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Chapter 77. 重返

白和璧從長椅上站起身,朝靳敖揮手打招呼:“事情辦完了?”

靳敖靠近自己的男朋友,親了一下白和璧的額頭,輕松道:“辦完了,以後都不用擔心了。”

語畢,煙灰色眼睛的男人牽過白和璧的手,陪他一起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靜靜聽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十指相扣,在落日的餘晖中安靜相伴。

待天邊的最後一抹落日餘晖掩入山巒,漫天繁星開始鋪滿夜空的時候,靳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起剛才在會議廳裏發生的一切。

遺囑的部分,無非是親戚之間宛如潑婦罵街的拉扯,靳敖不想把這些無聊的争執擺在他的愛人面前,他只粗略講了自己拿到了宓氏屬于宓鶴的那一部分股份和他旗下的一些資産之後,就開始着重講起了他這次着重對付的對手——他的舅舅——宓以寧。

說是對付,靳敖這次來不過是收拾殘局罷了。

大部分的激烈鬥争,都在暗地裏就已悄然完成,像是海洋裏暗流般危險而隐秘。而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就是靳敖成功當上了宓氏的董事長。

家族大會後,宓以寧沉着臉攔下了他。

“靳敖,你站住!”

靳敖轉身,勾了勾嘴角,但笑意未達眼底:“舅舅找我有什麽事?”

宓以寧雖然暴怒,但儀态依舊保持得非常好,也難怪已經四五十了,還有大把的情人對他死心塌地:“這種財産分配根本不公平!我和宓鵬明明都是宓家本姓,還流有宓家的血脈,應該有一部分宓鶴的股份應該歸我們。”

看着眼前的胡攪蠻纏,靳敖好心提醒道:“那你就得跟外公的律師聊一聊了,這件事好像和我沒有什麽關系吧?”

“是你在背後操縱了宓鶴的決定,我要申請重新召開家族大會……”

“你知道嗎?”靳敖打斷了他,低聲輕輕道,可這些話卻像是隕石一樣重重地打在宓以寧的心上,“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少精症,說白了就是不能生育——這就是你堅持要從國內找回宓鵬的原因……一個幾乎不可能有後代的男人,自然不能名正言順地繼承宓氏的位子,而當你意外有了個兒子之後呢?”

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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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鵬就是成就你目的墊腳石罷了。”

他欣賞着宓以寧被戳破真相之後,略有些凝固着的神情。

“但我不介意多告訴你另一個殘忍的真相,”靳敖用最低沉的語氣,掀開了長滿虱子的華袍一角,“那就是,宓鵬其實并不是你的兒子,所以他沒有對應的繼承權,因此也不能分得多餘的股份,宓鶴不會把遺産留給一個和自己并沒有血緣關系的人。”

宓以寧陰沉地看着他,幾乎是低吼出聲:“一派胡言,我做過親子鑒定!我自己送檢的機構不可能說謊!”

見這人死鴨子嘴硬,靳敖輕笑,他不介意讓宓以寧死也要死個清醒,随口就戳破了當年的真相:“你當時拿到的那份親子鑒定,可是經過了宓鶴的手,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他沒有多言,宓以寧腦子那麽活泛的一個人,自然能明白宓鶴的心思。

僞造假的親子鑒定的目的,其一是為了迷惑宓以寧,讓他不至于那麽快和宓鶴正面起沖突,讓他有推自己兒子上位當提線木偶的幻想;同時這也保證了靳敖的一定生存空間,将宓以寧的關注重心放在宓鵬和靳敖兩個人之間的鬥争中,讓他不至于這麽快注意到宓鶴在背後搞的小動作。

宓以寧想明白了一切,聰明反被聰明誤,千算百算終究棋差一着。

“你老老實實的呆在宓氏,別有什麽非分之想的話,公司裏的分紅足夠你吃到老了,”靳敖打蛇打七寸,知道對付這種野心不足蛇吞象的人該怎麽辦,他接着涼薄道,“……只要你能安安分分,過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日薄西山的宓以寧頹廢地垮着肩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靳敖瞥他一眼,就沒有留戀地踏出了會議廳,在其他股東的見證下,成為了宓氏新任的董事長。

