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告白

宋景文小心地松開手,一只手低低地托在謝風的手肘下,蹙着眉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你今天上山是不是遇到危險了,身上傷着了?”

謝風咬着牙不吭聲,宋景文急了,捉着他的手臂要看身上的傷。

謝風怎麽能如他願,漢子和哥兒本就有別,要是被他看了去,他的名聲怎麽辦。況且自己與他也沒什麽可能了,宋景文嘴裏的話他是輕易不敢相信了。

什麽不喜歡謝安,他下午在宋家院子裏聽得明明白白,宋老太打算讓謝安給宋景文做小。

謝風纖長的睫毛似羽扇般不停顫抖,牙關都被咬出了血,流出的汗水淌過傷口,又是激起一陣刺痛,他現在只想回去換上幹燥的衣服。

“離我遠點!我……不想和你不清不楚,既然你想……娶我弟弟,就該……明白這個道理。”謝風眉心擰出紋路,彎着腰抱住自己,這是一種保護的姿态。

宋景文拽不動他,又是氣又是急,“我不喜歡他!說了多少遍了,別鬧了。”

謝風不理他,獨自埋頭緩解那份痛苦。

他守了一天才發現了這只狍子,追趕的途中滑下了陡坡。他射中了狍子,卻被狍子吊着口氣踢了一腳,嶙峋的石頭劃傷了他的身體,他只能緊緊護住自己的頭。

所幸,腿上沒有大礙,忍過那陣疼痛後便可以正常行走了。

那一刻,他想的是也許不該那麽任性,不應該賭那口氣,“醜”是事實,情人眼裏才出西施,他們兩無親無故的,何必按着宋景文的頭作假呢。

謝風一路滾進了山溪中,不甘心地往上爬。順着血跡找到了狍子,獵物已經失血過多死了。他不敢在山上逗留,萬一引來了其他的猛獸,他是真的要折在山上了。

回家後趁着其他人沒回來匆匆洗了澡,晚上刻意沒在父母面前轉悠,以免露餡。

宋景文見謝風依舊閃閃躲躲的,這才恍悟他是個哥兒,自己不能随便看他的身子。

宋景文軟下性子,蹲在他眼前,兩手堅定地抓住謝風,“我從始至終去謝家都是為了你,謝安怎麽樣都跟我沒有關系。”

他一字一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人。明珠在前,我何必去看璞玉呢。而且,今天奶奶說的話你沒有聽全就跑了,我真的沒動過那種心思。”

謝風從臂彎中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景文,像是在辨別這話的真實性。

鴉睫上還沾着淚珠,長而翹的睫毛并成了一簇一簇的。宋景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心疼地摸着謝風臉上的淚珠。

謝風像是要問什麽,又顧忌這自己哥兒的身份沒有問出口。

宋景文輕柔地揉着他的腦袋,壓根不敢碰謝風的身體,畢竟他也不知道對方身上的傷口在哪。

他在感情方面就是張白紙,而謝風行事也完全是出于本能,兩個毛頭小子憑着一腔熱血沖撞在一起。

宋景文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他不得不承認他對謝風有着不一樣的感情。盡管若基15號聲稱他是自己的貴人,但他起初對謝風的好并不是懷有目的的,他只是單純地想為謝風做些什麽。

在陌生的世界中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恩人長得頗有一番姿色,他可恥地承認自己對對方有好感。

不可否認的是,始于顏值的愛情普遍存在,他也不過是個俗人。

宋景文捧着謝風的臉,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的态度說道,“我發現我是喜歡你的,你受傷了我會心疼,你傷心我也為你憂愁。”

宋景文擦掉謝風眼眶中不斷滾落的淚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耿直道,“我後知後覺的悟到一見鐘情的滋味!”

一見鐘情是什麽,是愛!

謝風再也忍不住,嗚咽一聲撲進宋景文的懷裏,低沉而又痛苦的哭泣聲從鼻腔斷續地溢出來,他撕咬着,在宋景文的衣服上發洩着自己的委屈。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現在才有人告訴他,不,你是有人愛的,你并不比誰差。

謝風的失态讓宋景文的一顆心狠狠揪起,他愛憐的在謝風哭腫的眼睛上烙下滾燙的一吻,莽撞青澀卻又真摯。

“走吧,去陳郎中那邊看看傷。”宋景文用一種寵溺的語氣攔腰将人抱了起來,“小祖宗,我看真是服了你了,一個人跑去山上還帶回一身的傷,我當你有多大的本事呢。”

謝風眼神朦胧,淚水濕潤了眼眶,視線一片模糊,任由他牽着自己,“哦。”

嫣紅從他的眼角暈染開來,染得蒼白病态的臉頰平添了一股旖旎的味道。

謝風一會兒看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偷偷地笑。一會兒又別別扭扭地扯着宋景文的衣角往手裏攥,輕飄飄地如同踩在了雲端。

