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梁◎

雪紛紛揚揚地下了兩日才徹底地停了下來, 只是天氣卻是一日比一日地冷了下來。

易雲霜一向怕冷, 再加上夜裏勞累,她起的倒是一日比一日晚了,即使室內燒着溫暖的地龍,她依舊還是窩在被衾之間并非起身。

正巧因着最近大婚, 梁帝也特許了言珩這半月無需上朝, 他幹脆便一直留在府中陪着易雲霜,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安靜地睡在枕側。

言珩默不作聲地打量着易雲霜的睡顏, 感受着她平緩的呼吸,原本空落落的心突然就被填滿了。

他輕柔地将易雲霜攬進了懷中,動作的間隙, 有微微的涼意順着被角鑽了進來, 易雲霜瑟縮了一下, 本能地朝身旁的熱源靠了過去。

言珩把玩着她垂在耳邊的發絲, 剛想陪着她再睡一會兒,易雲霜卻悠悠從睡夢中轉醒。

“什麽時辰了?”

易雲霜不自覺地蹭了蹭言珩, 迷迷糊糊地出聲問道。

言珩身體一僵,幫她掖了掖被角, 輕聲回答道∶“天還沒亮, 姐姐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易雲霜掙紮的坐起身來, 揉了揉眉心道∶“今天是使團離開北梁的日子,我得去送一送。”

言珩聞言連忙也坐了起來,攬着易雲霜的腰, 伏在她的頸窩處輕輕吻着, 柔聲說道∶“外面天寒, 姐姐何必多跑這一趟, 陛下會讓人妥善送使團離開的。”

“不行, 我還是得親自去一趟。”

易雲霜搖了搖頭,想要掙開言珩的懷抱,卻不料言珩卻越抱越緊,執意就是不松手。

“別鬧了。”易雲霜有些無奈,只得轉過了臉,安撫性地在言珩的唇畔落下一吻,說道∶“我今天不去不合适。”

“那如果我就是不想讓姐姐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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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珩趁機将易雲霜又重新按回了床上,悶聲道∶“我昨日已經派人前去禀報陛下,說姐姐近來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必去送使團了。”

“什麽?”

易雲霜聞言一怔,連忙掙紮着就要推開言珩,可是言珩早就做好了準備,任憑易雲霜再怎麽掙紮,他始終都沒有松手。

這麽一鬧不僅沒推開言珩,反倒是易雲霜自己氣喘籲籲,只得瞪着言珩說道∶“你怎麽都沒有和我商量過,就這麽自作主張。”

言珩嘴裏說着抱歉,可是視線卻已經落到了易雲霜散開的寝衣之上,昨日是他抱着易雲霜換的衣裳,顏色挑了易雲霜喜歡的月白色。

如今見易雲霜就這麽躺在自己的身下,清冷的臉上還帶着隐約的惱意,更像是堕入凡塵的畫中仙,只能任人親近。

言珩垂眸打量了片刻,眼神逐漸更加複雜,不知到底再想些什麽,易雲霜被他看得心驚,只得掙紮地朝床角處躲去。

言珩便任由她縮在一旁,還未等易雲霜松口氣,便見他唇角微勾,抓住她纖細的腳腕把人又拉回了懷中。

“嬌嬌,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躲什麽?”

易雲霜猝不及防又被言珩困住,聞言頓時睜大了眼睛,羞惱道∶“你亂喊什麽!”

這麽親密的叫法只有她幼時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她的母後才會這麽喊,突然被言珩這麽一喊,她只覺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難道不是嗎?”

言珩手指下滑,順着寝衣揉了進去,故意湊到易雲霜的耳邊說道∶“碰碰親親就會紅,昨夜還哭得可憐巴巴的,不是嬌嬌是什麽?”

“你……”

易雲霜咬了咬牙,可剛要說話之時,卻又被言珩突然吻住,只能任由他肆意妄為。

見到那雙水潤的眸子還在盯着他,言珩忽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而自己落向易雲霜的眼神卻逐漸變得清明。

————

“韓主使,使館的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馬上就可以啓程了。”

韓景霄辭別了梁帝,從宮門處走出,一旁站着的随從連忙就迎了上來。

“鎮北王府可有什麽動靜?”

