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風熱
很顯然,時聽以為自己幻聽了,所以她沒答,整個人處于一種震驚和暴擊中。
呃,時聽,你對顧淩澤的觊觎程度居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
看來今晚不看一百遍王寶钏挖野菜的視頻是不行了。
她使勁兒晃了晃腦袋。
晚風燥熱,加上她在同學會上喝了半盅甜酒,腦子暈乎乎的,但又還沒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于是她順理成章以為自己是因為喝了酒有點醉了才出現幻聽。
她背着包包下了車,立在顧淩澤的那輛奔馳邊,低垂眼睑,欣賞這輛奔馳S級轎車車頭犀利的大燈和三叉星标識。
她對車不感冒,價格方面也沒太多概念,不過這輛車應該不算便宜,應該比她媽新買的那輛寶馬貴,不過她媽媽那輛寶馬應該是國産的吧。
“那個……謝謝你送我回家,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對顧淩澤揮揮手,随後轉身,有些晃悠悠地往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身後“砰”一聲,她步子一頓,回頭。
顧淩澤下了車,手上抓着什麽東西朝她走過來。
她矜持地等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呃,他的腿好長啊,難怪這麽高。
她目光移到他的腰。
身材也是真的好啊,寬肩窄腰的。
打住,不能再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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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聽又晃了晃腦袋,顧淩澤已經到了跟前,一只手遞過來。
她看向他的那只手心,上邊躺列一只蝴蝶絲帶發夾,綠色,好像是她的。
怔了半秒。
顧淩澤嗓音有點沉:“你發卡掉了。”
“……哦,謝謝。”
她接過來,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掌心。只是這樣微末的觸碰,她的臉蹭一下就紅了,攥了發卡揣進包包裏,垂眼看着地面道:“那……我回去了。”
顧淩澤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臉上,說:“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我。”
“……呃啊?”她睜大兩只眼睛。
原來不是幻聽嗎?
那沒事了,不用看王寶钏挖野菜了。
呃?
等等,不是幻聽的話,那就是……顧淩澤真的對她說了這種要和她結婚的鬼話?!
“……”
氣氛凝固了,兩個人相顧無言,顧淩澤依舊沉穩清冷,時聽卻滿面通紅,瞪着他看啊看的,一動不動,死機了一樣。
顧淩澤等了會兒,見她不答,而且看着有些醉了,他微嘆氣,擡手看看時間,十點半了。
“喝懵了?”他問。
時聽這時重啓成功了,搖搖頭,心跳很快,低頭看着顧淩澤被月光拉長的影子說:“沒……我……你剛才說……”
顧淩澤打斷她:“我問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所以,你的回答?”
時聽心一緊,忽然很糾結,她的內心當然是願意啊,可是,她和他都沒有任何的感情鋪墊,就這麽走入婚姻會不會有點太草率了?
而且,她其實根本不了解他,他對她同樣幾乎一無所知,可以說,雙方對于對方而言都是一張白紙,一張只有青春期朦胧輪廓的白紙。
晚風烈烈,月光拉長彼此的影子交疊在一塊兒。
時聽的心跳處于一種狂熱狀态,久久無法平息。
“那個……可以給我考慮的時間嗎?”她終于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顧淩澤微微颔首,“可以。”
她松了口氣,顧淩澤又加一句:“一周。”
“什麽?”
顧淩澤坦白道:“明天我飛紐約出差一周,你一周後給我回複。當然你想提前也行。”
“……”
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她有點不太舒服。但也只是一點點。
顧淩澤轉身時,時聽忽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他回過身,她立刻松開了,紅着臉問:“那個……我看見你戴了戒指,是什麽意思啊?”
顧淩澤扯了笑意,淡聲道:“戴着玩兒的。我單身。”
他說完,摘下戒指,随手放進兜裏,又從兜裏拿出手機,道:“那麽,加個微信。”
“啊……好。”
時聽掃了他的微信二維碼加上了。她給他的備注是中規中矩的三個字——顧淩澤。不知道他是怎麽給她備注的?
