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片白羽
◎躲避人群的一百零八個小技巧◎
她垂下頭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真的,有急事,需要離開。”
其實在宋姨看來,這并沒有什麽可道歉的。
不過她自知沒辦法再繼續挽留,就對她安慰道:“羽小姐,你言重了。我這就去幫你,跟太太講一下。”
羽輕瓷看着宋姨去後廚找許太太了。
她心裏隐隐有些擔心。
不知道許太太,會不會傷心。
不過,她想,許太太自己的孩子回來了。
即便是她離開的話,許太太應該也不會感到孤單。
這樣的想法,減輕了她的罪惡感。
她準備進去收拾一下東西。
然後,如果許太太同意的話,她就可以直接離開了。
只是一想到許慕白在裏面,她就有些不太敢進屋。
她在他眼裏,應該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禮貌的怪人了。
如果她進去的話,他會不會找機會調侃她?
她并不了解許慕白是怎樣的人。
一切未知的東西,都讓她覺得危險。
可是不進去的話,她就沒有辦法拿東西離開。
時間越拖,就越久。
宋姨還沒有過來同她講,許太太的意思。
羽輕瓷低頭糾結着,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門口。
她真的很想離開。
那種迫切,源于內心的極度恐懼。
最終,她扒着門框,探頭探腦地往裏面望了一眼。
但也只看了一眼,就縮了回來。
因為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不太好。
好在,她剛剛并沒有看到許慕白。
可以進去拿東西了。
羽輕瓷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她低頭收拾着東西,将它們一樣一樣地裝好。
只是将包背在肩上的時候,總覺得有些輕。
和剛來的時候,感覺不太一樣。
她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仔細地在包裏檢查着,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
然後發現一本厚重的花樣冊子不見了。
就是之前她給許太太看的那一本。
她有些焦急地四處尋找着。
結果,看到那本冊子被許慕白拿在手裏。
他正低頭看着,看得十分入迷。
許太太家的客廳有些大。
她剛剛在門外面看的時候,只看到了有沙發的這一側。
另一側,還沒有來得及看。
所以,就沒能看到,站在窗前的許慕白。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直接去問他把冊子要回來就可以了。
這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對于羽輕瓷來說,難如登天。
她一個連打招呼都要猶豫好久,不知道該怎麽張口的人。
完全做不到,直接去問別人拿東西。
哪怕,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所以,她不準備去要了。
就先放在這裏。
等她下次過來的時候,再拿走。
許太太這時候剛好從後廚出來了。
她輕握住羽輕瓷的胳膊柔聲說道:“小阿瓷,我給你媽媽打過電話了,她說你姐姐晚上要喊朋友來家裏玩,讓你在外面吃好喝好了再回去。”
其實許太太沒有完全轉述,羽輕瓷媽媽的話。
她媽媽的原話是,讓她今晚在外面找地方休息。
許太太準備,等吃完晚飯後,再找理由留她在家裏過夜。
羽輕瓷輕聲解釋道:“許太太,我,我不是要回家。我是有,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打擾你們了。”
因為很容易心虛,所以她并不擅長說謊。
一說謊話,就變得磕磕絆絆的。
許太太往窗子外面望了一眼。
“可是天就要黑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做吧。先吃飯,吃飯最重要了。”
她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沒事的,謝謝您的關心。”
許太太雖然不好強人所難,可是也不會就這樣讓她離開。
“那我讓小白陪你去,這樣也安全一些。等你忙完了,你們再在外面,找個地方吃飯。”
許慕白聽到之後,拿着冊子的手,微微地顫了一下。
羽輕瓷吓得心差點蹦出來。
這可萬萬不能……
她本來就是因為害怕許慕白,才離開的。
他們怎麽能坐在一起吃飯呢?
眼看着許夫人就要喊許慕白,她急忙出聲道:“那個,好像,也不是很急。我明天再去做,也可以的。”
“好呀,那就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再去廚房看一下,如果你覺得悶的話,我讓小白陪你聊聊天。”
羽輕瓷還來不及拒絕,就聽許夫人喊道:“小白,過來。”
她又萌生了遁地逃走的想法。
啊,局面在朝着尴尬的方向發展。
許慕白放下手裏的冊子,走了過來。
許太太介紹道:“小阿瓷啊,這是我兒子,你可以喊他小白。他這個人不怎麽愛講話,也沒什麽人願意和他做朋友,特別可憐。你們以後,就互相照應吧。”
許慕白:“……”
一向優雅得體的許太太,鮮少有這樣生硬的介紹。
仿佛把自己兒子,給硬生生地推出去一樣。
其中緣由,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羽輕瓷聽完許太太的話後,覺得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聽許太太的意思,許慕白好像也是有些社恐的。
可是,兩個社恐硬湊在一起,能互相照應出什麽來?
讨論一下,躲避人群的一百零八個小技巧?
或者比一比,誰保持緘默的時間更長?
還是,交流社恐心得?
