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于小學生來說,大孩子的威懾力僅次于老師家長。

天鏡裏把眼睛一瞪,也不笑了,抿着唇冷冷地看着他們。這就足夠他們感到害怕了。

他們立刻散去。

阿綱看着這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沒事啦,他們已經走了。”

天鏡裏說完,俯身給阿綱理了理衣服。确認這孩子身上沒有什麽髒污之後她就退開了。

“好啦,下次他們再欺負你,你要硬氣一點。知道了嗎?”

阿綱看着天鏡裏不說話,過了半晌,他才不确定地說:“鏡裏小姐,謝謝你。”

天鏡裏也很驚訝。

“你還記得我嗎小綱?”

遇見阿綱是她擺攤之前的事,而且她和阿綱只是見過一面,所以她本以為這孩子應該不記得她了。

阿綱有些沒法理解天鏡裏的話。

他點了點頭:“……是的。”

沒想到對面的少女竟然呆住了,金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天鏡裏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大獎砸壞了腦袋一樣,眼眶裏緩慢地蓄起眼淚。

“小綱,你居然認識我的嗎?”她重複着喃喃道。

阿綱有些詫異,他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被天鏡裏抱住了。

“鏡、鏡裏小姐,要喘不過氣啦!”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窩裏蹭着。

還有那股香味,又甜又暖和的感覺。

阿綱的臉悄悄紅了,他想要推開天鏡裏,卻發現自己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天鏡裏蹭完之後心情大好,一邊捋着毛一邊拉着他往店裏面走。

“小綱怎麽會這麽晚還在外面呢?”她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說,“不回家嗎?”

阿綱低下頭沒有說話。

天鏡裏并沒有察覺出他的異常,走到店裏目光落在了她先前帶來的盒子上。

她打開其中一個盒子,遞給了阿綱。

盒子裏裝着的東西看起來是抹茶味的,上面點綴着紅色的蔓越莓像是開在草地上的花朵一般。

“嘗嘗看?”

阿綱連忙拒絕:“我、我已經吃過飯啦!”

他剛說完,肚子就很不給面子地咕了一聲。

“小綱,你還沒有吃晚飯嗎?”

阿綱的臉紅了。這謊撒的沒有一點技術含量。

天鏡裏看他又憋着不講話了,把手裏的糖又推了推。

“是我很喜歡吃的糖果,”她坐在阿綱身邊,“希望小綱也能喜歡。”

她的眼裏仿佛只映出阿綱一個人的影子,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抿了抿唇,拿了一塊牛軋糖,小小地咬了一口。

抹茶的清香、牛奶的香醇以及糖果的甜味完美地中和在一起,同時又非常地有嚼勁。

簡單來說是小孩子吃到了會想要再吃一塊的糖果。

阿綱只吃了一塊,就拘謹地放下了手。

“謝謝你,鏡裏小姐。”他這樣說着,眼裏卻悄悄露出一點渴望。

天鏡裏注意到了。

她現在滿腦子的:這孩子是天使吧!

“沒關系的,小綱多吃一點!”她昏頭地說,“你平時喜歡吃什麽?我帶你去吃好不好?”

“說什麽也不能把自己餓着!”

阿綱害羞極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羞澀地伸出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專門送給我的禮物吧?”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川平不知何時出現在布簾後面,手裏拿着一個包,有些不爽地看着兩個人。

阿綱手一抖。

天鏡裏眼疾手快地兜住,轉頭說:“川平,你吓到小綱了!”

她的尾音拖得有些長,因為有小孩子在所以放得格外甜軟。

川平于是變得更不爽了。

他走近了,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下阿綱,眼鏡劃過莫名的光。

阿綱身上的彭格列血脈幾乎是一眼就能辨認出來的程度——至少對于川平來說是這樣。即便是彭格列九世曾對阿綱下過抑制超直感的封印,他也不會認錯。

然而除那之外,阿綱身上還有隐隐約約的神明氣息。

與天鏡裏身上的如出一轍。

天鏡裏發現川平竟然真的在生氣!

她的摯友川平,在幾百年前就和她是鄰居,并且之後的歲月一直互相有往來的摯友川平……居然因為她把準備好的牛軋糖喂給了小綱而生氣!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執着于和那個男人的血脈嗎?”

天鏡裏沒聽清楚他在嘟囔什麽,聲嘶力竭地解釋:“就一塊啊!”

川平冷笑一聲,并不聽天鏡裏的解釋,一手一只把兩個人拎了起來。

很輕巧地,他就把倆人丢了出去。

天鏡裏:!!!

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啊。

她心疼地給阿綱拍了拍灰,說:“沒關系小綱,我可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

阿綱:哈?

天鏡裏把手一揮,自信道:“想去哪裏吃飯?我帶你去!”

