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占有欲

雖心底悸動如藤蔓滋生, 但此刻,時聽還是有些戚戚然,因為不是時候,她要出門, 給許言笙送雞湯。

她從時長城那裏聽說, 許言笙在七月末回國, 回國後将近一個月才聯系了他們, 原因無他,他已久不回國內,對國內許多事物感到新鮮,這種新鮮感的來源不是城市的變化, 而是因為近鄉情更怯,他這個人也不喜歡麻煩別人, 所以回國後第一要務不是聯絡親友, 而是找一處安身之所,再解決生計。

佳仁醫院的職務自然令人豔羨,他如今剛三十一歲, 已是一所頂尖私人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哈佛醫學院的履歷很亮眼, 年輕有為又相貌堂堂,所以應該很受女生歡迎。

那天分別,宋醫生送他們去停車場就問她許多關于她哥哥的事情,想必是醉翁之意, 她直言不諱沒有隐瞞, 宋醫生與她互加了微信, 算是好友了, 就昨天, 她去許言笙那裏送補品,偶遇前來探望的宋醫生,宋醫生送她一支某大牌的口紅,她于是想着回禮,但最近她沒有購買新的化妝品,所以不知道送什麽好。

她對顧淩澤說:“宋醫生好像喜歡我哥,昨天送我一支口紅,我回家一查才知道要上千,所以想回送她東西,你說我應該送什麽好啊?”

顧淩澤抵近她,手攬在她的腰肢上,表情有些陰恻恻地回:“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去看望許言笙?”

“熬好的雞湯總不能倒掉吧。”她笑着眨眨眼,語氣裏有些可惜。

“可以給我喝。”顧淩澤直接應道。

時聽一訝,沒有做聲,她抱着他的脖子,眼睛卻飄向廚房門。

阿姨出門買菜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也許很快就會,萬一撞見她和他在廚房……

好害羞。她的理智最終戰勝渴望,她松開抱住他脖子的手,想從流理臺跳下來,當然沒有得逞。

顧淩澤用手掐着她的下巴吻下來,堵住她欲說話的唇,奪走她所有呼吸。

他每次撬開她的牙關時,喜歡用手輕輕捏一下她的雙頰,所以每次都毫不費力地得手,她會本能地張開唇,然後他的舌抵進來,溫柔地掃過口腔每一寸,再重重封住她的唇掠奪。

淡淡的薄荷味湧進鼻腔,她神思一動,身軀輕輕顫抖,但本能又催使她抱住他,分不清是因為大理石的流理臺太涼,還是因為腦子不好使。

戀愛腦就這點不好,喜歡的人随意勾一勾手指她就願意聽從擺布,為了褒姒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恐怕就病得不輕。

因為坐在高高的流理臺上,她不用仰着腦袋,而這個姿勢也很省力,顧淩澤不用勾下腦袋,她也不用被迫仰着腦袋去迎合,所以脖子不會酸,以往每次結束,她脖子都要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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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幾時,玄關那兒傳來動靜,她明白是阿姨買菜回來,急忙推開顧淩澤。

跳下流理臺的時候她不管不顧,把腳給扭到了,一個趔趄差點跪在顧淩澤面前,他伸手扶她起來,又橫腰抱起往客廳走,阿姨是個懂事的,眼睛不看也不多問,拎着菜籃子進了廚房就關上門,專心摘菜,非常的稱職。

時聽被顧淩澤一路抱到客廳的沙發,那只叫做大白的貓咪邁着優雅貓步走過來,毛茸茸的腦袋往顧淩澤的小腿蹭了蹭,又毫不客氣地跳上他的大腿盤踞。

這是只嬌縱的美人貓,眼睛大大的,星辰大海也裝得下,通體白色的蓬松毛發打理得很順,雖然是只串串,但顏值頗高,這個家裏它把自己當老大,顧淩澤也得排第二,而時聽就很不幸了,她在美貓面前沒有地位。

