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雨季
《島嶼淪陷》
文/徐書晚
晥城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一連好幾天,空氣潮潤,混雜幾分悶熱,恰是江南梅雨時節。
周末,時聽難得不加班,窩在家裏一整天沒出門,三餐全靠外賣救濟,雖如此,這個周末她也不大開心,只因中餐吃得半飽時被客戶一通電話打斷,性格使然,她唯唯諾諾應承下來,将客戶的要求照單全收,随後抱着筆電在客廳改了一下午設計稿。
修改到滿意為止,她将設計稿發給客戶,客戶一直沒回她。
她窩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雨水鋪滿窗臺,慢慢等。
下午六點半,西方一塊天空褪去陰霾,绛橙色夕陽染紅大片,光芒透射,晶瑩水珠沾在玻璃上,搭配窗外霧蒙蒙的天空,竟呈現出十分奇詭的畫景。
職業病,她立刻拿出手機拍下幾張,随後挑挑揀揀,弄了張猛一看還帶點兒藝術氛圍的發到朋友圈。
她不常發朋友圈,所以難得發一次的效果大概就像詐屍,通訊錄裏不太熟悉她的人興許一臉問號——who are you?
點贊的人不多。
時聽嘆口氣,放下手機去煮了杯咖啡,回來後抄手機一看,顯示有未接來電,她忽然緊張起來,心跳微微加快,猶豫了至少十秒才回撥過去。
客戶的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麽友好呢。她努力定了定神,額頭冒了細密汗珠。
“抱歉張太太,我剛才……去上洗手間了,設計稿剛才給您發過去了,是還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要是客戶知道她居然是因為煮咖啡才沒有接電話,也許就更不友好了。
客戶張太太道:“圖紙我看了,哼,改得不錯。我跟你說,要不是我和你們老板是老同學,這一單我才不找你們公司做呢,晥城一流的裝飾設計公司那麽多。唉,上次發給我的圖,你們居然把室內的樓梯畫到室外去了?!什麽破毛病?你們公司的設計師到底有沒有專業資質啊?不會報一個繪畫班學兩個月就出來接單了吧?開什麽玩笑!這套loft我給兒子回國準備的,你們這麽馬虎!”
時聽握緊了手機,指節有些發白,客戶看不見,她還是習慣性地扯了笑皺眉答道:“抱歉張太太,上次的設計稿是公司另一位設計師的助理做的,助理是新手,還不太熟悉繪圖工作,那位設計師忽然跳槽了,所以這一單由我接手,您沒有意見的話……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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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好吧,設計稿發給我兒子看了,他說很喜歡,就按設計稿來裝修。什麽時候可以開工弄啊?”
時聽松了一口氣,答:“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完善,然後我們這邊的業務員會做一份報價單給您,裝修材料定價和施工費用什麽的,确定好了之後就可以施工了。”
“哼,我不缺錢,裝修材料都給我用最好的,盡快啊,我兒子想盡快搬進去住。”
“……好的,我們盡量。”
“嘟”一聲後,客戶挂了電話。時聽也徹底松了一口氣,手機一抛扔到沙發,端起那杯餘溫尚存的咖啡喝了一口,下一秒苦得她皺眉,她忘記加糖加奶了。
七點左右,她叫了平時常吃的一家煲仔飯,但因為下大雨的緣故,外賣小哥半小時還沒送到,她窩在沙發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機,補看一部最近的新番,又等了二十分鐘,門鈴才響。
慢吞吞揭開外賣盒,手機又響了鈴,她手一頓,以為是客戶張太太,又緊張起來,咬着牙拿過手機,才發現是好友孟昭打來的,她瞬間放松下來,一邊拆筷子一邊按了接聽。
“怎麽了昭昭?我吃飯呢……”
那邊一句河東獅吼。
“哈?!”
為了耳朵,她将手機放到了桌子邊緣。
“吃飯?!時聽小姐姐你是不是失憶了啊?!說好今晚七點半陪我上伯雅a3,你人不會還在家吧?啊?啊啊?!”
“……”
時聽手裏的筷子倏然一頓,一口混雜幾片廣式臘腸的米飯正要塞進嘴裏,聞言,她放下筷子,閉上嘴巴,沉思兩秒,問:“呃……不是明天嗎?”