韓景霄出聲問了一句,見侍從一臉迷茫,他片刻又補充道∶“我讓人去請了長公主,如今有消息了嗎?”

侍從聞言搖了搖頭,說道∶“長公主身子不适,言世子也留在府上照顧,只怕是不能過來了。”

“……是嗎?”

韓景霄淡淡地別過了自己的視線,說道∶“罷了,先回使館準備着吧,免得誤了時辰。”

易雲霜雖沒有前來相送,但消失了兩日的葉瑛卻早就等在了使館的門前,等待着韓景霄回來。

“葉瑛姑姑?”

韓景霄有些驚訝地看着等候在使館前的人,連忙快步迎了上去,下意識地看了看她的身後,卻并非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他愣了一下,問道∶“長公主殿下沒來嗎?”

葉瑛搖了搖頭,垂眸道∶“公主這幾日身子不适,便留在了府中。”

“那長公主……這幾日過得可還好?”韓景霄試探性地出聲問道。

自打那日在大婚之時匆匆見了易雲霜一眼之後,韓景霄便再也沒有見到她,一時間倒當真有些悵然,只是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便只能将其歸于對明珠蒙塵的惋惜。

“公主一切皆好,有勞韓将軍挂念。”

葉瑛依舊冷着一張臉,只不過眼下淡淡的青黑卻隐約透出她的疲态。

從易雲霜和她挑明了一切之後,也吃定了葉瑛不敢去向晉帝如實禀報,幹脆也不避着她了,平日裏和言珩出雙入對的,倒也懶得繼續遮掩。

葉瑛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算她如實禀報晉帝,可一旦易雲霜說出她是五皇子派來的人,那她和葉璋就都逃不了一死,可若是對晉帝傳假消息,那便是欺君之罪,亦是難逃一死。

兩相抉擇都極為困難,她本想将此事告知葉璋,但是卻也防着葉璋把她當做棄子一般丢棄。

葉瑛現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被易雲霜和言珩給騙了過去,不僅是她,還有晉帝和五皇子等人,皆是如此,全然被易雲霜玩弄在股掌之間。

可是她不能對任何人言說,只能選擇避其鋒芒,以言珩不喜她跟在易雲霜身邊的名頭退居別院。

葉瑛低下了頭,自顧自地從袖中拿出了書信,遞到了韓景霄的手中,“這些是給五皇子殿下的,勞韓大人轉交。”

“好,我知道了。”

葉瑛是禦前之人,韓景霄對她一向尊敬有加,見狀連忙點了點頭收下了書信,可剛想再細問一些易雲霜的境況,葉瑛卻已經出聲将她打斷。

“韓大人,勞您再告知五皇子,我以後怕是不太方便再傳遞書信了。”

“這是為何?”韓景霄聞言一怔,掃了一眼遠處的侍從,眼中閃過了些許顧慮,謹慎道∶“葉姑姑,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此事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不必了。”

葉瑛冷靜地出聲拒絕了,擡眸說道∶“我以後怕是不能再待在長公主身邊了。”

“什麽?”韓景霄連忙說道∶“可您是陛下派來的人,怎麽能不跟在長公主的身邊呢?”

“言世子不喜我跟在長公主的身邊,不許我近身伺候。”葉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毫不猶豫地便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言珩的身上。

韓景霄聞言确實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提議道∶“那可否讓長公主在旁周全一二,讓言珩答應……”

葉瑛卻是搖了搖頭,垂眸說道∶“如今長公主和言世子已經成婚,言世子都這麽說了,長公主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韓景霄聽到此話臉色一冷,但也知道自己無權置喙,只得猶豫了片刻才說道∶“那陛下那裏……”

“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葉瑛對韓景霄笑了笑,說道∶“我已經單獨修書上禀陛下,韓将軍無需擔心,倒是您一定要一路保重。”

————

言珩拉着易雲霜胡鬧了一早上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起身了也時時刻刻跟在易雲霜的身後,片刻都不離,生怕她又要提出要送使團離晉。

易雲霜一直被言珩盯着,就算是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半點放松,她的心裏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只能無奈地擱下了筷子。

筷箸落下的聲音清脆,言珩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問道∶“姐姐今日怎麽吃的這麽少?”

