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個混血吧

宋景文可是親眼見到宋宇把一整塊果脯往懷裏揣的,他土匪似的将果脯掏了出來,“別嚷嚷,真當我傻啊。自己藏着塊大的,就給你兄弟們吃那麽小塊兒?”

也不知道是誰傻了那麽多年,宋宇鼓着嘴用舌尖頂着臉頰,硬生生把這句話憋了回去。

不說話實在是憋屈得慌,只能罵罵咧咧地扯着草藤道,“那是我的!我搶到的就是我的!”

宋景文都快笑了,盡是一堆歪理,“給你們一個任務,要是完成了,不僅今天有果脯吃,明天還有大紅蝦吃,半年帶你們實現饴糖自由!總而言之,跟着大哥走,有糖吃!”

宋景文把半個手掌大的果脯平均分成了五份,給四個小朋友發了下去,“你們都知道哪有大紅蝦和大白蝦吧,自己拿個籃子去抓,抓得最多的人就能得到剩下的這塊果脯。”

在場的小孩子家裏的日子都是過得緊巴巴的,大人可沒有閑錢給他們買果脯或者饴糖。一年到頭只能過年的時候嘗那麽一小塊兒,還要跟兄弟姐妹們分着吃。

二狗和宋木頭率先跑了出去,宋華和宋勇也跟着跑了出去。他們才不怕宋景文說話不算話呢,先把眼前的弄到手才是真的。

宋宇一口還沒吃到,氣得眼淚汪汪,“我還沒吃呢,你憑什麽把它拿走。”

“我好好跟你講講道理,這塊果脯本來是我的吧。那怎麽就成你的了,你這套強盜理論行得通嗎?鎮上的雜貨店你怎麽不去搶呢,搶了就是你的。也就被打個幾板子,被壓給老板做苦力,沒什麽大不了吧。我也覺得,要不明天就把你送過去?還能給家裏省點糧食!”宋景文忽悠起小孩一點都沒有負罪感,哪個朝代沒有衙門,沒有雜貨店,合理範圍裏瞎編就成了。

宋宇在石坡村的孩子裏算是淘氣的,不過再混蛋也是個孩子,提到衙門就只能吓得直哆嗦。

宋宇抽抽鼻子,眼淚鼻涕在黑黢黢的臉上劃出了道道白痕,小聲咕哝着,“那你怎麽不讓我去抓大紅蝦,我比他們都厲害。”

就等着這句話呢,住在一個屋檐下,能變成朋友的就不要往敵人陣營裏扔了,浪費資源!

而且還是他二叔家的小兒子,宋景文再怎麽混蛋也不能在注重親緣關系的古代欺負自己家族的後輩,這對他的名聲不好,不利于他在古代生活下去。

既然到了賈朝,宋景文也就秉承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好好在這裏過日子吧。放在現代這種田園生活還不太容易得到呢,這簡直就是他夢想中的退休生活。

宋宇對原主做的那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現在是宋景文霸占了這具身體,他對宋宇的恨意倒是沒那麽大。要說代替原主原諒傷害他的人,他也沒那個立場。

宋景文落水這件事還有待考量,絕對沒有那麽簡單。一個傻子獨自一人跑到深水區,平常跟着他一起玩的宋宇等人當天又去了哪裏?

石坡村處在鎮上和其他村的交界處,不僅是因為陸地上的便利,石坡村的河流彙聚在村外的荒地前就形成了一條大河,因而走水路也是極為方便的。

石坡村的後山有着水流湍湧的區域,較為偏僻,一般沒人去那邊。所以肯定是有人講傻子引過去的,但是誰會處心積慮的害一個傻子,這就不得而知了。

宋景文瞥了他一眼,“那我給你松綁,你憑自己本事來我這邊領賞。但是得聽我吩咐,那回去我什麽都不跟阿奶說,還讓阿奶給你做大紅蝦吃,這交易怎麽樣,劃算吧。”

宋宇嘀咕道,“誰稀罕啊,難吃死了。”

宋景文權當沒聽見,用草藤抽了下他的屁股,“麻煩精,沒心沒肺的狼崽子,我着是給你改善夥食呢。”

宋宇扭頭瞪了他一眼,從宋景文手裏拽出草藤就跑了。

嘿,這傻小子。宋景文倚在大樹下觀察着周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對現在的他來說,到處都彌漫着新鮮感。

他不禁感慨,“還是古代的環境好啊,都不用吸霧霾。而且這麽多的山都沒被開發,開發成景點光收門票就數錢到手軟。”

不過,大家吃都吃不飽哪有心思玩啊。

他在現代的時候也在大山裏住過很多年,後來奶奶身體不好了才從山上搬下來。

宋景文走出大樹的陰影,奔着那塊連接河流東西岸的木板而去,從那塊木板的東邊走到了河流的西邊。西邊的植被明顯比東邊的要茂盛許多,朝陽的地方還看到了不少果樹。

“孩兒們,抓個頭大的,不要黑不溜秋的,要好看的。”宋景文跟個山大王似的,中氣十足地發號施令。

宋宇的草藤上已經綁了不少只大紅蝦,大白蝦他一個也沒抓。別的孩子用筐子,他就只用兩根草藤。

宋宇故意都抓這種難吃的大紅蝦,呸,看他這個便宜堂哥怎麽吃。傻子就是傻子,什麽好吃不好吃都不知道。

一個個蘿蔔頭埋着腦袋的樣子真的挺好玩的,尤其是有的孩子臉上蹭的滿臉淤泥,跟只大花貓沒兩樣。

“我們按抓的數量多少來分獎勵哦,到時候樹下集合,我給你們去找寶貝。”

