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5. 探監
靳敖重新切了個蘋果,把果肉全都放在小盤子裏,還別出心裁地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狀。
“白哥,你想吃哪個,我用牙簽插給你吃。”靳敖端着盤子,眼睛亮亮地問。
白和璧也不扭捏,挑了個看起來最飽滿新鮮的,就叫靳敖喂給他吃。
一盤蘋果見底,白和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爸媽呢?”
靳敖拿着盤子去洗,聞言扭頭道:“你問伯父伯母啊?”
“這你昏迷的這兩天都是我們三個人輪流來照顧你的,前兩天白天都是伯父伯母在陪你,由于病房不能住下三個人,我就勸他們,所以我就每天晚上來陪你,今天是我來這裏陪床。”
白和璧問:“那你見過我媽了?也告訴她,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靳敖傻乎乎地摸了摸鼻子:“是啊是啊,伯母看起來好像還挺滿意我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岳母看兒婿越看越順眼’?”
白和璧難以置信,又覺得很合理。
看起來是他爸給他媽吹過枕頭風了。
不過也是,靳敖都過了他爸那關了,他媽就更別提了。
他很喜歡靳敖這真誠的性格,他媽想必也見識過了靳敖這人在感情上的單純,她不會阻攔自己的。
白和璧想清楚了一切,誇道:“是嗎,我男朋友這麽厲害?”
靳敖沾沾自喜:“那是當然。”
說完,就壓着白和璧親了一大口,親到人都有點缺氧了都沒松開。
就在兩個人用舌頭狂甩嘴唇大戰得酣暢淋漓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聽到了門把手被掰開的喀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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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擡頭望去,和白父白母對上了視線。
他爸和他媽到了,白和璧冷靜地想。
伯父和伯母到了,靳敖很不冷靜地想。
白和璧和靳敖:“……”
白元恺和荊含煙:“……”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空氣中的水蒸氣仿佛凝結成霜,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終,還是靳敖灰溜溜地離開白和璧身邊,分別叫了聲“伯父伯母好”,并殷勤地幫他們把拿來的東西按照要求放好。
白元恺憤怒地咳嗽兩聲,被白母荊含煙拉了拉手臂,還被施以警告的眼神,這才把即将脫口而出的髒話吞回喉嚨裏。
白和璧看着他爸媽的小動作,決定先發制人,聲音沙啞地喚兩人:“爸,媽,讓你們擔心了。”
接着,他咳嗽兩聲,對着自己的母親正式介紹道:“媽,我現在和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新談的男朋友,叫靳敖,他已經和爸見過了,這幾天你應該也和他有接觸,初步對他有個了解。”
語罷,還推了推在一邊當啞巴新娘的靳敖,讓他好好表現。
靳敖被他白哥推出來,決心不讓他白哥失望。
男人站的筆直,條件反射又要開始自我介紹:“伯母好,我叫靳敖,現在已經二十四歲了,身高一米九二,是五……”
自己男朋友的下半句還沒說出來,白和璧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男人這是要完美複刻他第一次和自己父親那宛如金牌相聲的自我介紹!
白和璧無語,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打斷對方自爆卡車的愚蠢行為,聲音裏帶着隐忍的威脅。
“……說點別的。”
靳敖倒沒感覺到疼,剛剛蘇醒的病人哪裏有什麽力氣,就是被自己老婆掐了怪委屈的。
他眨眨煙灰色的眼睛,一被他老婆打斷,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最後還是荊含煙開了口,她看了整出戲,含笑道:“靳先生你好,我可以叫你小靳嗎?”
