他們舉辦婚禮對彼此承諾的相視一笑之時,又或許是某個不經意間、相擁度過的慵懶晨間。
就在他還在回憶的時候,走在前面的人就已經站定。
下意識地,他想從後邊,用手臂環住他曾經的愛人。
可是他忘了,白和璧早就不願意再投身入他的懷抱了。
“別碰我。”帶着明顯抵觸情緒的冰冷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司青舜乞求道:“我們再好好談談。”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我想,我在醫院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樣我們的關系或許會比現在好些,”白和璧靠在牆上,雙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麽定義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唔……大概是糾纏不休的前炮友,和可以正常商業往來的陌生人之間的差別。”
“至于會不會變成商業上的競争對手,或是其他什麽更糟糕的關系……”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這都取決于你自己了。”
聽見這話,司青舜曾經多情的眼睛裏仿佛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層。
“托你的福,我現在可不信什麽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戲碼了,”白和用璧雙臂掙脫司青舜的手腕,惡心感如跗骨之蛆粘附在被他觸碰的肌膚上,“我在醫院說得很清楚了,你又在裝什麽?”
“你從我們的家裏搬出去了。”司青舜沒有理會他的厭惡,反而提起另一件事。
“對,”白和璧輕描淡寫道,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惡心的小蟲子,“但我還是得多說一句,現在那是你的家,不是‘我們’的。”
這種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宛如一根冰棱将司青舜渾身刺穿,激得他渾身顫抖,讓他徹底醒悟過來。
“為什麽?”司青舜嘴唇顫抖。
“這不得好好問問你?”白和璧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會問出這麽蠢的問題,他頓了一下,然後漏出了一個堪稱惡意的微笑,“你不是嫌棄我在床上像條死魚,讓你艹起來不舒服嗎?所以我把房子讓給你了,你大可以去找以前把你伺候的舒服的情人們,我也不會攔着你了。”
他的眼睛裏沒有溫度:“我看,上次那個長得有點像我的酒吧服務員就不錯,容易把控,對你來說是個好情人。”
“別說了!”司青舜眼睛紅了,他渾身戰栗,把白和璧用力地抵在牆上,想要以親吻堵住對方的嘴。
白和璧冷冷的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用肘部精準地擊打上了司青舜的胃部,趁對方脫力之時,費了點力氣,掙脫了面前男人的束縛。
再怎麽說,白和璧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而且由于對方剛剛出院,身體還虛弱,更何況白和璧還學過一點散打,兩相比較下,此時的白和璧在武力上是絕對的占優。
司青舜捂着自己被白和璧猛然撞擊的身體部位,痛苦得彎下了腰。
“又想像在我父母那裏一樣故技重施,嗯?”他薅住面前男人的頭發,強迫他擡頭,冷笑道,“我可不會心軟,姓司的,別給你自己臉上貼金了,這裏可沒人看你表演。”
被迫仰起頭,司青舜的眼睛漸漸染上頹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和璧的性子,因此,他也比其他任何時候都無比清晰的感知到,白和璧對他深入骨髓的厭惡。
“你以為我這兩個月在幹什麽,想着怎麽樣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嗎?”對方似乎有些不解,偏了偏頭,以一種看垃圾的高傲眼神和他對視,“你未免太天真了吧,司大總裁?”
“對了,還有這個要還給你,”白和璧像是想起了什麽,松開了手,不顧司青舜止不住的咳嗽,轉身進了自己房間,出來後,拿出一個司青舜很眼熟的一個絲絨盒子,“上次在醫院忘記了給你,這次一起解決了吧。”
白和璧就像對待一個沒有價值的垃圾一樣,把這個絲絨盒子随意扔在司青舜腳下。
“啪嗒”一聲,有些老舊的磁吸式的開口被撞擊至地面的沖擊力打開,裏面的物件滾了出來,金屬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滾動聲清晰可聞,在月光下似乎還在閃着光。
——那是三年前,司青舜親手給白和璧在婚禮上,戴上的婚戒。
司青舜盯着在月光下還在閃着光的銀戒,愣了一下,才僵硬地彎腰将其小心翼翼地撿起,然後把掉落在地上的戒指緩緩地塞進了盒子中央的夾縫中。
“放在我這裏也不過是一件垃圾,放在你那裏還能賣點錢。”白和璧冷漠道。
他漠然地盯着手裏小心翼翼捧着絲絨盒子的男人:“我的這枚戒指還給你,我放你自由。”
語畢,他嫌惡地在衣服上擦擦手,徒留司青舜面目模糊地垂着頭,站在冷冰冰的二樓陽臺上。
沒有再說多餘的任何一句話,白和璧頭都沒回,脊背挺直地下了樓,身後還跟着自己像提線木偶的準前夫。
因為他已經無話可講了,除了答應了給長輩們的一個交代,也是兩個世家之間的一個交代。
“爸、媽、司叔,我已經決定了——”
白和璧走到父母面前站定,稍稍側身面對司青舜的父親,環視四周後,他才緩緩開口,字字铿锵有力。
這是對這場婚姻的一錘定音,也是司青舜一回過神來就聽到的,對他最殘忍的審判。
“——我要和司青舜離婚,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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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榜單的字數任務完成啦,謝謝大家的喜歡,大家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