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淩澤
時聽打完噴嚏,擡起腦袋來吸了吸鼻子,還是有點癢,就在下一次火山噴發之際,顧淩澤原本利落的步伐稍加一頓,随即側身,往角落的人影落去一瞥淡淡目光。
不知為何,視線相對,他清冷的眸子像有一股魔力,時聽忍住了噴嚏,狠狠地打了回悶聲,腦袋重重靠在曲起的膝蓋上,整個人來回小幅度地搖晃了一回。
一次不太愉快的噴嚏打完,她發現面前多了一道陰影。
她驚訝,慢慢擡起眼睛,不期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寒涼如深潭。
顧淩澤黑色的眸子裏浮動着某種平靜而詭谲的玩味。
她一怔,迅速垂下眼睑,在想開場白。
她很緊張,白皙額頭冒了細密汗珠。
短暫頭腦風暴過後,不等她用蹩腳的開場白打招呼,顧淩澤已率先開口:“怎麽蹲地上。”
他的嗓音沉,如琢如磨,穩重又富有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引人深陷。
她從前就以為他的聲音很好聽,區別于他人很簡單。
多年不見,他的嗓音變化有些大,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澀,但是,更好聽了。
顧淩澤的話音才落,一旁的梁總和金總也都注意到了蹲在角落窩成一團如同一只土撥鼠的時聽。
姜彩兒同樣詫異驚愕,冒了冷汗,心想,這女的不會是顧先生認識的吧?那她剛才就真的得罪人了。
雖然還不知道這位顧先生的底細,但從梁總和金總對待顧先生的态度來看,傻子也猜得出眼前矜貴的男人不是一般人,她自認美貌在圈內是獨一檔,甚至可以說是為國争光的那種美貌。
放眼整個娛樂圈,能和她比美的女星不超過三個,加上獎項加持,她如今是影後,自是風光無限,那些個空有一張臉的妖豔賤貨根本沒資格和她比。
混跡于這些金主大佬之間,她無往不利,幾乎從無失手,可是剛才,那位顧先生,居然只是擡眼冷淡地瞥了她一回,之後對她再無任何關注。
Advertisement
顧淩澤伸一只手遞向時聽,未來得及摘下的那只腕表表盤反射着熠熠燈光。
時聽還在怔愣中,盯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發呆。
冷白皮,指甲修剪得很幹淨。
她目光凝在那只手的無名指節上,在橘暖色調下,無名指上一只銀色戒指泛着絲絲冷意,她慢慢擡眸對上他黑色眼睛,心想,結……結婚了?
“啪”。
什麽東西好像被打碎了。
好吧。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啊,顧淩澤條件那麽好,英年早婚實在太正常了。
顧淩澤見她發呆,“嗯”了一聲,表示疑問。他抿了抿唇,手又伸長了些,指尖只距離她的臉大約十厘米。
“時聽?”
她瞳孔微微一縮,心裏泛起微熱漣漪。
他還記得她這件事,居然讓她有些……感動。
就這就這?!
時聽你的感動是不是來得太容易了點?!
回家後還是看二十遍王寶钏挖野菜吧。
她還在糾結猶豫要不要握着他的手站起來,因為她的腿蹲麻了,不借力真的不好起來,可是,一想到他已經結婚了,她又不想牽他的手了。
衆目睽睽,那二位總和姜彩兒及一衆工作人員都驚掉了下巴。
顧先生行事利落,待人接物雖不至于冷漠,但實在算不上多溫和,耐心嘛,有,但不多。所以那個女的到底什麽來頭?
時聽猶豫着,伸出手,顧淩澤拽住她的手腕一提拉,她起身後站不穩,就這麽朝他的方向跌靠去,duang的一下,她就這麽靠上去了。
顧淩澤的胸膛……有點硬,幾根發絲瞬間粘在了他一領白襯衫上邊,她往後退,目光亂轉,最後垂下眼睑,盯着他垂在衣襟前那根藍黑色領帶的尾巴尖輕飄飄說:“剛才……沒站穩。”
才不是故意靠上去的。
顧淩澤沒應答,随手摘下腕表遞給服務生保管,慢條斯理地拉了拉領帶,扯松,目光落在她有些紅的臉頰上,若有所思地笑一下,語氣淡淡:“真沒站穩?”
