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魯班凳
林石丘接過宋景文手中的圖紙,大駭,抖着手不舍又謹慎地将圖紙遞了回去,“這東西你是哪得來的,這價值太大了。”
既然是談正經生意,那就得認真起來了。林石丘瞅着外面實在不是談話的地方,領着人往堂屋走。
堂屋裏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但是不難看出做工很講究,精細而又漂亮。
“要是我沒看錯的話,按照你手裏圖紙做出來的桌案不僅攜帶方便還能夠随處移動。”林石丘激動得拍着手來回踱步,像是自言自語道,“還有那個凳子,實在是妙極了。展開是一張凳子,合起來就是一塊木板,這絕對是大師傅才能想出來的啊,你小子,不簡單啊。”
宋景文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林石丘的樣子就像是練功走火入魔了。謝風搖頭拍了他一下才讓他又端正了态度,“別笑了,你快和林阿伯商量一下。”
宋景文收住笑容,瞎編道,“這個圖紙只是我瞎想出來的,隐約記得以前沒傻的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就一時興起琢磨了一下。”
實際上,宋景文的這張圖紙上畫的是“魯班凳”,還有一個以相同原理制作的桌子,桌子展開後四條桌腿底端用榫卯可安接木輪子。
“魯班凳”的圖紙是他用山寨手機搜索照着臨摹出來的。
宋景文故作幽怨地嘆了口氣兒,頗有種郁郁不得志之的感覺,他皺眉捏着手裏的圖紙,“唉,實在做不出來也罷,權當小子異想天開了。”
這對于一個心氣高又極愛鑽研的木匠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擊與否定,林石丘一橫眼,拍桌而起,“能!能做出來,就是要時間。”
說完又似乎有些心虛地盯着那張圖紙,“就是,就是這張圖紙可否借小老兒好好研究一下。”羞于啓齒道,“我以後可以繼續做這種桌案和凳子嗎?我買你的圖紙!”
林石丘越說越激動,一掃臉上常年的陰霾,滿面紅光地從宋景文手中接下圖紙,珍重地捧在懷裏。完全陷在了這套不平凡的藝術品中,将家中的窘境一股腦地抛在了天外。
宋景文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瘋魔的男人。這張圖紙交給對方也是一種好事,他又不會複雜的木工,所以霸占着圖紙也沒用。
林石丘只要好好利用這次的機會,并懂得舉一反三的道理制作出其他的物品,林家一定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水平。
宋景文早就觀察了一番他的手藝,瞎了一只眼對這位中年男人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村子裏有好幾個木工,而宋景文唯獨選擇了林石丘。一方面是這個人人品靠譜,與大爺爺家的關系比較親近,不如賣個人情給宋志和。另一方面林石丘的家境在幾個木匠中是最差的,但沒瞎之前手藝是頂尖的。
“可以,我直接将圖紙賣給你,以後怎麽處置全是你自己說了算。但是我這邊還是可以使用的,這點你沒有意見吧。”
林石丘聞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宋景文,“你真同意了?”
在他看來,這可不是一張簡單的圖紙,是智慧的結晶的。宋景文輕易就松口了,林石丘生怕他反悔似的,連說了三個好,“好好好,你自然可以用。”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門板應聲裂開了一條縫,整塊木板顫顫巍巍地向後倒去,林安呆愣的站在門外。
他的姆爹蘇辰則擰着眉怒氣沖沖地瞪着林石丘,“家裏哪來的銀錢,你張嘴就要買圖紙,買得起嗎?”
宋景文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吓了一跳,憑他的耳力卻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難不成古代真的有內功這一說法?悄無聲息,飛檐走壁?
林安的臉上常年挂着笑,見着宋志和立馬飛奔了過去,一頭紮進對方的懷裏,反複地叫着,“哥哥,哥哥。”
宋志和被這道沖擊力推得向後移了一步,堪堪穩住身子,他伸手将人扶正,笑着說,“不是讓你慢慢的跑嗎,你總是這麽撞過來,哥哥可接不住。”
大家眼中的林安是個小傻子,他呆蠢的程度僅次于宋景文。因為別人和他說話總是得不到回應,但其實林安只是反應比較慢,算不得真正的傻子。
如果林安生活在現代,最多會被認為是理解能力差,反射弧有點長。經過別人耐心的引導,這種情況是可以有所改善的。
這也是宋景文後來才發現的事情,現在他卻震驚于林安的力氣。
他看得清清楚楚,林安一腳踢塌了木門,向宋志和沖過去的時候明明收着勁兒了,卻還是将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撞得後跄。
宋景文拉着謝風默不作聲地立在一旁,他可沒有興趣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兩人黏黏糊糊的牽着手,再出格的事兒卻是沒敢做。
林石丘獻寶似的捧着圖紙迎難而上,毫不畏懼蘇辰滿身的怒火,高興的說道,“你看,這是個寶貝兒。有了這個,我做出來的凳子和桌案只有不夠賣的份兒,你也不用那麽辛苦。”
蘇辰壓下脾氣,賞臉的瞥了一眼圖紙。憑他的閱歷也瞧出了這張圖紙身後的價值,但是家裏沒錢确實是實情,冷着臉說道,“沒錢。”
他又不癡迷木藝,比起買張畫紙自然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林石丘僵着一張臉,遲疑地試探道,“真的沒錢了嗎?要不……我”
不等他說完,蘇辰就聲色厲茬地打斷他,“你想都別想!你把地賣了,是要我們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去?”