他連忙殷勤地幫易雲霜盛了一碗湯,細心遞到了她的手邊,說道∶“姐姐嘗嘗這個,這是我一早特地讓廚房熬的。”

易雲霜擡了擡眼,卻并沒有半分動作,更沒有接過湯碗,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言珩。

言珩被她看的有些心虛,只能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碗,這才低聲委屈說道∶“姐姐不想喝那就算了。”

“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易雲霜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毫不猶豫便拆穿了他的僞裝,淡淡出聲道∶“如今這個時辰使團想來已經離開了,你也該告訴我你今日到底想幹什麽了吧。”

“姐姐說什麽呢,我沒什麽其他的打算。”

言珩閃躲地避開易雲霜的眼神,可是易雲霜卻不吃這套,見他不說實話,幹脆也不和他多廢話,直接起身就要離開。

“姐姐別生氣。”

言珩見狀登時慌了,連忙将她又按了下來,猶豫了好半響,這才說道∶“我只是……不想讓姐姐再見到韓景霄。”

“韓景霄?”易雲霜聞言也有些詫異,似是沒想到言珩在意的竟是韓景霄,她登時反問道∶“你們不過也就見了幾面,你和他有什麽好置氣的?”

因着不想和韓景霄有太多瓜葛,再加上言珩向來愛拈酸吃醋,之前韓景霄要求見都被她尋理由給打發了,言珩見過韓景霄的次數屈指可數,誰能想到如今都已成婚了,言珩竟然還記挂着。

可是真的讓言珩說個緣由,他莫名沉默了片刻,卻又實在不肯說實話,只是含糊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自以為是的輕狂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易雲霜皺了皺眉,可剛要準備說話之時,敲門聲卻忽而響了起來。

冉桂也未曾想到會打斷了言珩和易雲霜之間說話,只是事出突然,她也只得頂着言珩冷冰冰的視線前來禀報,然而實際上言珩對此卻是慶幸不已,連忙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

“世子,使團已經離京了。”

冉桂将手中的信箋遞到了言珩的面前,低聲說道∶“這是剛剛周副将差人送來的。”

言珩接過了信箋,打開後匆匆掃了一眼,臉色微冷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然而冉桂聞言卻并未離開,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了易雲霜一眼,抿了抿唇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易雲霜見狀微微挑了挑眉,意識到冉桂是有事情要單獨禀報,她也不多計較,自己主動起身便準備離開,說道∶“我到時辰該喝藥了,就先回去了。”

然而言珩卻并沒有想讓她走的意思,伸手便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坐下,這才轉頭看向冉桂,淡淡道∶“有話直說便是。”

冉桂猶豫地點了點頭,低聲道∶“世子妃身邊的葉瑛姑姑自請前往別院伺候,特地讓奴婢前來禀報世子,希望世子可以允準。”

“葉瑛?”

言珩聞言一頓,下意識地看向了易雲霜的方向。

照理說這葉瑛是易雲霜身邊的侍女,不管是要走要留都該經過易雲霜的同意,怎麽倒是特地讓冉桂前來通禀他,雖說易雲霜已經嫁入了鎮北王府,可是言珩可不認為自己能做的了易雲霜的主。

易雲霜聞言垂下了眸子,看着瑩潤的指尖,心裏已經知道葉瑛的選擇。

“既然葉瑛都這麽說了,那便允了吧。”易雲霜淡淡說道。

言珩見狀點了點頭,冉桂得了回答這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這葉瑛怎麽突然要離開了?”言珩有些詫異,問道∶“她不是姐姐父皇派來的人嗎,這樣貿然将她調到別院,會不會有些不妥?”

“做了不該做的事,自然就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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