“不去看郎中,我家裏有藥,回去自己抹一下就行了,不要去浪費錢。”謝風的眼神從迷茫到清醒,執拗地拉住了宋景文。

宋景文皺着眉頭不太贊同,“那你剛剛怎麽還那麽疼,你那個藥粉不管用。”

謝風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後背上的傷他又夠不着。宋景文好笑地掰過他的下巴,“現在就知道替我省錢了啊,還真有點兒管家婆娘的意思。”

謝風驚慌地看着他,怯懦而又委屈,“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管着你。我沒帶錢,我回去取吧。”

宋景文不讓,謝風不肯。誰都不肯讓步,最終也沒能去成陳郎中家。

無法,宋景文只能讓謝風在宋家院子外等一下,他悄悄摸進自己的房間和若基15號買了一瓶碘伏,又用碗裝了送給謝風。

若基15號的其中一項功能就是提供購物,只不過量少還貴。宋景文身上一共六兩并十二文錢,五十毫升的一瓶碘伏就花了一兩銀子。

宋景文沒覺得不值,滿腔熱忱地送藥給對方,只是清醒後才痛罵若基15號是個奸商。

宋景文亦步亦趨地将人送回謝家,不舍地叮囑道,“回去一定要塗這個藥水,傷口不會感染,等藥水幹了再穿衣服。後背用小棍沾着碎布頭塗,別心疼,身體要緊。”

謝風眼眸中閃着笑意,青澀癡迷地看宋景文關心他的樣子,糯糯地點頭,一幅乖乖樣兒。

翌日,宋景文充滿幹勁地在院子裏鍛煉,他現在滿腦子只想發財,這種念頭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更為熱切。

宋老太瞧着他有些亢奮,心想年輕人果然火氣大,相親這件事該提上日程了!

宋世林去大爺爺宋興德家借了牛車,昨日宋景文未送出去的小罐辣子粉被當做了禮物。宋景文本想給謝風留着的,誰想他受傷了,那還是少吃點辣的。

宋世林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閑暇時也是要幹農活的。宋景文身嬌體貴的,宋老太年紀又大,駕車這種事只能落在了宋世林的頭上。

宋景文挺不服氣的,牛車有什麽不好上手的,純粹是宋老太舍不得繩子磨了他的手。

自己家駕牛車去鎮上,要比平時快上很多。因着牛車進不了豆子胡同,宋世林将其暫放在了驿館。

三人徒步朝王滿家走去,得知他們今日要來,黃閑芳攤都不出了,坐在家裏等他們。

這可是一比大生意,談好了可是抵得上王滿一年的收入了。

黃閑芳笑臉迎人,主動攙扶着宋老太往自家屋裏走。宋景文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旁邊跟着的就不知道是誰了,看着比宋景文還要小上一些。

黃閑芳偷偷看了一眼就專心地和宋老太講話了,宋世林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像個透明人一般。

王滿和宋景文搭着肩往裏走,兩人這段時間的關系突飛猛進,宋景文三天兩頭地來王滿家,看看他帶了些什麽稀奇的東西回來。王滿也對這小子獨到的眼光和聰慧的頭腦敬佩不已,主要是在他的幫助下緩和了婆媳矛盾。

宋景文是這場談判的主體,他不客氣地往王滿對面一坐,迫人的氣勢兜頭而下,“你家的小茴香,辣椒和八角我全都收了。”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還未當家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王滿無端地覺得自己被壓了下去,他搖搖頭,“你要全買我沒意見,還是那句話,你買多了沒用。”

這個男人應該改名叫王木頭,頭腦一點兒都不圓滑,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好在他娶了個精明的婆娘,“你們收這麽多辣椒幹什麽啊,這可不便宜,自己吃不了那麽多吧。”

這顯然是一句陳述句,宋老太看着婦人沒吱聲,避開她詢問的目光朝屋頂看,這老太太也是個賊精的人。

宋景文有心将這兩人收在自己手下,他現在不僅缺人還缺錢,如果讓王滿入股的話,他可以省下一比不小的投資,生意運轉起來後再給甜頭。

拉對方入股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窮,兜裏沒錢,走路不穩,要想站得直,臉皮就得厚。

宋景文慢條斯理地抿着茶水,左右思索了一番,經他觀察王滿确實是個老實人。

他出聲打破了這種尴尬,“王大哥,兄弟我這邊有條發財的路子,就不知道你要不要走。上次你說想讓媳婦過上好日子,但憑你自己再幹個三兩年的都不一定能賺上一百兩。”

“你也是個實在人,我不瞞你,我這邊要做生意,賣吃食,而這材料……”宋景文頓了一下,半明半昧地觀察王滿的表情,有些激動,還摻雜着些許懷疑,“正是辣椒,我會将它加工出來,你只需要提供材料,到時候我這邊給你分成。”

王滿覺得宋景文有這個能力,但他又害怕押錯了寶,他們家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宋景文看出他臉上的遲疑,也不催他,只緩緩給出了另一條路,“或者,你将我定的東西賣給我,咱們就算清了。之後由我四叔和你簽個契約,你就只用給我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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