靳敖連忙應好:“伯母,沒問題的。”
荊含煙瞥了一眼自己身邊瞬間變得沉默的白元恺,說的話讓人如沐春風:“我知道你是我們家和璧現在的男朋友,你的一些事情,我都聽我丈夫說了,所以沒必要再多那些生疏的寒暄了。”
荊含煙繼續道:“你這些天在和璧身邊照顧他的樣子,我也看在眼裏,對你的性格大致也有點了解;我也知道和璧的性格,他認定了的人和事,就不會再變了,所以我不是來為難你們的。”
靳敖緊張的摸摸白和璧的手,被他白哥瞪了一眼,讓他好好聽。
靳敖被白和璧一瞪,立刻站得筆直,也不做小動作了。
“但是我作為他的家長,我還是得問你一句話,”荊含煙的聲音溫柔似水,可熟知他媽脾性的白和璧知道她這話笑裏藏刀,“……你是真心對我們家和璧的嗎?”
白和璧設想過靳敖會如何深情款款地回答他媽這個問題,可是他男人選擇了最與衆不同的一條。
“是!”靳敖毫不遲疑,大聲喊出了高中軍訓操練的氣魄。
白和璧:“……”
他就知道是這樣。
白和璧拉過自家傻男友的手,讓他少說點。
觀察着靳敖表情地荊含煙聽到這句很有精神的回答之後,也“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扶着自己丈夫笑得渾身發顫,仿佛六月随風搖曳的柳枝。
靳敖無助看看荊含煙,又看看對自己已經無話可說的白和璧,仿佛打碎了盤子的大狗,可憐巴巴的。
最終還是白元恺嫌棄道:“行了行了,你知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吼那麽大聲幹什麽?”
靳敖委屈地牽着白和璧的手,壓低了聲音:“……喔。”
白元恺看着靳敖這幅樣子,再看看靠着自己已經笑到淚花都出來的荊含煙,心裏仰天長嘆。
……他兒子怎麽找了個這樣的人!
白父白母再幫着靳敖照顧了白和璧一陣子,發現靳敖的确稱得上是處事滴水不漏,每個照顧白和璧細節都做的近乎完美,再加上小別勝新婚的小情侶們之間黏糊拉絲的氣場讓他們有些承受不住,兩個人這才最終放了心,先行離開了。
他們可還有一些商業上的事情要料理,包括司家和應付警方的那堆破事,為了不讓這些做小輩的在病床上都要多擔心世家這方面糟心事,做父母的自然得站出來。
待長輩們離開,白和璧和靳敖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看,就和我說的一樣吧,伯母好像對我的确很寬容。”
靳敖洋洋自得道。
……那是因為你很傻,看起來只能被我騙得連渣都不剩的樣子。
白和璧安撫着親了親男人的額頭,把吐槽的話咽回嗓子裏,沒有狠下心來打破靳敖宛如七彩肥皂泡泡般的幻想。
***
白和璧的傷,雖然看上去紅一塊綠一塊的很嚴重,但實際上只是一些輕微的外傷而已,由于他顯白,所以在外人看來才會格外嚴重。
可即使是這樣,靳敖對他都好像是對一個十級殘廢一樣照顧他,什麽都無微不至,連喝個水都要拎個小陶瓷勺子一點一點喂給他喝。
在醫院養了一兩周,白和璧在出院的時候接到了來自警方的通知,請他來為這次綁架做一個簡單的筆錄,走一下案件調查的正常流程。
白和璧自然應好。
和警方約定好了時間,白和璧和靳敖到了場,做完筆錄,才知道警方這次請他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拜托他們。
一位五官端正,長相正牌的警官接待了他們,只是表情有些為難:“白先生您好,如今犯罪嫌疑人手中還有一些關于商鼎和宋家藥廠方面的違法犯罪信息,這些補充資料将會對我們後續的工作進展有着很大推進作用,但他堅持要和您見面,并以此為交換條件,說只有和您再見一面之後,才能向我們提供資料後續的流向,所以我們現在想問問您……”
警官話說到一半,白和璧還沒說什麽,在一旁聽着的靳敖當場就翻臉了:“那是你們的工作和職責,不是白和璧的!”
