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駕崩◎

太後薨逝并不是件小事, 再加上外界有傳聞是易雲霜所為, 一時間朝野震動,流言四起。

“殿下,您今日為何要同意撤走長公主府周圍的兵士?”

葉璋跟在易雲柏的身後,急切說道∶“若是長公主再去聯合其他宗親大臣們, 那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你沒聽到那些大臣們說的話嗎, 說我此舉輕為僭越,重為謀逆。”

易雲柏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看着準備太後喪儀的衆人匆匆而過,淡淡說道∶“本來我也沒指望能借此困住她,這幾日所作所為只為了造勢罷了。”

“文家那邊怎麽樣了?”易雲柏微微皺了皺眉, 說道∶“若是正面對上, 可有萬全的把握?”

“西蠻頻頻生事, 文侯派了次子駐紮邊地, 自己前往南都,不過如今在江州被絆住了腳, 暫時還需不少時日。”

“那就好,此事萬萬不能拖延, 必須從速解決, 以免夜長夢多。”

易雲柏思索了片刻, 忽而說道∶“易雲淩現在何處?”

“七皇子正帶領諸位皇子公主為太後守靈,長公主一直稱病,今日也沒有過來。”

“是嗎?”

易雲柏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腳步忽而一頓, 倒是也不急着去為太後守靈了, 轉而道∶“嫡姐病重, 我這做弟弟的怎能去看望探視一番。”

“讓人備馬, 我們去長公主府。”

————

易雲霜神色閑适地靠坐在軟塌之上,手裏輕輕翻着書頁,因着太後薨逝,她雖未入宮,但還是換上了一襲素白色的衣衫,滿頭的烏發都僅由一根玉簪挽起,絲毫不見半分被囚禁的苦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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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五皇子殿下來了。”

蘭音推開了書房的門,請易雲柏走進了房中,這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易雲霜連眼都懶得去擡,只是随便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說道∶“坐吧。”

“皇姐似乎早就知道我要過來?”

易雲柏并未順從坐下,站在原地打量着易雲霜,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俗話說女要俏,一身笑,今日看到皇姐才知道所言不虛。”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白,皇姐毒害了皇祖母,如今又是披麻戴孝,不知哪一個才是真心?”

易雲霜聞言倒是看了他一眼,卻不曾理會他的冒犯之語,伸手又翻了一張書頁,淡淡道∶“我有沒有見過太後,你會不知道嗎?”

“皇姐自然是沒見過的。”易雲柏臉上笑容不改,複而又道∶“可是皇姐身邊的眼線卻是日日陪伴在皇祖母的身邊,讓皇祖母日日都只能纏綿病榻,來告慰先皇後在天之靈。”

“造了什麽樣的因,就該受什麽樣的果。”

易雲霜對易雲柏的這般說法倒是沒有反駁,昔年她的母後正值盛年卻纏綿病榻,最後撒手人寰,便是太後和晉帝忌憚文家所為,她如今不過是原樣還回去罷了。

“照理說此事也有父皇的手筆,怎的皇姐就不怨恨父皇,只是一味埋怨皇祖母。”

“父皇?”

易雲霜聞言臉上閃過了一絲譏諷,“這事何必勞動本宮動手,你不是已經做了嗎?”

“皇姐何必這麽說。”

易雲柏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忽而走到易雲霜的面前,低聲說道∶“皇姐給皇祖母下了藥,我給父皇下了藥,你我二人有何不同,我不過是在後面推了一把而已。”

“所以說你今日是來做什麽的,向本宮耀武揚威嗎?”

易雲霜将書摔到了一旁的小機之上,清淩淩的眸子直視着易雲柏,冷聲道∶“世事無常,你也未必就能順風順水的得償所願。”

“皇姐是指文家嗎?”

易雲柏笑眯眯地說道∶“可是剛剛傳過來的消息,文侯若是想要到南都還需好幾日,皇姐最好還是早早歇了這番心思。”

“本宮何必勞煩舅舅,只要父皇能醒過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嗎?”