顧淩澤單手劃拉了一會兒手機,随後沉下嗓道:“現在,我們是未婚關系了。”
時聽臉色漲紅,點頭,然後問:“你考慮清楚了嗎?和我……該不會,你是在廣撒網吧。”
顧淩澤瞥她一回,有些好笑地說:“沒。你要覺得我是騙子,現在互删。”
“……”
時聽咬了咬牙,臉色通紅道:“我就是問問啊,你……條件那麽好。我要和你坦白,那個,你的哈佛太重量級了,我大學只是普通一本,真的。”
“那些無所謂。只看學歷,我不如娶教授。”
“……”
顧淩澤的手機振動,他走到一邊接,擰着眉毛,不時應一聲,最後說了句:“你們不用操心,我在談。”
他挂斷電話,對她說:“要送你上樓麽?”
時聽搖頭,“不用了,那你……開車路上小心,再見。”
顧淩澤颔首,轉身上車。車子慢慢倒退,轉了個彎後駛向了夜色深處。
時聽站在那兒盯着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良久才回去。
她住二十六樓,有點兒高,不過電梯從不用等。
春瀾灣一號公寓樓盤是電梯直接入戶,一梯一戶很方便,就是樓盤價格有點小貴,爸媽出了首付的百分之八十,她每月還款三千五。
大學剛畢業那年她壓力很大,後來她出國讀研,于是爸媽替她出了三年月供,當然只出一半,另一半她自己出,而她從今年開始才自己還款。
按照現在的進度,這套江景房她還需要還二十六年……
真是太龜速了。
電梯到了,她出了電梯後蹦蹦跳跳的,整個人還處于亢奮中,剛要伸手用指紋解鎖,門開了,吓她一跳。
崔敏軍提着兩大袋垃圾站在玄關,蹙起眉毛問:“幹嘛呀?大晚上的瘋瘋癫癫的。你平時在家不收拾啊?瞧瞧這垃圾,還有兩袋在廳裏摞着。”
“……”
時聽剛剛還興奮的氣焰立馬降了下去。
面對崔敏軍女士,她是很矜持的,沒辦法,她家是典型的虎媽貓爸式家庭,她媽媽特別嚴格,中學那會兒連她往唇上塗個變色唇膏都要懷疑她早戀的程度,第二天她買的變色唇膏全被崔敏軍女士拿給她爸時長城塗了。
時長城表示不想用,但不敢怒更不敢言,冬天冷,于是時長城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兢兢業業每天塗她的變色唇膏頂着一張大紅唇上下班甚至買菜。
有一次時長城去參加家長會,也是這副德性,大紅唇吓人,老師和同學以為一度以為她爸爸有什麽特殊癖好,背後議論了她好久。
于是變色唇膏成為她一大夢魇之一,至今不敢再買。
時聽立刻跑進屋,把那兩袋垃圾拿下樓扔了,回來時,崔敏軍端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這副姿勢,代表崔敏軍女士有重要話要講。
時聽的心立馬提到嗓子眼,慢吞吞走到客廳裏坐下。
崔敏軍清了清嗓,握着遙控器一邊換臺一邊問:“今天穿這麽漂亮?”
“……我平時也差不多這麽穿啊。”
“少來,你平時妝都不化,前段時間天天穿同一條牛仔褲去上班。”
時聽有些毛燥地辯解:“我是同一條褲子買了好幾條,才不是天天穿同一條!”
崔敏軍放下遙控器,推了推眼鏡說:“周末加班嗎?”