她不死心,像往常一樣湊過去撫摸大白的背脊,大白很兇地回頭瞪她,喵喵喵地叫喚兩聲,随即跳下顧淩澤的大腿,邁着女王一般的步伐走向茶幾電視櫃上的籠子,籠子裏是段嘉旻送她的兩只龍貓,小龍一號和小龍二號,夥食太好,它們吃得很胖,但因為足夠可愛,所以胖變成了加分項,在動物界,瘦子可不受歡迎,而在人類的範疇,大家都喜歡瘦子。

很不幸,她這個月似乎比上個月胖了兩斤,直接證據就是剛才顧淩澤抱了的時候蹙了一下眉,他還很不客氣地掂了掂,雖然沒有直接對她的體重表示質疑,但他的表情出賣了所有,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重了一點點?”

他的回答言簡意赅:“是。”

“……”

她揉了揉自己的腳踝,又說:“這很正常啊,我下個月就瘦了。”

“你下個月瘦不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今天到底還要不要一意孤行去看許言笙。”

“啊……你好像對我哥有點敵意。”

“不是一點,很多。”

“……”

對于顧淩澤的坦陳,時聽有些無奈,她解釋過很多次了,但顧淩澤好像天生占有欲太強,所以這些解釋對他無效。

她試着安撫他:“我保證今天是最後一次去給他送雞湯。”

顧淩澤挑眉,“明天不去?”

“他明天就上班了,說明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我就不用再去了。”

“那今天也不要去,他不差你這一頓雞湯,何況他有宋醫生獻殷勤,你不必多此一舉。”

“怎麽能說我是多此一舉,如果你生病或者受傷在家修養,你的妹妹就算天天來給你送雞湯我也不會反對。”

“時聽,你似乎搞錯一個事實,許言笙和你沒有血緣關系,所以我的擔心不是多慮。假如我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與我很親近,你确定可以忍受?”

“……”

時聽語塞了。說實話,她當然不能忍受,遇見情敵,她吃起醋來絕對比顧淩澤還要不可理喻……自我反省了一會兒,她大概理解顧淩澤為什麽這麽反對她去看許言笙了。

“那……雞湯你要記得喝完哦。”她提議。

顧淩澤微颔首,滿意地起身将那壺雞湯放到廚房,他還不餓,現在十一點,通常他會把午餐時間定在十二點左右,所以還有一小時他才會享用她熬好的雞湯。

等他吩咐完阿姨重新再給雞湯調調味從廚房出來,卻發現時聽已經不在客廳,他上樓去,走進卧房,時聽正在裏邊收拾東西,那只巨大的帆布包被她塞得滿滿當當,她聽見動靜回頭,手上動作不停,一邊說:“我得出去一趟,剛才有個客戶給我打電話讓我替他驗收家具,他今天剛好沒空……”

她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各種物品裝進帆布包裏,因為着急,所以毛毛躁躁的,差點把床頭一只花瓶給打碎,她扶起花瓶,又沖進洗手間裏上了廁所,随後背起帆布包就下樓。

顧淩澤拿起她的手機跟上,在她沖出門之前将手機遞給她,道:“你做事毛躁,要不要我送你?”

“……”

時聽卻忽然沉默了。其實她替客戶驗收家具是真,但驗收完家具之後她還會去許言笙住的公寓一趟,可是如果顧淩澤送她,她可能不太方便過去許言笙那兒一趟。

客戶的房子在嘉禾灣,許言笙的房子也恰恰在嘉禾灣,更巧合的是,客戶的房子和許言笙的僅僅隔了一層樓,她只是順便去看看他。

不過顧淩澤的顧慮也不像是假的,她現在就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去許言笙那兒。

她的沉默反而引起顧淩澤的懷疑,于是開門見山道:“你要是想順便去看許言笙,不必瞞我,我還沒變态到會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我……我沒有覺得你是變态啊,只是因為客戶也住在嘉禾灣,我覺得順便而已,你不喜歡我去見我哥的話,那我替客戶驗收好了家具就馬上回來。”

“我送你去。”

“……哦。”

顧淩澤拿着車鑰匙回頭看她,“你很不情願我陪你去?”