無論做什麽,好像都只會加重彼此的社恐。
但她知道,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是不關心自己孩子的。
許太太可能是出于對許慕白的擔心,才會這樣病急亂投醫。
羽輕瓷本着讓許太太放心的想法,對着她點了點頭。
她是想要說話的。
可是嘴巴張了張,還是半個音也沒能發出來。
許太太輕輕碰了許慕白一下:“愣着幹嘛,打招呼啊。”
許慕白看向眼前,微低着頭的女孩兒,溫聲說道:“你好,我是許慕白。”
他的話語裏沒有任何的不恭敬。
只是,音色雖然溫柔,卻沒有帶任何情感。
像是在完美地執行一項任務一樣。
羽輕瓷想起方才,因為自己打招呼的聲音太小。
導致他沒能聽到。
所以她微微擡起頭,迎上他和善的目光,用比之前稍大一些的聲音說道:“你好,我是、是——”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
只是忽然間想到,今天下午的時候,孔太太說這樣好聽的名字,放到她身上,可惜了。
心裏瞬間感到一股鈍痛。
這種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經,讓她不敢再說出自己的名字。
生怕會招來二次傷害。
甚至,她已經自動腦補到,一旦她說出來,他可能也會和孔太太,産生同樣的想法。
那三個字就輕抵在唇邊。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講不出來。
她知道介紹到一半就放棄,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所以就在心裏極力地逼迫自己。
必須說出來。
可她就像不知道該如何發聲一樣,驀地卡住了。
許太太有些擔心。
因為她記得小阿瓷,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之前雖然有些怕生,可還是能流利地介紹自己的。
許慕白适時地接過她的話,輕聲說道:“阿瓷。我知道的。”
羽輕瓷緩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在說她的名字。
她覺得,他應該是不知道,她的全名的。
之所以這樣喊她。
是為了緩解她說不出姓名來的尴尬。
或許是覺得許太太,喊她小阿瓷有些寵溺。
所以,他去掉了那個“小”字。
不過,終歸是沒有讓場面,變得更加尴尬。
許太太見狀,笑着将他們推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們坐下來好好地聊天,我去看看我的糕點蒸好了沒。”
羽輕瓷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拉住許太太的衣袖:“我跟您一起去。”
許太太輕輕将她的手拿下來:“那裏亂糟糟的,你去幹什麽呀。乖乖在這裏等我就好啦。”
許太太說完就走了。
獨留他們兩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
連呼吸,都是尴尬的。
羽輕瓷緩緩地垂下頭。
她想,自己是不是要跟許慕白,拉開一些距離。
他們這離得也太近了。
她好像,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社恐和社恐坐在一起,果然氛圍是格外安靜的。
他們仿佛開始了一場“不動”競賽。
誰先動,誰就輸的那種。
羽輕瓷倒是沒有什麽問題。
她可以獨自走神好久。
在自己的世界裏躲久了的人,往往很難适應外面的喧嚣。
許慕白并沒有玩手機,他的手裏也沒有任何東西。
就這樣,安靜地陪她坐着。
他也不覺得無聊,反而有些享受這種感覺。
就在羽輕瓷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
宋姨走過來說道:“有些食材出了點小問題,可能要晚一些才能上餐。羽小姐,太太擔心你等得無聊,她說讓小白帶着你逛一逛。”
羽輕瓷當即就站了起來,可算是有理由擺脫這種難堪的局面了!
她小聲地對宋姨說道:“我自己逛就好。”
宋姨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對着她和許慕白笑了笑就離開了。
羽輕瓷覺得自己突然從這裏走出去,還是應該跟許慕白說一聲的。
她轉過身,剛想講話。
然後就看到許慕白也跟着站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以為,他是要出去。
如果他要出去的話,那她就不需要躲避他了。
所以,她重新坐了下來,給他讓出了出去的空間。
哪料許慕白竟然也跟着坐了下來。
他這是什麽意思……
是嫌她讓出的空間不夠,還是突然不想出去了?
羽輕瓷原本就不擅長揣摩他人心思,尤其是剛認識不久的人的心思。
思來想去,她決定自己先從沙發上離開。
給他留出足夠的活動空間。
看他是出去,還是留下。
然後再根據他的動向,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可是,這回她剛一站起來,就聽到身後的人也跟着起身說道:“阿瓷,我帶你走走吧。”
可怕!
千萬不要!
羽輕瓷想不通許慕白,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一般來講,同為社恐,應該會彼此諒解的。
明明可以給彼此一個清淨,她只差一步就能暫時逃離了。
他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可是,盡管心裏再不理解,她也無法直接對他問出來。
所以,就只是小聲地對他說道:“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好。”
許慕白聽完之後,沒有什麽反應。
他只是先她一步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對她溫聲問詢:“附近有一個果園,你想不想去看看?”
羽輕瓷:?!
她覺得是不是自己,剛剛講話的聲音太小,又被口罩給截住了。
這才致使他,什麽也沒有聽到。
作者有話說:
小阿瓷:小白好像聽不到我講話。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