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郎相會

“你說,就這麽彪悍的一個哥兒,誰敢娶啊。”宋老太陰恻恻地說,“萬一哪天小兩口鬧矛盾了,他一個不高興,不得把自家相公打死啊。”

宋景文聽的津津有味,眨巴着眼睛問道,“那他現在怎麽不在村子裏走動了啊?他爹好像也不怎麽出門活動。”

宋老太作勢要打他,敢情這小子什麽都沒聽懂。

巴掌落在頭頂卻是極輕的一下,宋景文傻呵呵地笑着在宋老太的手心裏蹭了蹭,“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啊,他還上鎮上賣菜替他爹抓藥呢,多孝順。”

宋景文語氣裏還夾雜的一種炫耀的成分,把宋老太氣得夠嗆,“他娘不讓他出門,怕他長得吓人,以後人家不敢跟謝安提親。”

真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宋景文覺得他們對謝風的誤解太大了。首先是容貌方面存在偏見,實在太過狹隘,宋景文不相信謝風這麽低調的人名聲會這麽差,其中必定是有人作祟,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謝安。

謝風過得越難,越能體現出自己的優勢,從而在別人的難堪中獲得一種優越感。

宋景文突然想起了什麽,震驚地看着宋老太,“阿奶,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救我的人其實是謝風,不是謝安。”

宋老太張大了嘴巴,不太信,但因着這話是從宋景文的嘴裏說出來的,又多了幾分真實性。“都說是謝安,怎麽變成謝風了。難不成謝安是故意占了這好名聲?那這謝安人品有待考究,你們倆的婚事我還得考慮考慮,娶這麽一個心機的男媳婦回來遲早會家宅不寧。”

“阿奶,我真的不喜歡謝安。”宋景文哭笑不得,“還有謝風不是長得奇怪,只是他的身體中恐怕有別的國家的人的血。他父母不是賈國人嗎?”

宋老太還在消化宋景文說的話,奇怪地看着他,篤定道,“他父母長得都跟我們一樣啊,孫翠說他長得奇怪是因為以前生了場大病,落下的病根。”

這不是純扯淡嘛,宋景文擺擺手,“反正有其他國家的人就長謝風那個樣子,您別再說人家醜啦。”

宋老太擰着眉頭,“怎麽可能是其他國家的人,淨瞎說,賈國對出海還是把控得很嚴的,其他國家的人都是偷偷來我們這兒,商人也都是私下交易的。”

宋景文也不跟老太太争執,他急于迫切的想去見見謝風,好生地問問他,怎麽将狍子扔下就跑了。

他是一刻也等不及了,“阿奶,我再拿一罐小的辣子粉。我去好好謝謝謝風,人家給我們送了這麽多肉。”

宋老太撇撇嘴,哼了一聲,心道你怎麽知道就是謝風打的狍子呢。

宋景文興致沖沖地往謝家的院子裏扔石子,今日謝風沒有在院子裏幹活,真是稀罕事。

石子在地上滾了幾遭,無人問津的停下了步伐。

宋景文別的優點不說,單單是比厚臉皮就沒遇到過對手。

宋景文瞧着謝家堂屋裏還亮着光,理了理衣袍,正大光明地去叫門。手裏端着一罐大的辣子粉,來開門的是謝安。

謝安也沒想到是他,一張臉頓時不好看了。待轉頭看到他手中的東西,立馬換了張臉将人領了進去,習慣性地撩了下頭發,“這是……送給我的嗎?宋大哥你可真客氣,十幾文呢。”

這嬌羞的形态,這特別的角度愣是看出了謝安确有幾分姿色,難怪他可以在村裏的漢子間混得如魚得水。

宋景文不自在地撇開眼,見院子裏還晾着衣服,嬉笑道,“你家這還挺特別啊,晚上洗衣服啊。挺有雅興啊,人家曬日光,你們家曬月光,吸收日月之精華啊。”

謝風不屑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還不是我那個好二哥,一回來就洗衣服去,誰知道是不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

宋景文不知道謝安對謝風的滿腔惡意從何而來,但謝風的壞名聲絕對有他的一份“功勞”。

宋景文聽到這話莫名地有些氣悶,停下腳步嚴肅地說道,“他是你哥哥,哪有做弟弟的這麽诋毀哥哥的。”

謝安不慌不忙地認錯,一點都不情願,“是我妄自揣度了,但他幹了什麽事他自己心裏清楚。”

謝安接着說,“你是不知道,我看見他好幾晚偷偷出去了,回來後還躲在房間裏不知道做些什麽。”難保外面不是有野男人了。

這話不說,宋景文也懂了,老臉不争氣的一紅,什麽野男人,粗俗!

晚上出去不是和自己見面的嗎,這麽說來還真像是情郎相會。

宋景文甩開這種念頭,此刻萌發了一種見家長的錯覺。

謝超雄病恹恹地坐在上方,摸着手邊的茶盞。看宋景文進來了,笑着招呼他坐,“宋家小子,今天怎麽過來了啊。”

宋景文将手中的辣子粉送上去,恭敬地說道,“自己家做的調味品,給你們家送點過來,您嘗嘗合不合胃口。不值錢的玩意兒,您可別嫌棄。”

孫翠在一邊看出點不同來,彎着眼睛沾了點送進嘴裏,“我還以為只有村子裏的人有呢,沒想到我們家也有份。”

謝家雖說是外來戶,但好歹在石坡村安家了那麽多年,也算得上是一個村子的人了。

什麽叫村裏人都有呢,一句話将自己家摘得幹幹淨淨,擺明了我們家沒有什麽好用來交易的。一般的村民哪有想得那麽複雜,看樣子孫翠以前也是個大戶人家的。

謝超雄看她那副作态不高興地咳了一聲,當着人家的面就将辣子粉往嘴裏送,小心眼的樣兒!