煙灰色眼睛的男人黑着臉,劈頭蓋臉地罵了對方一通:“你們能不能搞清楚,司青舜綁架了我愛人,他本來就有相關的心理問題,沒在對方的逼迫下精神崩潰就已經算好的了!你們還要因為案情的相關問題,讓被害人再去承受有可能的二次心理創傷,你們這些人到底考慮過他的感受沒有!?”
被批了一通,警官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冒犯了您和您愛人,我感到非常抱歉……”
“有你們這樣……”
靳敖本來還想繼續狂暴輸出,卻見在他身旁的白和璧擋在了他身前。
白和璧握着男人的手腕,擡起頭,對着眉間都皺成了“川”字的警官輕輕道:“……我去。”
“白哥!”靳敖着急道。
白和璧安撫地拍了拍靳敖小臂緊繃的肌肉,眼神平靜而從容地看着他,宛如一汪無波深邃的井。
受到他白哥眼神的感染,靳敖也漸漸平息了心裏的憤怒,但望向警官的眼神裏仍有不滿。
白和璧緩緩道:“別擔心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沒那麽容易崩潰。”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我也正想和他做個了解。”
見白和璧此意已決,靳敖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對方了,他轉而問警官:“你們允許我陪伴我愛人一起去見司青舜嗎?”
“這……”警官又頓了一下,話語未竟,是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糾紛的,“犯罪嫌疑人只要求見白先生一個人,如果靳先生也一起去的話,恐怕會刺激到……”
白和璧明白了他的意思,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了:“我和他聊一下,你稍等一下。”
語畢,他拉着再次被激怒的靳敖到了一旁。
白和璧道:“你先消消氣,冷靜一下。”
靳敖怒氣沖沖:“我沒鬧脾氣!本來就是他們沒占理!我們……”
“但這是我必須要面對的,”白和璧打斷了他,一字一頓地堅定道,“這是我從小以來就有的問題,過去的我一直在逃避直面它,我不敢自己坐電梯,不敢自己一個人獨處會議室,最嚴重的時候,哪怕連睡在自己的卧室裏都要開一盞小燈才能安眠……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靳敖張了張嘴,又沒說出什麽。
“你知道,為什麽我在有心理疾病的情況下,即使被他綁架的時候還沒有精神崩潰嗎?”
他輕輕笑了一下,握緊了男人的手掌,汲取着他掌心的溫度。
“那是因為我一直在想着你……”
白和璧的眉目變得柔和,但淩厲的眉目卻氣勢十足。
他似在看靳敖,又似在看他的靈魂:“是你的愛給了我直面自己的勇氣,所以沒有必要擔心我。”
男人陪在他身邊,聞言垂眸沉默,心中的怒氣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白哥永遠是強大的,為數不多的脆弱都被他隐藏得很好。
……而那些痛苦無助的樣子,只有在他面前才會被展示。
只有在他面前。
白和璧靜靜地等着他想通。
忽然,靳敖褲兜裏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
男人看了眼來電顯示,一瞬間沉默。
白和璧不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但他看到了靳敖灰色眼睛裏的複雜,想來這通電話對靳敖來說似乎意味非凡。
和警方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所以他道:“你先去接電話,在外邊等我,身邊全是警察,我不會有事的。”
靳敖看看他白哥堅定的眼神,又看看振動個不停的手機,有些遲疑。
白和璧拍拍他的小臂,溫柔道:“乖一點。”
靳敖這才洩了氣,望着白和璧,一步三回頭地走到警局門口,才接起了電話。
白和璧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溫柔地笑了一下,随後就恢複了冷靜從容的姿态,對一旁的警官點頭示意:“……走吧,速戰速決。”
***
白和璧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在鐵栅欄的縫隙間冷眼看着對面垂着頭的司青舜。
幾天沒見,玻璃窗對面的男人比他上次見得還要狼狽,一身囚服亂七八糟,油膩的亂發沒有被打理過,顯得人陰郁十足。
多看他一眼都是髒了自己的眼睛,白和璧移開了視線。
他冷漠地問:“你要找我幹什麽?”
