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宴◎
晉國皇宮
阖宮夜宴,燭火燈光流轉,身姿曼妙的舞女正伴着奏樂輕揚水袖,緩緩起舞。
晉帝今天下午與北梁的和談還算順利,一直擔憂之事得到解決,連帶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淑妃也随侍在他的身旁,時不時說幾句巧話,引得龍顏大悅。
不過坐在下首的衆人注意力卻明顯都不在歌舞之上。
“娘,我聽爹說長公主要嫁到北梁去了,這事是真的假的啊?”
韓尚書的小女兒韓如音坐在韓夫人的身旁,有些好奇地小聲問道∶“聽說北梁的言珩長得一表人才,他今日可也來了?”
韓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四下無人注意到這邊,這才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言珩所在的位置,低聲道∶“你爹說的那自然就是真的了,言珩來朝的第一天就提出要求娶長公主,不過這話你可別出去亂說,陛下還沒下旨意呢。”
韓如音眨了眨眼,連忙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笑嘻嘻道∶“別人我自然是不說的,只偷偷告訴雁容表姐。”
韓夫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剛想轉頭對韓如音身旁的少女說話,卻見她正臉色蒼白地死死盯着言珩,眼神中滿是怨恨憤懑。
韓夫人吓了一跳,剛要定睛一看時,少女卻已經垂下了頭,仿佛剛才的表現只是韓夫人的錯覺。
“雁容,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薛雁容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手指卻緊緊攥緊了自己的裙擺。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話題中心的言珩顯然是對歌舞表演興致缺缺,此時正支着頭,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世子。”
身旁的侍衛悄然上前,彎下腰輕聲耳語道,“左邊第三位便是陳家的大公子陳元且,屬下剛剛調查過了,晉國皇帝只是給他和長公主定下了口頭婚約,并未真正賜婚。”
Advertisement
陳元且是晉朝陳太傅的長子,為人也稱得上一句翩翩公子,聽說自幼與易雲霜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誼頗深。
而光是青梅竹馬這層身份,言珩就已經像是心裏打翻了老陳醋一般,酸的不得了。
雖然傳言盡然不可全信,但言珩還是止不住煩躁,擡眼打量了一下遠處的陳元且,見其坐在其父身旁,相貌雖然清秀,但氣質卻不免有些迂腐的文人氣,心下更是不屑,嗤笑了一聲,“他也配?”
想當年他和姐姐賞星星看月亮的時候,陳元且連爬上屋頂的資格都沒有,如今還竟敢占着未婚夫的名頭,當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侍衛不敢觸言珩的黴頭,只得站在一旁,心裏暗自叫苦。
“世子何必動氣。”馮川和言珩相識多年,深知這位祖宗的脾氣,見狀低聲勸解道∶“長公主傾城之姿,自是和世子才算的上相配,何必為了宵小之徒大動肝火。”
言珩冷哼一聲,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目光又落在了坐在對面的易雲霜身上,面上不由得劃過了一絲委屈。
因為和易雲霜之前的約定,他這幾日都沒有見到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宮宴,結果易雲霜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姐,北梁的言珩好像一直在看你。”
七皇子易雲淩坐在易雲霜身旁,見狀不由得黑下了臉,冷聲道∶“宮宴之上就這般不守規矩,北梁的使臣也真不覺得丢人現眼。”
這幾日太後借着侍疾的名頭将他困在宮中,即使他有心想要去看望易雲霜都是難于登天,好不容易在今天的宮宴上見到了,結果對面卻還是言珩那個不懷好意的小人。
一想到最近的傳言都在說就是這個登徒子要求娶他的皇姐,易雲淩就恨不得現在拿劍上去把他大卸八塊。
因着今日是宮宴,易雲霜難得穿上了一襲繁複的宮裝,華美的錦繡襯得她整個人似明珠一般熠熠生輝,聞言眉心微蹙,但卻沒有擡頭,只是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七皇子的頭,“現在說話越發沒輕沒重了。”
易雲淩癟了癟嘴,也意識到眼下人多眼雜,只得暗暗在心底痛罵言珩,視線時不時就要瞥到言珩的身上,恨不得用眼神做刀給他捅個對穿。
一直關注着幾人動靜的易雲柏時不時就要往他們的方向看上幾眼,見言珩一直在看易雲霜,臉上的神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你看什麽呢?”