顯然這件事林石丘提過很多次了。林石丘憋着口氣兒,不上不下的,心裏難受得直捶胸。
蘇辰擰着眉頭拉下他的手,見不得自家夫君這副樣子。他實在是懷疑自己當初是瞎了眼,才看上這麽個老實又木楞的人。
林石丘精通的是木工活,做生意這方面卻還不如蘇辰。
蘇辰看男人實在想要只能再一次的軟下心腸,轉頭認真地對宋景文說道,“那個圖紙要多少錢?”
宋景文不答反問道,“一套的桌案加上凳子需要多少錢?”
他對這種東西實在不了解,也不知道市場價,遂打算從售價入手。
時刻緊盯着這邊的林石丘趕忙回答道,“要看你用哪種木材,價格最低也要三兩銀子,因為這桌案凳子對手藝很考究,不容易做。”
宋景文點點頭,心裏有了打算,三兩銀子可能木料才花去幾百文,剩下的應該是人工費。
他開口道,“七十兩銀子。”
林石丘為難地看着蘇辰,就算是賣地也買不起這張圖紙,他不免有些喪氣。
蘇辰目不轉睛地看着宋景文直言道,“我們家拿不出這麽多錢,價格方面可不可以再談談?”
宋景文聞言覺得林石丘一家的人人品确實不錯,心思不正的人大可以不買他的圖紙,自己偷偷臨摹一份照樣可以。
宋志和腆着臉給宋景文使眼色,“大侄兒,要不便宜一點兒吧,林伯父家确實拿不出這麽多錢。”
做叔叔的都說話了,宋景文摸了摸自己鼻子,一拍大腿忍痛道,“我做兩套桌案和椅子,還有竹罐上刻字和加工的活兒也交給你。這樣吧,你只用給我五十兩就行。”
“行,五十兩我現在拿不出來,可否寬容點時限。”蘇辰咬牙道,他算是看出來了,對面的就是個狐貍。表面上看是省了二十兩銀子,實際上都用東西抵掉了。
等于是白白給他幹活,幹完了才能嘗到甜頭。
宋景文眯着眼睛,“木料我要輕的。”
林石丘沒想到這圖紙的事兒真被蘇辰談下來了,雙方白紙黑字寫了個欠條。
其實倒不是蘇辰多有本事,而是宋景文兜裏沒錢,一下要負擔三兩多的債務,他還不如将這圖紙拿出去換錢。
宋景文緊接着說道,“我也不瞞你們,我最近要做生意,所以這個桌案凳子都是要随身攜帶的,這一下子你做出來的東西名聲在外,還怕沒有生意上門?”
這屬于典型的打一棒子給一棗子,蘇辰心裏這才舒暢些。
宋景文将罐子上的字定為了“相歡”,現代字體,右上角用阿拉伯數字寫了個13,他畫了個例圖給林石丘,具體的樣式交給對方去研究了。
五百根竹子做出來的竹罐有幾千個,工程量有些大。但是宋景文又不是聖父,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不需要他施舍同情心。
宋景文一分錢沒花,終究有些過意不去,臨走時又教了蘇辰幾個方法以便更好的賣出做出的桌案和凳子。按木料和精細程度做三個價位的成品,平常做出的小玩意可以當個添頭,不經意間就能帶來其他的生意。
蘇辰神色晦暗不明,審視着離去的青年背影,轉身又如同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嚷嚷着林石丘敗家。
宋景文連軸轉地又去了謝家一趟,将二兩銀子給了。
翌日,宋家的人早就等在竹林外了,就連宋宇等孩子也叽叽喳喳地侯立在一旁。
宋家只留了年邁的宋老太和死活不出門的胡秀在家賣辣子粉和香辣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