“靠。”
孟大小姐開始磨牙。
“給你兩分鐘換衣服下樓打車。”
大概想順着空氣爬過來揍她一頓的那種語氣。
時聽合上煲仔飯,起身回卧室,進衣帽間,一邊挑衣服一邊問:“現在過去還趕得及嗎?”
“當然,就是要這種姍姍來遲的效果,我可是孟昭,當然是他們等我。”
時聽挑衣服的手一頓。
呃,他們?
她記得孟昭是被家長軟磨硬泡逼着今天去伯雅a3和家族安排的男人相親的。
所以孟大小姐一次相幾個男人?
真牛逼。
迅速換好衣服,時聽乘電梯到一樓,雨越下越大,傾盆之勢,悶熱異常。
她帶了一把透明的雨傘,今天風不大,冰涼雨絲刮在臉上,有點清涼油的效果,很舒服。
才六月,晥城已經提前入夏,空氣裏透着絲絲灼熱,下幾場雨倒也無傷大雅的合适。
出租車從她居住的春瀾灣一號公寓開往伯雅a3用時半小時,到達伯雅a3時已經八點,雨勢稍稍收住,變成毛毛細雨。
她打着傘,沿一條灰色磚石堆砌的道路行走。
因下過雨,雨霧彌漫,蜿蜒縱向延伸的道路好似置身迷霧之中,朦胧清冷,盡頭是一幢燈火通明的四層洋樓,格調雅致不失恢宏,錯落燈火如炬,雨霧漫天,勾勒出一卷精美畫幅。
道旁綠植蔥蔥郁郁,夜色下呈現複古的墨綠色,再近一些,燈火映照下的綠植則是一派森林綠的色調。
很巧,她今天出門穿的是一件草木灰綠的長裙。
雨停了。
時聽收了傘,立在廊檐下,擡眸望向燈火通明的會所大廳。
伯雅a3是晥城極有名的高端會所,位于領館區,亦屬晥城鑽石地段,寸土寸金的位置,新聞媒體頻頻渲染會所的幕後老板身份十分神秘。
這樣的會所都是會員制,而時聽自然不是這裏的會員,不出所料,她被服務生攔住了。
她定定神,音色緩和,說自己的朋友是這裏的會員,今天她受邀前來。
服務生搖頭微笑,不讓進。
一位經理模樣的人過來,微笑說:“不好意思小姐,我們會所是會員制,如果您需要進來消費娛樂,可以找您的朋友引薦,我們審核之後為您辦理會員,之後您就可以在會所消費了。”
“……”
居然還要審核。
她又不是來參加面試的。面試是她認為特別痛苦的一件事,因此立馬ptsd了,她複又走到廊檐下。
有點熱,她伸手接了一捧細雨擦手,一邊在想法子怎麽進去。
之前聽孟昭提起過,這家會所的确很難進,會員名額只一千個,夠了就不再收新會員,據說會員在這裏的最低年消費不低于七位數。
心裏吐槽了幾遍這種變态制度後,時聽拿出手機給孟昭打電話,但不知為何,孟大小姐的電話忽然間打不通了,一直是無人接聽狀态。
她打了好幾遍,終于洩氣,決定打道回府,回家後再給大小姐發條短信說明情況算了,相親而已,孟昭能應付。
正當她打算走,孟昭回電了。
“聽聽小寶貝!剛才和人打招呼沒帶手機,你到了沒啊?”
時聽松了口氣,忙應道:“我到了到了,你出來領我進去吧,他們不讓我進。”
“我去!遇上一位大客戶,你就報我名兒進來吧,我先去打個招呼。”
“……”
通話中斷。
時聽滿臉愁容,一番思想鬥争後,她還是鼓起勇氣走進大廳,又被攔住,她吸了吸氣,說:“我朋友孟昭是這裏的會員,她說……”
經理沒聽她把話說完就把目光轉向前方,随即一個健步沖上去,徹底把她當透明人。
她随經理方向看去,只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挽着一位西裝男走進來,經理上前接待,點頭哈腰的,十分狗腿,稱男人金總。
時聽的目光落在金總身邊的女郎身上,一時驚訝不已。
那不就是如今火透半邊天的一線女星姜彩兒嗎?