三皇子易雲沛好奇地順着易雲柏的視線看了過去,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道∶“看來言珩還當真挺喜歡她的,不過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你說他當初差點死在易雲霜的手裏,現在又要把人給娶回家,不會是真的打算要報複回去吧?”
易雲柏捏住酒杯的手指緊了緊,面上卻依舊一片淡然,“雲霜皇姐是晉國第一美人,或許言珩有憐香惜玉之心也未可知。”
“那倒也是,不過女子以柔順為上,按照她的性子,就算是生了那麽一張臉,怕是也讨不了夫君喜歡。”
易雲沛輕嗤了一聲,意味深長道∶“而且誰知道她到時候會不會親手弑夫……”
易雲柏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視線又下意識地看向了言珩。
言珩沒得佳人青眼,反倒是佳人身旁的小皇子像看仇人一樣瞪着他,眼珠子片刻不離,他不由得有些好笑,擡手沖着小皇子舉了舉杯。
易雲淩見言珩舉杯,自是不甘落于下風,見易雲霜沒有注意到自己,連忙拿起桌上的酒杯,像模像樣地回應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辛辣甜膩的果酒瞬間嗆進了喉嚨,易雲淩忍不住地咳了起來。
大殿之上的目光頓時像是得了什麽正大光明的借口一般全部落了過來,樂師和舞女也都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
易雲霜被吓了一跳,內侍連忙伸手拍着易雲淩的後背,慢慢給他順着氣,易雲淩喝了幾口遞上來的清水,這才緩了下來。
“長公主殿下,七皇子這是怎麽了?”坐在皇帝身旁的淑妃故作擔心地問道。
“謝謝淑妃娘娘關心,只是嗆了些酒水,現已無大礙。”
易雲淩擦了擦唇邊的水漬,未等易雲霜開口,便主動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無礙便好。”坐在上首的晉帝微微颌首,不願為此過多計較。
淑妃自讨沒趣,但也不好多言,只得暗自咬牙忍了下去。
易雲霜囑咐蘭音煮些解酒湯過來,這才把視線放在言珩的身上,只不過這一次神情中卻帶着些許嗔怒。
言珩自知理虧,歉意一笑,隔空敬了杯酒當做賠罪。
晉帝坐在上首,早就将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想到今天下午的和談,主動出聲道∶“舜華似乎和言世子很是投緣。”
易雲霜動作一頓,笑容依舊溫婉可人,“世子年少有為,雲霜自愧不如。”
言珩不料自己得到這番評價,挑眉輕笑,“長公主謬贊了,臣與長公主少時相識,一直心悅長公主,聽聞長公主至今尚未婚配,不知今日可否向晉國陛下求一個恩典?”
“……”
言珩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直白,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大殿內都安靜無比,只等待晉帝宣旨。
“舜華的年紀确實也不小了。”
晉帝沉吟了片刻,視線又落在了易雲霜身上,“言世子這般懇切,朕也不好拒絕,你覺得如何?”
易雲霜眉目低斂,縱使被大殿中所有的眼睛盯着也絲毫不露怯意,她對着晉帝淡淡一笑,輕聲道∶“兒臣遵旨。”
陳元且坐在位子上,嘴唇顫了顫,但被陳太傅按住了手臂,最後只能無奈地別過了頭。
在場不少與易雲霜交好之人都有些不忍,同情的視線時不時的游走在易雲霜和陳元且身上。
衆所周知,長公主和陳太傅的大公子是青梅竹馬,聽聞兩人的婚事也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卻不料如今二人卻要就此別過。兩國都城雖然相隔不算太遠,但長公主若是聯姻,只怕這輩子都難回故國了。
溧陽郡主雖然早知道會是這番結果,心裏還是有些難受,賢王妃見狀只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提醒她不要在宮宴上失态。
歌舞升平,大殿再次熱鬧了起來,大臣們都放松了不少,氣氛倒比剛才還要愉快上幾分,只是這快樂卻只是大多數的快樂。
“皇姐,你當真要去北梁嗎?”
易雲霜剛剛坐下,易雲淩便急切地出聲問道,他年紀雖小,但人卻聰慧,再加上外界紛亂的流言,他的心中早就對晉帝的意圖隐隐約約有了猜測,只是一直不敢去承認罷了。
“父皇都這麽說了,那自然是要去的。”易雲霜輕聲道。
易雲淩緊咬着嘴唇,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袖,半響才小聲試探道∶“那要是言珩死了,你可以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