“不、這就……”

阿綱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感覺腳下一輕。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思維停滞了一瞬。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地面已經飛快的離他遠去。

“鏡裏小姐!”阿綱驚慌地喊了一聲。

但始作俑者似乎對他的驚吓毫無所覺,她抱着阿綱一直往上飛,飛到群星閃爍之處,地上的燈火都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阿綱晃着蚊香眼,只差沒有吐魂了。

一陣風吹過,他不自覺地往天鏡裏的懷裏縮了縮。

“并盛町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啊。”抱着他的人突然這麽說。

“什麽?”

天鏡裏的聲音散在風裏,變得缥缈而不定。

不僅如此,也許是因為場景太過特殊,她本人站在星輝之中也顯得離人間很遠了。

好像露出了很寂寞的表情。

阿綱這樣想着,不自覺地注視着天鏡裏。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飛到天上來。”她突然說,“這樣看,好像煩惱也會離得很遠了。”

“鏡裏小姐也會有煩惱嗎?”

“當然啦,煩惱是有很多的。”她說着,低下頭來。

小小的阿綱面容稚嫩,他的長相其實有些像他的媽媽,其中并不能找出很多天鏡裏熟悉的影子。

但奇怪的是,只要看着他的樣子,天鏡裏就會變得很開心。

“我最煩惱的事情,應該就是小綱你不開心了吧。”

阿綱睜大了眼睛。

“怎麽了,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阿綱的聲音悶悶的,“有一點。”

“抱歉。”他又說。

“沒關系哦。”天鏡裏笑起來,“小綱的任務并不是理解我,而是變得開心。”

她的目光在地面上搜尋着,然後鎖定了遙遠的某處。

“決定了,今天就帶小綱去吃壽司吧!”

“欸、欸——”

阿綱還沒反應過來,抱着他的天鏡裏就開始加速。

風在她的禦使下變得溫順而敏捷,從四面八方奔湧過來的氣流推着她在夜空中行進。雲與月、星與夜環繞在他們身邊,溫柔而靜谧。

只有天鏡裏,她飛得極為激烈。像是在炫技似地左沖右撞并且上蹿下跳,在空中劃過一個又一個的圈。

阿綱就看見下面的景色一會兒颠倒過來,一會兒又變正。他一會兒向下俯沖、一會兒又像是要撞到天空一般。

天旋地轉。

“啊啊啊啊啊——”

這對他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阿綱被天鏡裏放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意識模糊了。

天鏡裏對此毫無察覺。她眼睛亮晶晶地問:“小綱,剛才那個刺不刺激?好不好玩?等下我們再來一次……”

阿綱本想問一下她到底是什麽人。

但他現在實在是沒有精力思考這些。

他被天鏡裏帶進了一家壽司店。

店長是同學山本君的爸爸。

山本君很優秀。

阿綱一直低着頭,生怕在這裏遇見山本武。

那樣天鏡裏就會從他的同學口中得知:他,沢田綱吉,不僅害怕吉娃娃、被別的小學生欺負,學習成績那更是墊底,體育考試也從未及格,實在是廢柴中的廢柴。

天鏡裏不知道阿綱為什麽情緒又低落起來。

雖然剛才阿綱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但她也成功讓他忘記了不愉快。怎麽剛坐下,阿綱又自閉了啊?

天鏡裏在意極了。

她順手薅了一把阿綱柔軟的刺猬頭,把菜單推過去:“小綱想吃什麽呢?快看看。”

阿綱擡頭,對上一雙關切的眼。

他:更心虛了。

不管是什麽人,大家總會更喜歡優秀的孩子吧?而不是像他這樣的……廢柴。

天鏡裏不知道她選錯了店。

當然了,如果她知道阿綱是因為優秀的山本同學才如此emo,她一定會立刻前往山本同學的房間然後把他叫出來一決高下。

那恐怕是阿綱更不願意見到的場景。

阿綱表示自己什麽都可以,并希望天鏡裏不要在他身上浪費了。

天鏡裏一聽,立刻來勁了。

她心疼地看着阿綱的臉,說:“小綱太瘦了,需要多吃些肉。”

“小綱,你現在在長身體,要不要補點鈣?”

“小綱、小綱……”

她以各種理由把那些壽司從上到下勾了個遍。

“等一下啊鏡裏小姐!這些我們兩個是吃不完的啊!”

“沒關系啦,小綱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不會有問題的。”她頓了頓,又說,“真吃不完的話,也可以打包帶回家嘛。”

阿綱:……

又低落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天鏡裏沒想太多。她拿着菜單跑去找山本爸爸,前面排着隊。

前面的是個金發男人,像是從夏威夷回來的,臉黑黑的。也不說話,看起來不像是善茬。

天鏡裏盯着他的腦殼發了一會兒呆,轉頭又對着阿綱笑了好幾下。

手機響了。

來電人顯示:鏡裏的寶貝阿景。

天鏡裏毫不猶豫地接了。

“摩西摩西,阿景!”她甚至主動交代起來,“我在壽司店哦,你和阿玲有沒有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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