還有人要向他賀喜,但都被靳敖拒絕了。

因為他知道,他的愛人還在外面等着他帶來勝利的好消息。

靳敖如實地向白和璧坦白完所有的一切,他又從風光無限、在外人看來神秘莫測的宓氏董事長,成為了愛人面前的幼稚鬼,論變臉的速度,靳敖敢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稱自己是第一。

他把白和璧抱進懷中,鼻尖滿是他白哥從一而終的凜冽的香氣。

男人悶悶道:“白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白和璧輕笑:“我也很喜歡你。”

靳敖其實不懂,他不明白宓家內部對于名利的狂熱追求,就算知道世俗意義上“只有有了名利和權力之後,才能掌握一切”的叢林法則,他還是厭惡這種純粹利益至上的冰冷。

曾經的“靳總”,或是現在的“宓氏董事長”對他來說只是虛名,這些都是無謂的稱呼,讓他能夠完成自己心中複仇理念的工具而已。

他從來都不想當所謂的言情小說裏最時髦的“霸道總裁”,更沒有所謂的“逼格”。

他曾經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更不是。

他最想的,還是在自己的愛人的臂彎裏,充實而圓滿地過完他的一生。

殊不知,這和白和璧的想法也不謀而合。

在面對彼此的時候,他們都是芸芸衆生裏的普通人,是兩塊殘破而赤裸的拼圖。

只有當兩人碰面時,才宛如磁鐵吸引般自然而然地合二為一,完美地填補完各自的缺口,攜手相伴渡過未來的人生之路。

靳敖用煙灰色的眼睛看着白和璧,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染上了夜幕的星光。

他問道:“你說我們窮極一生都為了名和利而鬥争,這樣的人生真的有意義嗎?”

白和璧有些啞然,但瞬間他就思考出了答案,望着天邊盤旋的海鷗,四兩撥千斤地溫柔笑道:“與其思考那些複雜的哲學問題,我們不如專注當下,來點薯條喂喂海鷗?”

靳敖接過白和璧抛來的梗,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驚起一片叢林裏歸巢的鳥雀。

***

靳敖風馳電掣地處理完宓家的事,把未來幾年宓氏企業的發展安排得井井有條,這也是他回國以來就一直完善的計劃。

回國的這半年時間,他每天除了在忙國內的分公司的工作以外,更重要的,還是在規劃未來他坐上董事長這個位置後,規劃着自己需要處理的各種複雜的關系網和未來規劃。

宓鶴別的不說,雖對靳敖有防備,但在如何管理家族企業這方面的經驗倒是全須全尾地傳授給了他,包括大部分隐秘的人脈和資源,這大大提升了他掌握整個宓氏的速度。

就算宓鶴給他留下了不少人才和資源,但磨合總需要時間。

讓身上仍有工作的白和璧先行回國,靳敖自願留在了國外處理剩下的事情。

哪怕分居大洋兩岸,小情侶之間黏黏糊糊的勁始終沒有消停過,仍處于高昂的熱戀狀态。

除了每天晚上一個小時起步的電話煲以外,靳敖還特地在國內的花店定了每日一束的鮮花,差人專程送到白氏門口。

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每天早晨準時到達白氏辦公室的不僅有白和璧,還有靳敖在含苞待放的鮮花裏夾着的土味情話小紙條。

過了快兩個月,靳敖眼看着手上的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了,這才将一些不太重要的雜務交由了信得過的親信代為處理,瞞着白和璧,匆匆忙忙地拎着行李箱回了國,給了對方一個巨大的驚喜。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靳敖還是覺得自己和白和璧同居的那間屋子溫馨,裝滿了兩人之間的回憶。

短暫分離沒讓兩人更加疏離,反而加深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紐帶。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就像尋常情侶一般,甩去了自己自己身上累贅的身份,成天膩在一起,嘗試了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包括但不限于宅在家裏看文藝電影、打雙人游戲、甚至是一起去閱讀沙龍結識新的朋友……