她擡起頭,趕忙擺了擺手,笑容有些假。

“沒有啊……你送我的話太方便了,我可以省下打車費。”

“聽你的語氣你并想省這趟打車費。”

“……”

時聽窘迫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然後推着他的背出門。

十分鐘後。

顧淩澤打着方向盤道:“和我說說許言笙。”

時聽本來在發呆,聞言直接精神了,當然,被吓的。

顧淩澤這個人從來不關心別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說好聽些是獨善其身不多管閑事,難聽一些就是天性薄涼,沒人可以讓他關心,雖然她很希望在此後的人生裏她能成為他人生重要的存在,但好像有點兒難。

她想了想措辭,才開口道:“我爸爸年輕的時候入伍當過兵,參加了幾次抗洪搶險救災工作,許言笙的爸爸是我爸的戰友,我爸說他們那時候他們開玩笑,要是各自的孩子剛好是一男一女,就結成親家,當然,應該是開玩笑啦。”

“我認為你爸不是開玩笑。”

“……”

時聽被堵得停下來思考了一會兒,沒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繼續道:“有一年南方發大水,淹死好多人,許叔叔就是在那一次搶險救災任務不幸遇難的,後來他的老婆就跑了,跑去哪兒了不知道,之後我哥就跟着年邁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他十歲那年,爺爺奶奶也都相繼病逝,我哥就成了……孤兒,我也不太清楚他後來是怎麽過的,總之一定很慘吧,我爸帶他到我家的時候,他簡直就是個不良少年,說實話,我一開始挺怕他的,怕他打我,我初三的時候才一米五幾,他那時候就一米八了,我就算跳起來都打不到他的膝蓋。”

“……”

顧淩澤沉默了幾秒,之後也沒有發表感想。當然他理解許言笙的人生遭遇,的确很不幸。

過了會兒他問:“他在美國不是有個姑媽?”

“哦,我爸說是許叔叔的堂姐,很早就出國留學打拼了,因為家裏條件不好,所以那個姑媽不怎麽和家裏聯絡,久而久之就和國內斷了聯系,不過後來她聯系到國內,說想要收養我哥,嗯,聽說那個美國姑媽很有錢。”

“……”

驅車到嘉禾灣,這個小區很新,停車位還沒弄好,所以暫時不對外開放,顧淩澤一時找不到停車位,于是讓時聽先下車,他慢慢找地方停。

時聽背好帆布包敲敲車窗,顧淩澤按下車窗,她半勾着腰說:“我先上去啦,師傅們好像已經到客戶家門口了,我去開門。”

“嗯。一會兒給我電話。”

“好好好,你慢慢找位子,別着急。”

顧淩澤應了聲。

時聽搭電梯到十九層,替客戶驗收了一套實木家具,随後又轉了一圈,替客戶關好門窗,天氣預報說待會兒會下大雨。一切收拾妥當,她乘電梯到十八層。

站在一戶人家門口,她按了按門鈴。接連按了好幾下都沒人來開門,她于是大力拍了拍門板,沖着門板說了句:“言笙哥你在家嗎?”

很快,門開了。

許言笙的居家風格随意,一條淺灰色寬松的運動褲,上身一領白T恤,頭發有點亂,不過并不影響他的帥氣程度,他的額頭有一道淺淺的疤,仔細看才能看到,那是他年少輕狂時和人打架留下的印章,成年後,他把頭發留長遮蓋住。

“你怎麽來了?還以為把哥哥給忘了。”許言笙接過她的帆布包。

她換了鞋走進去,又遞上一袋水果給他,說:“我有個客戶住你樓上,我過來替他驗收家具,順便給你帶了水果。”

“哦?順便才來看哥哥,沒良心。”

“……”

要是他知道她把熬好的雞湯拱手讓人,不是更要罵她沒良心?

