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片白羽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這樣◎

可是,她不想去逛附近的果園,更不想和他一起去……

并不是許慕白不好。

而是,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待着。

最好是,誰都不要注意到她。

但是,她覺得他們之間,交流起來,實在是有些困難。

所以就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表示自己,不想去。

許慕白站在門口,溫柔地注視着她。

他當然知道她的動作意味着什麽。

不過,他還是沉默着走到了她面前。

然後順手牽起她的手腕。

對許慕白來說,這是很尋常的動作。

但羽輕瓷卻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是她無法控制的應激反應。

他誤以為她是在躲他,所以便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讓她無法掙脫開。

她的手腕處,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

仿佛是要斷了一樣。

羽輕瓷原本就對疼痛十分敏感。

她是一個特別怕疼的人。

在被他這樣對待之後,她心裏忽然很難過。

他讓她一下就回想起,小時候那些很壞的孩子。

他們在有家長陪伴的時候,都會好好地和她玩。

但是家長一離開,就會趁機欺負她。

羽輕瓷從小到大,都特別害怕這樣的人。

也不知道該怎樣和他們相處。

就只懂得,躲避。

可是現在他死死地鉗制着她的手腕。

她根本沒辦法離開。

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一只,遇到危險,只知道假死的小蟲子。

以為只要安靜在原地等待,危險就會自動解除,自己就能被人放過。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故意弄疼她之後,還能心平氣和地同她講:“我們去摘些水果吧。”

一副俨然不知道他在傷害她的樣子。

如果說之前,她還無法确定。

許慕白是不是她最害怕的那類人。

那現在,她已經足夠确定了。

他心裏是很讨厭她的。

一聽說,他媽媽讓他帶着她逛一逛,就更加對她心生厭惡。

所以才用這樣不易察覺的方式,暗地裏欺負她。

周圍都是進進出出的傭人。

她知道,如果現在,就同他鬧翻的話,很容易就會傳到許太太那裏。

之後,她可能會招來他的報複。

這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總結出來的經驗。

當時她告訴那些小孩子的家長之後。

那些欺負過她的人,雖然當場給她道歉了,可是日後卻會變本加厲地,欺負她。

形成了惡性循環。

所以,她準備等他,帶她到沒人的地方的時候。

再和他講清楚。

希望他能別這樣,欺負她。

她被他一路牽着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走路的速度有些快。

絲毫不顧及她能否跟得上。

只要她走得稍慢一些,就容易被他給帶倒在地。

她想,或許,他是有意這樣為難她。

即便是她讓他慢一些,他應該也不會聽。

比起她那不怎麽争氣的性格,到底還是眼淚更不争氣一些。

她微低着頭,跟在他身後,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淚。

手腕像被他捏斷了一樣地疼,心裏也疼得要命。

她很羨慕,那些很勇敢的女孩子。

在受到傷害之後,可以有足夠的底氣去反擊。

但她很難做到。

她生怕在保護自己的時候。

人群中會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你也配被好好對待啊?呦,自己還挺把自己當回事兒的。”

因為她曾聽到過類似的話。

每當她鼓起勇氣想要反抗時。

這種話會像一把巨錘一樣,将她的微小的信念感錘得四分五裂。

這世上最戲劇的就是,一個難過得精神瀕臨崩潰了,一個卻遲鈍得什麽也感知不到。

許慕白有着鮮為人知的缺陷。

他覺察不到疼痛和情感。

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簡單來講,倘若他自己受傷,既感覺不到疼,也不會哭。

所有正常人應該存續的情緒。

在他這裏都不複存在。

同理,對待別人也是這樣。

他無法感同身受到他人的情緒。

甚至,有時候還會理解錯,對方的意思。

家裏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對他進行了針對性的訓練。

希望能幫他,更好地融入社會。

也就是說,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所有得體的言行舉止,都是在長期訓練下才達到的效果。

可是訓練出來的東西,畢竟不是發自真心。

所以很多話語和動作,他都像完成任務一般地展現着。

盡管他的舉止溫柔,可是仔細感受下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他有的時候,不是聽不到阿瓷講話。

只是不想按照她說的做。

因為在他有限的認知裏,他覺得她的想法,總是在苛待她自己。

所以,他不會聽她的話。

附近的果園也是他家的。

和外面的果園有些許的不同,他家的更像是一個小型生态園。

會在傍晚的某一刻,突然亮起可愛的星星燈。

他想要帶她去看,所以,就走得有些着急。

許慕白對時間預估得還算準确。

在燈光亮起的前幾分鐘,他帶她走到了果園。

天色也漸漸地暗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向她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她淚汪汪的眼睛。