姜彩兒的團隊對外宣布自家藝人單身,可是姜彩兒和那位金總的親密姿态,怎麽看都不像單身啊。
她不追星,但姜彩兒長得尤其妖豔漂亮,人稱國民妖精,而且演技也好,剛剛摘得某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的桂冠,人氣與實力并存,她對姜彩兒的好感度挺高的,想過去要簽名,但是又有些卻步,金總看着很不好說話的模樣,像土大款,很嚣張,于是她打了退堂鼓。
她因為舉着手機,又左顧右盼的,有點鬼祟,姜彩兒目光一瞥,哼一聲,直走過來對她道:“你,剛才是不是拍我了?給我删掉,否則我會讓律師向你索賠。”
“……?”
時聽有點懵,眨眨眼,看着姜彩兒有些高高在上的面孔感到詫異。
姜彩兒團隊給她營造的形象一直是很親民的,甚至極度寵粉。
果然,明星人設什麽的根本不能相信。
時聽對姜彩兒的好感度直線下降,解釋道:“那個,我根本沒有拍你啊,之前我在和朋友通話。”
姜彩兒一副不信的神色,扭頭對金總撒嬌道:“親愛的,幫我一個忙嘛,她要是拍到了什麽散播出去,也會讓您的名聲受損。”
金總一聽立馬橫眉,對身後一位不知是保镖還是秘書的人道:“查她的手機!有照片就删了!”
黑衣大漢立馬過來搶時聽的手機,時聽很冤枉,但根本沒轍,捂住手機退後氣呼呼道:“我沒拍。”
姜彩兒只哼一聲,神采間高傲極了。
金總哈哈假笑,道:“小姑娘在這兒打工吧?新來的不認識我吧?哼哼,敢拍我,告你都是輕的。”
說完示意大漢動手。
時聽有些生氣了,“都說了,我根本沒有拍你們。”
她攥緊手機要跑,卻被服務生攔住,服務生和大漢把她困住,那大漢直接過來搶她的手機,掐得她的手腕生疼,她咬着牙瞪他們,不給,又無計可施,眼圈紅了些,心想自己好倒黴,好好的周末被客戶拉起來改設計稿就算了,出門陪朋友還要被人扣黑鍋背,早知這樣還不如在家躺着。
不遠處的車庫忽地傳來一聲刺耳的鳴笛聲,一名服務生急匆匆走過來和經理耳語了幾句,經理驚了驚,趕忙回頭吩咐了服務生幾句,回來和金總道:“金總,您的車要不挪一挪?”
金總胡子一吹,哼聲道:“憑什麽讓我挪車?你們會所收我錢他媽連個車位都建不起?”
經理解釋:“是這樣的,金總您是新會員,給您預留的車位還在建,您不是想要保證私密性嗎?一定做到,是我們的工作人員沒有協調好,給您造成了麻煩,很不好意思,今天您的車停的車庫位置其實是預留給顧先生的,麻煩您體諒。”
“顧先生?他誰啊這麽橫?他能停我就不能停?”
經理點頭哈腰,感覺快急哭了,又解釋:“是這樣的,顧先生許久沒來,所以我們才将車庫開放,但是顧先生今天來,那是給他預留的車庫,自然他有優先權。”
經理焦頭爛額,金總根本不理,只摟着姜彩兒的水蛇腰往裏進,迎面遇上一位叼着雪茄的男人。
“喲,今兒吹什麽風?金總帶老婆環游歐洲,怎麽忽然回國了?”
“喲呵!好久不見梁總!別提了,那娘們兒整天就知道買包買珠寶,還想買島!我哪能讓她那麽敗家!”
梁總笑,看了眼一旁的時聽和大漢,問:“金總,這是怎麽了?怎麽欺負小姑娘呢。”
“她偷拍我們!我讓人删掉她手機照片而已,她還不讓!”金總哼兩聲,“這會所搞毛線?居然讓我挪車?還說是什麽顧先生的車位,我還不信了,他算老幾!”
梁總側目遠遠看了一眼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臉色一訝,對金總道:“金總,你還是把車挪了吧,那是給顧小公子預留的車庫,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金總一頓,回頭看一眼那輛黑色轎車,車牌號後綴一串醒目的聯號55555,十分霸氣,車旁的男人在夜色下看不清臉,但氣質清冷矜貴,貴氣逼人,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讓人移不開眼睛。
金總低聲詢問梁總:“梁總說的不會是青州顧家那位?”
梁總笑,“還能有誰?”