當然,“文體兩開花”,耗費體力的活動也是有的。

最離譜的“鍛煉活動”,發生在某個青天白日的午飯時間。

靳敖不知道從哪裏買了條圍裙,和白和璧家之前的那條超市打折滿減送的圍裙款式差不了多少,都是半透明粉色蕾絲款,看起來是蓄謀已久。

他偷偷把家裏其他的圍裙都藏了起來,并讓白和璧在做飯的時候穿上。

白和璧嫌太羞恥,死活不肯穿。

最後還是靳敖抱着他哼哼唧唧地撒嬌了半天,從如果白和璧不答應的話會導致的個人心理健康問題,一直分析到不和諧生活會導致家庭破裂,舉了各種各樣的例子,全方位無死角掃射各種各樣的論點,占據道德制高點。

白和璧被他叨叨得快被煩死,這才勉強松了口。

到最後,那件圍裙還是成了一次性用品。

***

某個休息日傍晚,兩個人在家附近的某個金牌酒樓吃飽喝足後,就牽着手慢悠悠地在街邊壓馬路。

不知怎麽地,兩人就走到了S大附中附近的公園裏。

他們身側穿行着往來如風、嬉戲打鬧的學生,他們身着熟悉的嫩綠色S大附中校服,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分享着今日上學時的趣事以及對老師的吐槽,那一張張沾滿汗水和稚嫩的臉上,洋溢着獨屬于青春期的躁動,滿是青年人的朝氣。

白和璧看了看手機,發現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大部分學生都已經放學了。

看着這些熱熱鬧鬧的學生,靳敖突發奇想:“白哥,我們現在要不要到S大附中附近轉悠一下?順便消個食?”

“嗯,我也正好想回去看看。”白和璧應好,過了這麽多年,他回S大附中的次數寥寥無幾,他也很好奇如今的S大附中是不是有了什麽新的變化。

說走就走,從他們目前所在的公園到S大附中還是稍微有一點距離。

兩個人走了五六分鐘,這才從道路盡頭看到熟悉的教學樓。

來到正門前的小花壇處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一陣恍惚。

S大附中變了一些,但沒有變太多,仍保留有舊時的建築和主體結構。

似乎是因為擴招的緣故,學校主體新增了幾棟教學樓,宿舍樓被翻新過,所有的外牆也被重新粉刷上明媚的嫩綠色,從攀滿綠色爬山虎的圍牆縫隙中看過去,甚至連操場上的草皮都煥然一新。

S大附中依舊屹立在這裏,培育着祖國未來的棟梁,可是靳敖和白和璧都已經成長,成為獨當一面的社會人士,兩人心中不由地湧上物是人非之感。

沒有預約,兩個人都不能随便進入學校。

他們也不打算進去,想着在外邊逛一圈就行。

靳敖似乎想起什麽事,拍一拍腦袋,就神神秘秘地領着白和璧到了學校外圍的角落:“白哥,你看這裏的牆。”

白和璧順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堵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無非是一些學生在學習之餘用來發洩情緒的産物,以及一些無法言明的暧昧情愫。

“這是一面表白牆,”靳敖介紹道,“我之前聽同學說這面牆很靈,說是有一對學長學姐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直到現在都還在一起,所有很多小情侶都會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以求取愛情長長久久……聽說教導主任還會時不時看看這上面的名字,用來查一些偷偷摸摸的小情侶呢。”

白和璧剛想說“這種蠢話都信”,就聽到靳敖開了口。

男人用指尖碰了碰牆面,蹭掉一點灰,頗有些害羞地道:“其實吧,這裏可能還有我寫的……”

白和璧:“……”

他憐愛地摸了摸靳敖的大腦袋。

靳敖也承認,自己當時腦子抽了,趁着某天放學,自己拿了只圓珠筆在牆的角落寫了自己和白和璧名字的首字母縮寫,他還很心機的換了只紅色的,在兩人的名字間加了一個小愛心。

靳敖往旁邊一站,指着大致方向:“讓我想想,我那時候寫的地方……唔……應該是這裏……”

這随手一指,還真讓靳敖給找到了。

相比于靳敖對于過去蠢事的羞赧,白和璧無語過了勁,此時倒顯得大方許多。

他摸着牆上稚嫩而青澀的愛戀痕跡,體會着當時靳敖大膽而熱烈的心意。

白和璧想了想,轉身去隔壁還沒關門的小賣部買了一只紅色的圓珠筆。

在靳敖不解的眼神下,白和璧在靳敖那一行小而深刻的簽名下,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筆跡。