“?”
時聽的臉更紅了,垂下腦袋。
“我……腿……蹲麻了。”
顧淩澤沉吟半秒,問:“為什麽蹲着。”
“因為有點……不高興。”
她鼓了鼓腮幫子。
“為什麽不高興。”
時聽瞥了眼姜彩兒和金總,那二位都一驚,金總瞪了一眼姜彩兒,姜彩兒滿臉委屈,一聲不吭,和之前那副嚣張樣兒判若兩人。
但時聽只嘆了口氣,語氣軟糯道:“沒什麽,手機屏……刮花了一點點。”
孟昭的電話忽然打進來,時聽轉身去接。
“聽聽你進來了沒啊?我出去接你?”
“嗯,你快點兒……”
挂斷電話。
時聽轉身,顧淩澤已經在經理的陪同下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時,她瞥見顧淩澤的側臉隐在光線下,淩厲清冷。
直到電梯門合上,她還站在那兒盯着電梯門發呆。
孟昭從下一部電梯裏出來。
孟大小姐穿一襲水藍色抹胸紗裙,某奢侈品牌高定款,十足吸睛,一旁的姜彩兒眼中劃過豔羨,畢竟這樣的品牌高定,女明星都是通過各種關系渠道借來走紅毯的,可孟大小姐随随便便就穿出來晃,實在蝦仁豬心。
時聽記得,這套高定,去年國內某女星穿身上蹭過戛納紅毯,後來被人扒出穿的是山寨款,實在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孟昭引時聽進了一間貴賓廳,方形長桌後坐了幾位男士,都很年輕,衣着打扮都不凡,不過也正常,來這兒消費的都是有錢人,只是時聽沒想過,孟昭居然會到這麽貴的地方相親,而且一次相好幾個。
只是她來這裏,是不是有點兒不合适?
之前不過腦,現在想想,她簡直就是電燈泡嘛。
時聽拖住孟昭的手,“你相完了嗎?我在會不會打擾你們?”
孟昭搖頭,“完全不會啊,你可以給我參考參考,或者你看上誰,我忍痛割愛。”
“……”
幾位男士聽見這麽不靠譜的話,都有點面露難色,但孟大小姐家裏實在太有錢,他們也就忍了。
時聽落座後,幾位男士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時會瞥上她兩眼。
時聽今天出門匆忙,沒怎麽化妝,只擦了一層遮暇粉,簡單塗了點唇釉就出門了,但蓋不住底子好,随便一畫就特別漂亮,白皙的一張臉腮邊透着粉,一雙眼睛富有靈氣,上身一件白色荷葉邊T恤顯得臉更白,氣質也好,清麗脫俗。
這些公子哥兒見慣了妖豔挂的,忽然來一位這麽素靜又溫婉可人的漂亮姑娘,眼睛一下子都亮了。
坐在中間的那位姚總,家裏做食品銷售,最近想做房地産,但怕有風險,就想托點關系找人一起搭夥兒做,孟大小姐是很好的人選。
孟昭家裏的商業版圖鋪得很大,房地産、商場和酒店領域均有涉獵,光是晥城周邊就有五家商業娛樂廣場和三家五星級酒店,所以孟大小姐日常逛街都是自家産業,不僅如此,孟氏集團在時尚界也混得很開,旗下公司代理了十幾家國外奢華女裝品牌,現在孟昭接管了市場部,經常出席各類時尚活動,向她家借衣服的女明星都排長隊了。
姚總喝了口紅酒,又觑了眼時聽,才把目光轉回到孟昭身上。
“聽說孟小姐回國繼承家族事業,接管了市場部門?”
孟昭端起一杯紅酒抿一小口,淡淡應了聲。
姚總說:“上次我參加B家的品牌活動,似乎看見顧小公子也在,孟小姐能否為我引薦一下?”
B家是意大利高奢女裝品牌,今年在晥城開了一家品牌旗艦店,孟家是代理商之一,但既然能請到顧淩澤出席,一定和顧家有些交情吧?