所以她打算守口如瓶,打着哈哈道:“我已經給你帶了水果,這是進口水果,很貴的,你要吃完才對得起我的鈔票。”

“進口的?可是哥哥在美國的時候天天吃,不覺得比國內的甜,進口的哥哥不稀罕。”

“你真挑剔,那我下次去農貿市場給你買一塊一斤的橘子算了。”

“那個不錯,買的時候多買點兒。”

“……”

怪人。

時聽吐槽了一句,才坐下手機就響鈴,“顧淩澤”三個大字映入眼簾,吓他一跳。她走到陽臺接通。

“在哪兒?”

“我……我在客戶家裏,很快就驗收好了,你等我五分鐘。”

她挂斷電話。許言笙遞給她一杯沖泡好的咖啡,道:“待五分鐘就走?哥哥這兒又不是龍潭虎穴,你跑什麽?”

“可能因為我老公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吧。”

“哥哥的占有欲也很強你知不知道?”

“那我把他叫上來,你和他一決高下吧,看看誰更強。”

“……”

許言笙削着蘋果皮一怔,然後笑說:“你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服了你了。”

音色裏帶着一絲絲無奈。

時聽看了看時間,來不及吃他遞過來的蘋果就背起包走到玄關換鞋,她很匆忙,一邊換鞋一邊叮囑他:“言笙哥你記得按時吃藥,我先走了下次聊。”

“……”

許言笙握着水果刀立在那兒怔然許久,直到砰一聲,她走了。

時聽這姑娘,一向很會顧及別人情緒,她很有分寸,該表現的會表現,不該表現的會藏起來,她看着好像呆呆傻傻的很好騙,其實很聰明。

有時候她很會裝傻,他一向清楚,就比如剛才,他說自己的占有欲很強,她那一瞬間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不敢看他的眼睛,或者說,她那一瞬間拒絕與他對視,所以她很自然地垂下目光去看手機。

他不知道這麽些年過去,她是否知道他對她的心思,也許知道一點兒,也許完全不知情,但如果不知情,為什麽剛才那般慌亂地想要離開這裏?

僅僅是因為顧淩澤在等她?

可她如果知道,就不會來看他了。她聰明,但是還做不到圓滑。

所以他猜,她可能隐約有察覺,但還不敢确定。

其實這些年他本來有機會,她上大學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但他沒有邁出那一步,不是因為不想,是他暫時不願意。

他在美國的姑媽經過多年打拼,已是一位資産頗豐的女強人。

但實際一開始,她的姑媽只是某位富豪的情婦,甚至是交際花,而她不僅僅只是想要做一個交際花,她付出美貌和青春,換取大筆財富。

她熱衷于投資,做為約翰霍普金斯畢業的研究生,她的自身所學足以保證她的每筆投資都不至于打水漂,她賺得很多。

後來她嫁了人,那個男人一開始對她很好,後來卻成一個酗酒家暴的瘾君子。

精神的空虛使姑媽也沾上了毒品,她漸漸枯萎凋零,死的時候,她渾身皮包骨,形容枯槁。

他不想讓時聽再次看見他落在泥潭裏腐爛的樣子,所以這些年一邊讓心事不見天日,一邊照顧毒瘾成性的姑媽。

姑媽渾渾噩噩十年,死後還是留下一筆資産,做為她唯一的血親,他繼承了那筆約五百萬美金的遺産。

他回國了。

他總喜歡加班。其實那筆遺産光是存銀行吃利息也能保證他後半生衣食無憂,但他已習慣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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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聽乘電梯下樓後直奔停車場,顧淩澤将車停在那裏,保安大爺說不收費。

她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他那輛奔馳,氣喘籲籲地彎着腰喘息時,身後一道人影逼近,吓得她趕緊回頭,在還沒看清人時就已經把手裏的帆布包抛了出去,顧淩澤的臉頰于是狠狠地挨了一下。

她有點兒懵,走上前去撫摸他的臉頰,他蹙眉看她,她讨好地笑笑,說:“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有人要耍流氓,我以前遇到過……”

顧淩澤忽地将她推轉一下背對自己,再将她兩手反剪,而他趨向前摟住她的腰,令她的背脊與他嚴絲合縫貼着,她動彈不得,只覺滾燙熱氣拂耳。

“你怎麽知道,我不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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