他仿着靳敖的格式,僅僅是将兩個人的名字順序調轉了一下——過去是靳敖在前,白和璧在後;而白和璧新增的那一行,則是白和璧在前,靳敖在後。

“從現在起,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靳敖愣愣地看着白和璧做着極其幼稚的舉動。

“……就像我們現在夢想的那樣。”

他聽見白和璧笑着道。

***

靳敖壓着白和璧在隔壁的小樹林裏親了好一整,兩個人才重新回到學校門口。

他們在花壇旁的石椅上坐了一會,看着天色漸晚,準備打道回府。

可當他們站起身的時候,從門口出來一個挎着小包的熟悉面孔,雖然發間的銀絲漸多,但白和璧和靳敖依舊認出了對方是誰。

她是蔣雨澤,曾經是靳敖和白和璧的班主任。

她整理着自己的斜挎包,擡起頭,就看到兩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親昵異常。

蔣雨澤看了好幾眼,這才認出了兩個人的身份,不确定地打招呼道:“靳同學?白同學?”

白和璧颔首:“是我們,蔣老師好。”

蔣老師把挎包放好,笑道:“好久沒見到過你們了,怎麽現在到學校這裏來了?是有什麽事要辦嗎?”

靳敖回答道:“沒有事情要辦,我們就是吃完飯之後,想着來學校附近晃晃,沒想到能碰上您。”

“哦,原來是這樣……”蔣雨澤的眼神在兩人自然相握的手上轉了一圈,心中有了打量。

白和璧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大方道:“蔣老師,我們現在在談朋友,目前在一起了。”

蔣雨澤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你們兩個大帥哥在學校的時候,小姑娘來追的時候都不動如山,我和別的老師還在說呢,你們都這麽乖,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啊……”

白和璧笑道:“過譽了,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就算我當時有喜歡的人,我也不會表白的。”

靳敖也跟着笑,和白和璧一起頗有夫夫相。

蔣雨澤看着兩人臉上相似的幸福微笑,真心道:“我知道你們一路走過來應該經歷了不少,別的不就不多說了,我在這裏祝你們幸福。”

兩人一起道謝:“謝謝老師的祝福。”

三人在校門口再多話了會家常,蔣雨澤就先行提出要去停車場取車,她家裏還有一個等着她的女兒,所以蔣雨澤說了聲不好意思就先走了。

兩人目送着她的紅色轎車平穩離去,心中都充滿了感慨。

這麽一看,靳敖的注意力倒是被車庫旁的另一樣東西吸引了。

他的眼神落點落到了停車場旁的共享單車車棚。

煙灰色眼睛的男人問:“白哥,你還記得我當時第一次見你,是騎自行車來的嗎?”

白和璧有些訝然,随後應道。

“記得……我還記得,你當時踏着自行車朝我而來的時候,真的很帥,”白和璧笑道,“那時,我就在想你成年之後會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會很符合我的審美……”

他仔細地打量着男人英俊的側臉,伸出手來捏了一把,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得不說,現在的我很滿意。”

靳敖耳根紅了,摸了摸身邊人的手背消消臉上的熱氣。

“那我現在帶你騎自行車?”

白和璧點頭,自行車這東西他從小都是自己騎的,從來沒被人帶過,被人帶着兜風的場景倒是在不少羅曼蒂克的愛情片裏見過。

靳敖掃了碼,長腿一跨,單腳撐着地板、用灰色眼睛認真看向白和璧的樣子潇灑異常。

他拍拍後座,道:“白哥,快上來,我帶你回家。”

白和璧笑着上了後座,攬住了靳敖結實的腰身,感受着自己男朋友小腹間極具爆發力的肌肉,覺得安全感十足。

靳敖緊握車把手:“白哥,我要開始踏了!”

白和璧的臉頰貼着男人結實寬大的脊背:“嗯,我抱着你。”

“……哥,這個速度可以嗎?”

“我沒問題。”

“你再摟緊一點,我怕摔了!”

“沒事,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那也沒關系,大不了就是一起摔了……”

在瀝青馬路上,煙灰色眼睛的男人騎着自行車帶着自己的愛人朝着家的方向騎行,情侶間熾烈真誠的愛語消散風中,夕陽下兩個人堆疊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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