“還不知道,可能會加吧……手裏最近又有新客戶。”
時聽試圖拿起一杯果汁喝。
崔敏軍道:“你這份工作又累又不怎麽賺錢,幹脆辭了算了,我找關系給你弄份輕松點兒的,或者你去考編制?這麽着吧,公司最近有空出來的崗位,你出國讀過研,學歷也還過得去,來面試看看。”
崔敏軍在一家國企擔任要職,常年游走在官商兩界,行事作風十分犀利,有時候這種工作風格會莫名其妙帶到家裏,導致時聽和時長城猝不及防就會躺槍。
時聽放下杯子,有些不情願道:“我……不想考編制,就想做設計師。以後……以後我想做獨立設計師,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崔敏軍的眉毛忽然立起來,時聽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扭頭假裝看電視,其實手心全是汗。
電視裏,一檔深夜檔綜藝的節目主持人和嘉賓在做游戲,嘉賓頭頂一只大氣球,裝滿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她的心跟着懸在嗓子眼。
過了會兒,崔敏軍開口道:“行,你想做設計師,我也不攔你,不過小聽,你馬上就要過二十六歲生日了,至今也沒帶過一個正經男朋友回家,你那些阿姨們都說我整天忙工作忽略了你的終身大事,我多委屈。”
“……”
時聽在喝果汁,差點嗆到,聞言放下杯子,說:“我……大二那會兒不是帶過一個給你和爸看嘛。”
崔敏軍瞪她一眼,道:“你還敢提那個蔣昊陽?我差點被你氣死,你媽是那麽好騙的?再整這種把戲,我用衣挂抽死你。”
“……”
蔣昊陽是她的大學同學,深櫃。
她和蔣昊陽很聊得來,二人一拍即合,蔣昊陽拉她做假女友應付父母,她用蔣昊陽做假男友騙爸媽。
這個鬼點子還是孟昭想出來的。蔣昊陽家境和她家差不多,父母都在國企擔任要職,外形上也是個标準帥哥,一開始,雙方家長都絲毫不懷疑。
直到那一次崔敏軍出差住酒店,碰巧,蔣昊陽和男友剛好住同一家酒店,房間就在崔敏軍隔壁,那天蔣昊陽和男友有點過火,還沒進房就親得難舍難分,于是,崔敏軍就近距離看着自己女兒的“男朋友”壓着一個男的親得火熱。
最後自然是一場家庭最高級別的大地震。
時聽那一年十九歲,時隔多年後再一次被崔敏軍用衣挂抽得小腿都腫了。
“那時候我……撒謊,還不是因為你的那些同事朋友八竿子遠的親戚老給我介紹男朋友嗎……我那時候才十九,你們着什麽急。”時聽委屈道。
崔敏軍扶額,“你還覺得自己沒錯是吧?你不想談你直說,騙人怎麽行?”
時聽的腦袋耷拉下來,語氣低低地說:“我那時候是不對,可是都過去了……你幹嘛還提啊。”
“好,我不提,不過你确實老大不小了。周末和我去吃頓飯,見見你江阿姨的兒子,剛從英國回來,做風投的,比你大兩歲,青年才俊,很帥的。”崔敏軍道。
“我周末要陪客戶去買裝修材料……”時聽小聲道。
“見個面又不會掉塊肉。”
“我不想去,那太尴尬了……我又不認識江阿姨的兒子。”
崔敏軍哼聲道:“那就你倆單獨約個餐廳見。就這麽着吧。十一點,我回了,你早點睡,不要熬夜,為了那點工資不值當。你別管,我幫你安排,你到時打扮得漂亮些去吃飯就行。”
“……”
時聽還想拒絕,崔敏軍已經提着包出了門,“砰”一聲響。
時聽攤在沙發裏懊惱不已,她剛才差點兒就想脫口而出,說天上忽然掉下來個女婿,不知道您要不要接?
洗漱後她回房,第一時間拿了手機點開顧淩澤的朋友圈。
他的微信名是姓名縮寫,後邊的數字好像是生日。
glz1109。
啊,那就是天蠍座了吧?她是巨蟹,就好像……蠻搭的。
顧淩澤的朋友圈沒有設置三天可見,但內容約等于無,因為他不發朋友圈。
但時聽以為自己是沒有權限,有點尴尬又難受,郁悶了半天才睡着。
幾天後,時聽和孟昭出門逛街,她和孟昭說了顧淩澤的事。
孟昭一個見慣了風浪和騷操作的人,也是驚奇無比。
“不會吧?顧淩澤和你求婚了?這是什麽情況?”
時聽喝着奶茶,飄飄然了幾天,現在才有些清醒。
“我也覺得好玄幻,他會不會是一時心血來潮啊?”
孟昭咬着吸管笑,一臉看好戲的神色道:“管他呢,你不是還喜歡他嘛,別慫,上就對了,就當是嫖他,反正爽夠了不虧。”
“……”
時聽聽見“嫖”這個字,猛地嗆到,咳嗽了好幾聲才止住。
手機有新消息進來,她以為是客戶,趕忙點開消息,沒想到是顧淩澤,她的臉莫名就發燙。
【顧淩澤:提前回國了。今晚有時間麽?】
【時聽:這麽快啊?】
【顧淩澤:不希望我提早回來?】
【時聽:不是!】
她太緊張了,顧淩澤提前回國,相當于将留給她的緩沖時間直接掐沒了,因為她拖延症有點嚴重。
【顧淩澤:有時間的話,今晚我們談談。】
【時聽:你說了給我一周的啊,怎麽變卦了啊。】
【顧淩澤:沒說那事。】
【時聽:那我們談什麽啊?】
【顧淩澤:談戀愛。】
時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