孟昭卻說:“我們家和顧家其實不怎麽熟,上次他來,我也吃了一驚,心想誰那麽大能耐把他給請到了,後來問我爸爸,才知道他和B家總裁的女兒是大學同學,人家是給B家面子,不是給我家。”
姚總雖然有些失望,還是扯了笑和孟昭聊起了時尚。
時聽默默坐在角落,時不時就吃幾口東西,她太餓了,就差狼吞虎咽,可是米其林出品的東西雖然品質有保證,但不抗餓啊。她想念家裏的那份煲仔飯了。
聽他們說起顧淩澤,時聽豎起了耳朵。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高中時期暗戀到現在的男神居然是這些富二代們口中這麽了不得的人物,所以,顧淩澤家裏到底是做什麽的啊?
那時候她只聽說顧淩澤家境很好,多的就不知道了。
她和他高一分在一個班,雖然是一個班的,但差距很大,他次次都考班級第一,常駐年級前三,光榮榜上永遠有他的名字,而她成績一般般,吊車尾。
雖然她是年級僅有的一個火箭班的吊車尾,但依舊還是吊車尾。
那個時候對學生的政策還沒有這麽溫和,也不會保護學生隐私,學生的考試成績都是公開透明的,按分數名次打印出來張貼在宣傳欄,成績好的無所謂,成績差的就是公開處刑,有一次月考她考了班級最後一名,差點吐血。
更令她吐血的是,顧淩澤是班長,每次這種貼成績單的活兒都是他幹,那一次她路過宣傳欄,正好看見顧淩澤在貼成績單,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貼之前居然還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拿着成績單看了一遍,看有沒有把誰漏掉了。
所以,他一定很驚訝,為什麽班上居然會有人數學只考了九十分剛剛到及格線吧?
畢竟,數學他是考滿分的。
那次她灰頭土臉跑得很快,并且在之後的時間裏一直祈禱自己考最後一名的事顧淩澤早就不記得了。
快十點,孟昭同幾位富二代告別,領着時聽參觀這棟恢宏奢華的洋樓。聽着孟大小姐的介紹,時聽很驚愕。
伯雅a3的室內裝潢專程邀請法國著名藝術家親自設計,光是貴賓廳就有三十八間,此外還設有米其林餐廳、品酒廊、雪茄屋、閱讀室,名家畫作随處可見。
孟昭介紹一幅抽象畫作時,伸出三個手指,說:“這幅作品,拍賣價三個億。”
“好貴啊,可惜,我看不懂。”時聽道。
“……”
話音才落,一間貴賓廳的門從裏拉開,經理跟在顧淩澤身後說:“顧先生,您上次預訂的葡萄酒到了,需要開一瓶嗎?”
顧淩澤微垂眼睑,半點了一下腦袋,暖黃光暈下,五官輪廓十分深邃,他側着臉聽經理說話時,高挺的鼻梁和下颌線尤其優越,就連一向對男人顏值要求極高的孟大小姐也晃神幾秒,驚嘆道:“好帥的一張臉,那身材比例也太好了吧,多看兩眼真是要死了啊。”
“……”
時聽深以為然,她伸手捂住孟昭的眼睛,說:“那就……別看了吧?命要緊一些。”
“……”
孟昭摘下好友的雙手,正要打趣,顧淩澤卻已朝二人走過來,孟昭一咯噔,心想該不會自己剛才評價他顏值那番話被聽見了吧?好尴尬呀。
顧淩澤瞥一眼孟昭身後的時聽,回看向孟昭,伸一手,孟昭趕忙回握。
“孟小姐,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啊顧先生。”
孟大小姐什麽場面沒見過,此刻面對眼前的男人居然變得有些局促和緊張……沒辦法,顧淩澤氣場太強,矜貴也潛藏霸氣,她還太嫩了,的确hold不住。
顧淩澤指了指她身後的時聽,問孟昭:“你們認識?她是我……”他停頓半秒想措辭,“高中同學。”
孟昭驚訝不已,立刻拉出時聽推到前邊擋刀,顧淩澤連眼睛都會放刀片,她可扛不住。
時聽被好友推到前邊夾在二人中間,此刻她與顧淩澤只離半步距離,稍稍一動就貼上,她好緊張,脊背冒汗,還是硬着頭皮對上他目光。
“顧……淩澤。好久不見。”
顧淩澤微垂目光,淺淡地笑笑,音色很淡:“剛剛不是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