直到果園的燈光亮起的那一刻。

她的頭發上,也映出了星星燈散發出來的柔光。

許慕白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淚光。

雖然有些不解,但他也很會發散自己的思維。

他想,她或許是在感動。

羽輕瓷并不關心周圍的任何景色。

她只想回家。

希望他能放過她。

可是,他的手仍舊死死地攥住不放。

她有些絕望。

這時候不怎麽懂得,察言觀色的許慕白,竟然溫和地笑了一下。

他擡起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

她吓得低頭躲開。

許慕白不太喜歡她躲着自己。

他小的時候,養過一只貓。

那只貓就很喜歡躲着他。

不過,每次他揪住它的後頸的時候。

它就會乖得不得了。

許慕白驀地松開了她。

羽輕瓷手腕的疼痛并沒有減輕。

反而更疼了。

她覺得待會兒可能要去一趟醫院。

就在她瑟縮着,思索要怎麽樣,才能離開的時候。

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後頸,貼上來一只冰冷的手。

她的後頸被許慕白捏住。

因為疼痛,她不得不擡起頭來看他。

她害怕極了。

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她鼓起勇氣,小聲地說道:“你,你別——”

後面的“欺負我”三個字,還沒能講出來。

他冰涼的指尖已經攀上她的眼角。

她吓得閉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周身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他對她做的一切。

他揪住了她的後頸,還胡亂地蹭着她眼角的淚。

他這應該是,讨厭她哭的意思。

羽輕瓷努力地憋着眼淚。

可是越憋,眼淚偏偏不受控制地流得越多。

在許慕白看來,他的舉止,已經足夠溫柔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在哭。

而且,剛剛她似乎對自己說了什麽。

但這次,他是真的沒能聽清。

許慕白扯下了羽輕瓷的口罩。

他覺得這樣,他們能更好的交流。

羽輕瓷卻覺得世界瞬間昏暗了下來。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這樣。

他和那些欺負她的人有什麽區別?

這時候,她也顧不得手腕處的疼痛,下意識地舉起兩只手,遮擋住自己的臉。

她仍舊閉着眼睛,不敢去看他。

因為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的目光會是怎樣的。

許慕白并不理解她這是在做什麽。

但他又想起,自己之前養的那只貓。

它很喜歡,用它的兩只貓爪,在臉上蹭來蹭去。

很可愛。

他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羽輕瓷好巧不巧地聽到了他的笑聲。

沒有想到,無論她如何躲避,傷害還是無孔不入。

就算,她閉上了眼睛,還會有耳朵。

算了。

他喜歡笑她,那就笑吧。

畢竟,她就是這個樣子的。

羽輕瓷強忍住淚水,緩緩地垂下了遮擋在自己面前的手。

然後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敢睜開眼睛看他。

她小聲地哽咽道:“對不起,我,沒有想過,占用你的時間。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很抱歉。”

許慕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他無法理解她話中的含義。

也不清楚,她說這話的用意。

他捏了捏她的頸,對她溫聲問道:“為什麽,這麽講?”

她根本不相信,他會不清楚,自己說這些的原因。

所以,她沒有回答他。

她小聲說着自己想說的話:“許先生,我該回家了。”

羽輕瓷沒有說,自己要回家的原因。

她在給他保留着最後一絲體面。

她心裏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趕她離開。

許慕白終于知道,她方才為什麽會講那些,困擾之類的話了。

她鋪墊半天,就是為了說出,她想回家的話。

可是,他覺得她不應該這時候回家。

他松開了她的後頸,然後又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力氣依舊很重。

她又感受到了,之前那樣的痛楚。

明明在做着欺負她的事情。

可是他表面上還是溫柔得不像樣子。

“你并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困擾。我們不是來摘水果的嗎?”

許慕白這樣一說,羽輕瓷就明白了。

他不肯放她走。

因為他擔心回去之後,會遭到許太太的責備。

所以,她只能配合他。

她現在已經很絕望了。

像許慕白這樣會僞裝的人,就算她跟別人講他在欺負她。

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甚至,還會有人說她一句:醜人多作怪。

羽輕瓷認命一樣地對他點了一下頭。

然後失魂落魄地,被他帶着往果園深處走去。

他到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個小籃子,然後又對她說了些什麽。

其實他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羽輕瓷開啓了自閉模式。

無論他說什麽,為了避免自己受到傷害,她都會自動屏蔽掉。

除此之外,出于禮貌,她還會微微地點頭回應。

對于一向無法看透,他人內心真實情感的許慕白來說。

完全覺察不到羽輕瓷的異樣。

他甚至覺得,她很乖巧。

比貓咪還要乖。

而且,一點也不挑食。

每當他問她喜不喜歡吃,自己手上拿的水果的時候,她總是對他點頭。

所以,他就每樣都拿了一些。

羽輕瓷就這樣,一直配合着許慕白。

直到他們回到家裏,坐到了餐桌前。

她垂眸看向自己兩只手的手腕,已經變得有些紅腫了。

可能會耽誤工作。

但她并不想被許太太看到。

所以就将袖子輕輕撫平,遮住自己的窘迫。

可畢竟,還是很疼。

她險些拿不住筷子,只能強忍着疼痛,用力握着。

作者有話說:

跨服交流以及無法準确破譯的加密通話大賞:

小白:阿瓷像小貓咪一樣可愛!

小阿瓷:嗚。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負我了。

……

小白:你感動嗎?(輕揉着阿瓷的頸)

被命運揪住後頸的小阿瓷:不、不敢動。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ga 3瓶;

非常感謝小天使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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