宋景文觀察着孫翠,不像,和謝風一點兒都不像。難道謝風是被人牙子拐到這兒的?

其他人都在,唯獨缺了謝風,宋景文微不可察地朝門外看看,也沒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隐隐有些失落。此時聽了孫翠的話,宋景文撓撓頭,嬉笑道,“嬸嬸,沒有那回事,我這是專程給你們家送來的,其他人都沒有。謝風之前救了我一命,這個辣子粉不算什麽的。”

宋景文站起身,茫然地看着謝超雄,“叔,謝風呢,咋沒看見他人呢。我有事找他,白天沒找到他就只能晚上過來叨擾了。”

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只是想要填補那一處已被撕扯開的空缺。

孫翠邁着小步子出去了,片刻後又進來了。

兩人的臉色都不好,孫翠黑着臉站在一旁,讓出了身後蒼白如紙的謝風。

謝風看都沒看他一眼,賭氣似的離他遠遠的。

謝風虛弱地靠着柱子,死死地咬着嘴唇,輕微的悶哼從嘴間溢出。血液湧了上來,一抹紅滴進了雪中,鮮豔的顏色紮在了宋景文的眼中,丹砂染素唇。

宋景文心疼地盯着他,“臉色怎麽不太好啊,生病了嗎?”

孫翠嗤笑一聲,剛要說什麽被謝超雄攔下了,“風兒的身子不大爽利,你有什麽事直接跟叔說吧。”

謝超雄這才發現二兒子今天不太對勁,想着讓他回去躺着。兩個小子能有什麽重要的事啊。

宋景文看謝風腳步一轉就要走,趕忙說道,“叔,我要買你家的竹子!”

謝超雄先是驚訝,再後來就是無所謂地擺手,“你要幾根,自己去砍就是了,不收你錢。”

宋景文搖搖頭,神色凜然地走近一步,氣勢頗足地伸出五個指頭,“我要的可不是幾根,而是五百根!”

謝超雄掩住臉上的驚愕,孫翠當他在開玩笑,“宋小子,說話可不要閃了舌頭,五百根竹子少說也要三兩銀子。”

孫翠打量着他,“你有嗎?”

謝風急了,他娘明顯是在坑宋景文,這竹子完全不值那個價錢,他的聲音帶着種虛脫的無力感,“娘,不用那麽多吧,五兩銀子都夠買一片竹林了,五百根竹子用不了三兩。”

謝超雄冷靜下來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實誠地勸道,“用不了那麽多,二兩銀子就夠了。”

孫翠氣得直抖,這兩個祖宗,送到手裏的錢都不要。

宋景文眯着眼笑,謝風剛剛是擔心他了。

他心情頗好地定下了辣椒罐的原材料,“那我明天把錢給你送過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啊。”

謝風還是覺得宋景文吃虧,竹子确實也不值什麽錢,要不是宋景文買的話,現在還長在竹林裏等着枯敗。

憑他對宋景文的了解,宋景文是看他們家不富裕,把賺錢的機會讓給自己家了。謝風跟着将人送出去,兩人在夜色中往宋家走,一時皆是無言。

還是宋景文憋不住話,有種止不住的欣喜,“你今天上山了嗎,你是不是獵到了一只狍子?”

晚上,兩個人,宋景文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謝安的話,兩人就像是偷偷摸摸地談戀愛似的。

謝風輕輕地嗯了一聲,又豎起了一身的刺,“那個狍子送給你,算是賠給你之前送我的東西。你以後也別送東西給我了,我要不起。”

名為酸澀而又凄苦的藤蔓纏繞在宋景文的心口,一個“要不起”是徹徹底底要和自己劃清界限。

宋景文的嗓音有些微的顫抖,“怎麽會要不起,送給你的東西又不要你還,你放心收着。”

“還有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多吃點好。你今天的氣色不大好,我給你包點紅棗和紅糖,你回去泡水喝。”宋景文不停地說着,“狍子肉我給你送一半回來,你自己也吃點肉。”

謝風止步不前,認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強硬地說道,“我不要。”

宋景文焦急地拉住他的手,偏偏還要笑,表情顯得有些怪異,“你不要就行了啊,跟個大姑娘似的,磨磨唧唧的。”

謝風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直言道,“你要是喜歡謝安,就多準備些銀子,少于二十兩我娘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說完扭頭就走,胸口的一塊石頭沉沉地落了下來,他呼出一口氣,眼淚卻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下午被聽見了,宋景文心裏“咯噔”一下,而且謝風還沒聽到完整版本。多少感情的夭折都是因為有誤會卻不去解決。

宋景文小跑着拉住謝風,腦子一熱就将人擁在了懷中,蹭了一臉的溫熱液體。

“我不喜歡謝安。”宋景文說得口幹舌燥,一雙手越勒越緊,謝風狠着心将人往外推。

宋景文輕拍着他的背,如對待稚兒般溫柔。

宋景文敏銳地察覺到謝風不掙動了,有些慌張地擡起他的下巴,卻見謝風面上遍布冷汗,鹹濕的淚水混着冰冷黏膩的汗水沾濕了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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