山上都是寶,可不就是去找寶貝嘛。宋景文不緊不慢地往山上走,不進到深山裏還是相對安全的。他當兵的那些年沒少往林子裏鑽,奈何宋景文這具身子太弱了,目前他只敢在外圍轉一轉。

宋景文看着随處可見的紫色小花,一簇一簇的像是滿天星,看着像是阿拉伯婆婆納。這種花的周圍還有一種蓮座狀的白色花朵,外綠內白,根莖直立,有分支。

宋景文又翻了翻花的根部,鼻尖杵着綻開的花骨朵,有股清微的香氣,花序軸下部有着倒三角形的小果子。這分明是荠菜花,荠菜可食用,是一種常見的野菜,荠菜花還可以入藥,是一種藥材,可清熱去火,止血明目。

就是不知道賈朝市面上有沒有收這種藥材的,還要清洗、篩選和曬幹。宋景文嫌太麻煩了,而且他也不喜歡吃,只在野外嘗過。

宋景文從地上爬了起來,空地上突然拔起的一個漢子将前面的人吓了一跳,腳底不穩踉跄着跌了下去。

宋景文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了,沖勁太大兩人抱作一團滾了下去,所幸被一棵樹攔住了。

男子悶哼一聲,撞到了腰。

宋景文趕緊松開男人,兩腿一蹬坐了起來,又去拉人,“你怎麽樣,傷着沒?”

宋景文不禁懊惱自己的警惕性下降了,竟然沒發現有人過來了。不僅如此,這廂還突然起身将人吓着了。

纖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着,謝風的眉心擰出了一條紋路,他聞言擡起頭來,眼中還含着水汽。“手,手放開。”

宋景文這才驚覺自己竟一直拉着人家的手,“我拉你起來。”

這不是那個傻子嗎?怎麽好像不傻了。謝風一時呆愣住了,被宋景文這麽一拉忙甩開他的手,漢子和哥兒可是有區別的。

要擱在以前謝風也就不跟傻子計較了,可是他不傻了,這就要注意距離了,被人看見了會說閑話的。

謝風的手上有一層老繭,如同樹皮一樣粗糙。宋景文不解,看着謝風精致的面頰,不适宜地想到了一個詞,金玉其中,敗絮其外。

謝風不是傳統亞洲人的長相,他的長相極富侵略性。五官深邃,眉眼幽深,眼窩微微凹陷,鼻梁細而挺直,唇上似染了胭脂。

最主要的是他的一雙瞳仁是灰綠色的,細看上去又有點冰晶藍,大海般的深邃蔚藍。

宋景文,“你是混血?”

“什麽意思?我是謝超雄家的謝風。”謝風裹着頭巾,又将自己遮了起來,“你快回去吧,不要再往上走了,山上不安全。還有啊,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見過我。”

謝風知道自己的容貌太奇怪了,在石坡村很不受待見,而且一個哥兒偏生身量像個漢子,不像其他哥兒身嬌體軟的,也就沒什麽人會喜歡自己,更不要提上門提親了。為這事沒少急壞他爹爹,他娘對他也是沒什麽好臉色,平時都不讓他出門。

就連救了宋景文這件事也是偷偷從家裏面溜出來遇上的,他匆忙将人撈上來後,就看到弟弟謝安過來了。把人扔下後灰溜溜地跑回了家,所以那天所有村民都以為是謝安救的宋景文。

謝安回家氣得要命,拉着孫翠就罵謝風多事。

可宋景文才是事故的主人公,從傻子的記憶裏感知到傻子是被一個身板健壯的人從河裏撈出來的。

宋景文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躲躲藏藏的,難道謝風在村裏的名聲不好?

聽說自己是被謝家小子救上來的,可是宋景文傻了那麽多年,壓根不知道村裏有幾家姓謝的,又有幾個謝小子,所以他試探道,“我不往上走了,不過我有個問題,我之前落水是你救上來的吧。”

謝風眼神閃躲了一下,竟然沒瞞住,也是,謝安從小就不喜歡他,指不定添油加醋的說了什麽。

他擡起頭狐疑地看了宋景文一眼,這件事竟然被正主知道了,宋景文當時不是已經暈過去了嗎?

宋景文其實在唬他,傻子當時是暈過去了,但是能感覺到自己落在了一個壯實的懷抱裏。

謝風鼓着嘴巴,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剛好看到了,是你自己命大,不用謝我。”

細微的變化被宋景文納入眼中,為什麽要閃躲呢,救了人打算做無名英雄啊。

宋景文撚了下手指,手上的血跡已經幹掉了。他心裏一震,驚呼道,“你受傷了!我給你看看。”

這麽一說謝風才察覺到手上的小口子,大概是壓到了碎石上。其實謝風很怕疼,小石子嵌進了傷口中。但是他不說疼,說了會讓爹爹擔心,漸漸地就形成了忍痛的習慣。

他抿了下唇,唇若含朱砂。美人落淚,為之動容。

美人藏起了自己的手,倔強道,“不用了,一點兒小傷而已。我先走了,你不要再往上走了。”

謝風走了兩步又回頭,兇巴巴地說道,“還有,不要再盯着我看了!再看我就戳瞎你的眼!讓你對我負責,吓死你!”

聲音太小,一點兒氣勢都沒有。跟只只會伸爪子虛張聲勢的小奶貓似的,還是只藍眼睛的波斯貓。

宋景文讪讪的抓了把頭發,想了想還是将地上的荠菜收割了,可以止血。做個家常菜也是很不錯的,先讓阿奶試試看,能吃的話就給謝家送些過去。

不過,怎麽看兩眼就要負責了?宋景文後知後覺的張大了嘴巴,“他不會是個哥兒吧,這個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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