司青舜垂着頭,散落着亂糟糟宛如雜草堆的頭發,沒有回應。
白和璧也不惱,很有耐心地等着那頭的人回話。
過了一會,司青舜才開口,緊握着被鐐铐死死扣住的拳頭,問了一個問題:“你和靳敖過得好嗎?他能好好的照顧你嗎?”
白和璧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精神狀态好了一些,所以才問出了這種可笑的問題。
他瞥了一眼對面蓬頭垢面的人,漠然道:“好,很好,比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好太多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怎麽好的?”
白和璧這才拿正眼看他,嗤笑道:“你配知道嗎?”
司青舜沉默。
忽然,司青舜擡起頭,仰着滿是紅血絲的眼珠子,問:“你還記得,你當時收到的關于我那份錄音嗎?”
白和璧想起來了,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份錄音,才導致了他要去找司青舜的念頭産生,從而撞破了對方出軌的真相。
他當時花過大力氣查過這個匿名的郵件來源,但最後無功而返,至今在他心頭都是一樁疑案。
但經過這麽多事情之後,他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測的對象。
白和璧不動神色:“所以呢?”
司青舜咳嗽兩聲,道:“那是靳敖做的,他當時派人天天跟蹤你。”
按照他的設想,被觸犯了個人隐私的白和璧應該會氣憤至極,從而在他和靳敖之間種下懷疑的種子。
但白和璧的反應卻和他想的截然相反。
玻璃對面的清俊男人反倒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反問道:“是又怎麽樣?這不反而說明他關心我。”
仿佛事不關己的語氣能把人氣直吐血。
司青舜又不說話了,只是攢起來的拳頭一下子松了。
他明白的,白和璧只要喜歡上一個人,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哪怕是多嚴重的缺點都會全盤接受。
他又仰起頭問:“靳敖,他到底對你好不好?”
“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這個問題?”白和璧不耐煩了,皺着眉道,“無論讓我回答多少次,我都是那個答案——他對我很好,我們現在生活得很幸福,我現在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我們以後也會過上很幸福的生活。”
聽到這個回答,司青舜的脊背才徹底彎了,像是被風吹折的稻草。
過了很久,他才洩氣,吐出一句:“……沒什麽。”
忽然,門被打開了,剛才的那個警察朝白和璧示意,表示警方批準的時間到了。
“你也已經見過我了,把資料都吐出來,說不定還能給你的罪行判輕點,”白和璧最後給司青舜留下一句話,冷冷道,“還有,與其想我和靳敖之間的感情問題,你倒不如思考一下,你的下半輩子要怎麽在精神病院裏度過吧。”
語畢,白和璧便轉過身去,不再看在鐵栅欄對面垂下頭、形如枯槁的司青舜。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們之間能見的最後一面了。
***
出了探監室,白和璧就看到靳敖還在和人打電話。
灰色眼睛的男人表情凝重,眉間帶着郁結的黑雲,偶有答話也是輕輕地動下嘴皮,宛如一塊緘默的石碑。
白和璧悄悄地走到男人身邊,用肩撞了撞對方。
靳敖看見他,心情這才好受些,匆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白和璧問:“我回來了,怎麽了?”
僅僅幾個字而已,卻讓靳敖有了一種船錨鎖定海底的安定感。
他的白哥仍然強大而柔和,讓他止不住沉溺其中。
看着白和璧全心全意注視着他的眼神,靳敖把他拉到無人的角落,用唇來為自己作答。
白和璧任由他發洩着莫名的情緒,積極地回應着對方的吻。
一吻了結,靳敖抱住了白和璧,聲音悶悶的,但又帶着某種輕松的解脫,仿佛風筝掙脫了束縛,自由地在空中遨游。
白和璧感受着對方胸腔裏的振動,和靳敖共享着兩人的情緒。
“白哥,我外公去世了。
“你要不要和我回去,見他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