金總額頭冒了汗,趕忙讓人去挪車。
姜彩兒在一邊也好奇他們說的是誰,居然讓金總這位身價逾百億的大老板都不敢得罪怠慢,于是也忘了手機的事兒。
大漢去挪車了,時聽抱着手機縮在角落生氣,低垂腦袋蹲在地上靠着牆,像只受傷的土撥鼠縮在那兒,只不過她是一只白綠相間的土撥鼠。
他們好過分,手機屏幕都刮花了,這個牌子的手機換屏幕還挺貴的,不如再用兩個月換新的比較劃算?
又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音調砸入耳朵裏,像躍動的音符。
金總和梁總都站在門後,等着見那位顧家公子。
須臾,男人從雨霧中走出來,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襯得寬肩窄腰,高挑挺拔,雨霧浸透過後,他的眉眼亦帶了幾分朦胧感,渺渺茫茫。
時聽還縮在角落,感覺前方有一道陰影砸下來,蓋過了頭頂燈光,她擡起眸,随後,怔了許久。
這個男人,她認得的。
只不過,這個此刻看着有些高不可攀的男人,似乎已經不記得她了。
她又慌亂又喜悅,垂下腦袋縮在那兒,腦海裏走馬燈一樣播放他的影像。
很遺憾,她腦子裏有關他的一切都是十年前的,所以她很難上去攀親帶故,而且她臉皮薄得很,根本不敢去和他打招呼。
也許她可以自然一點打招呼?就過去攔住他,說,嗨,老同學,還記得我嗎?我以前坐你後排,成天看着你後腦勺發呆。
“?”
這個想法劃過腦海,她使勁兒搖了搖頭。
時聽你到底在想什麽?戀愛腦差不多得了?
趕緊上網罰自己看十遍王寶钏挖野菜的視頻醒醒腦!
自我鞭策一番後,她腦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縮進去。
顧淩澤面色冷淡地與梁總金總握了握手寒暄,不留情面地擡手看了眼時間,對二位總說:“抱歉,失陪。”
二位總哪裏敢留他,只笑笑說“請”。
顧淩澤往前走,褪下西裝外套遞給了服務生,擡手摘下腕表時,餘光瞥見縮在角落的一只白綠土撥鼠,土撥鼠埋頭狠狠地打了三次噴嚏。
動靜不大,但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了。
作者有話說:
先婚後愛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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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岑亦白是在一場私宴。
燈火暧昧,他人手捧zippo靠近,岑亦白微勾下腦袋,白色煙霧萦繞,他目光冷下幾分。
人影幢幢裏,他目光忽而鎖住溫榆,冷淡勾人。
溫榆心跳漏一拍,岑亦白已淡淡掃開目光,側身與人交談。
她聽宴會上其他人頻頻提及岑亦白,一時恍神。
他如今是商界新貴,履歷十分優秀,曾給國際知名科研機構寫過程序,後來入了商圈,殺伐果斷,趕上風口,靠着投資成為檀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從來低調,卻是檀城名流圈無人敢惹的存在。
宴會上,友人問及岑亦白,是否真如外界傳言無暇談感情。
岑亦白的語調漫不經心:“談過。分了。”
友人又提及檀城某位富商千金,“鄭小姐心儀你許久,是否好事将近?”
岑亦白哂笑,“你猜。”
旁人瞄一眼溫榆,難掩輕蔑,對岑亦白說:“不知她怎麽混進來,怕是傍上哪個老男人。”
溫榆心尖泛過酸澀,再待不下去,匆匆離開,岑亦白面色一變,撇下一衆名流,步履急促追上她。
“溫小姐,同我來消遣,怎麽裝不認識我?”
“……”
四座皆驚。
那場私宴後,檀城名流圈子裏又多了一樁被人津津樂道的風流逸事,溫榆這個名字,圈內幾乎無人不曉。
再後來,一向不和女藝人牽扯的岑家繼承人開始頻頻投資影視行業。某次新劇發布會,記者眼尖,問及岑亦白緣何戴着戒指、還在手腕內側紋了一只蝴蝶?
岑亦白笑,輕轉動無名指上的那只對戒,漫不經心。
“沒什麽,哄太太高興。”
現場嘩然,紛紛猜測到底誰是岑太太,竟讓這位谪仙一般的大佬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十年前,暴雨夜,溫榆昏迷在暴雨沖刷的街頭,眼睛阖上之前,她看見了岑亦白。
從此,她奉岑亦白若神明。
【你是否有什麽荒誕的渴求?】
【願神明偏愛我。】
*/破鏡重圓/sc/隐婚/半娛樂圈/先婚後愛/
*/矜貴總裁x落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