“皇姐倒是好謀算,只可惜向來天不遂人願。”

易雲柏垂眸看着易雲霜,忽而說道∶“皇姐一心幫扶易雲淩,可是易雲淩行事優柔寡斷,只怕是會辜負了皇姐的美意。”

見易雲霜不語,他便趁熱打鐵道∶“若是皇姐明白擇良木而栖的道理,他日我若是坐上帝位,必定會讓皇姐風光還朝,絕不像如今這般在北梁受人折辱。”

易雲柏半跪在易雲霜的面前,看似是臣服的姿态,可是在他的身上卻只有毒蛇吐信一般蟄伏的危意,他的視線落到了易雲霜的手腕之上,上面是一對剔透的翡翠玉镯。

“這镯子水頭極佳,與皇姐十分相稱。”

易雲柏玩味地看着易雲霜手腕上的玉镯,像是當真只是在品評玉質一般,忽而道∶“三皇兄曾說過青玉價貴,即使同為酒杯,白瓷也比不得青玉,恰如人有高低貴賤。”

“只是這青玉翡翠皆是易碎之物,若是得人小心愛護也就罷了,可如果意外墜地,最後的結局還比不得這低賤的白瓷。”

易雲霜聞言卻并半分惱意,她微微勾了勾唇,笑道∶“青玉白瓷都不過只是物件,人貴自重,雲淩固然優柔寡斷,但總要好過你這般蛇蠍心腸。”

“蘭音。”

她張口便喚了蘭音進來,随意擺了擺手說道∶“送五皇子出去。”

“是。”

蘭音點了點頭,轉而對易雲柏說道∶“五皇子殿下,您請吧。”

易雲柏暗自咬了咬牙,冷哼了一聲,淡淡道∶“我今日之話全是出自肺腑,皇姐他日若是改變了心意,便讓人來府上告知與我便是。”

易雲霜有些疲倦地輕阖上了雙眼,似是不願與他再繼續交流下去,易雲柏讨了個沒趣,只得默默地退出了書房。

室內一瞬間又恢複了原本的沉寂,易雲霜靜靜地等候了半響,這才聽到齒輪轉動的聲音,本該放着書架的地方一道暗門被輕輕打開。

言珩和身旁的中年男子一并走出,那人相貌端正,眉眼之間卻隐隐有肅殺之氣,正是本該被困在江州的定遠侯文明嵩。

“舅舅都聽到了。”

易雲霜含笑對文明嵩說道∶“本該好好為舅舅接風洗塵的,只是現在外面鬧得這麽亂,屬實是有些不太方便。”

“無妨。”

文明嵩擺了擺手,臉色微微有些冷意,“五皇子現在竟如此嚣張,若不是言世子帶我自北梁繞路而來,一時半會還當真到不了南都。”

“舅舅駐守邊關,我本也不欲麻煩舅舅,只是如今京中戍衛皆在易雲柏的掌握之中,若是他要逼宮謀反,只怕會讓旁人趁虛而入。”

“何必與舅舅這般客氣。”

文明嵩數年未見過易雲霜,上次見面還是在他妹妹文玉茗的祭禮之上,卻不想歲月匆匆,原本還有些稚嫩的少女早就已經長大成人,并且心機謀算絲毫不弱于她的母親。

“說吧,你想讓舅舅怎麽做。”

易雲霜和對面的言珩對視了一眼,只是神秘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舅舅不需要做什麽,只需看易雲柏如何自掘墳墓便是。”

“公主。”

青芝急切地推門而入,一時間也顧不上行禮,氣喘籲籲道∶“剛剛宮裏傳來了消息,說是陛下如今已經蘇醒了。”

“那東西呢?”

“七皇子殿下已經得手,現在就等公主吩咐。”

易雲霜嘴角輕輕勾起了笑容,轉而對文明嵩說道∶“舅舅便等着看好戲便是。”

————

“陛下……陛下您總算醒了。”

淑妃見到晉帝醒來,眼淚頓時如同珠子一般落了下來,伏在晉帝的身旁輕聲啜泣了起來。

一旁站着的李巧巧卻已經是臉色慘白,堪堪扶着身後的盤龍柱才沒有摔倒在地,身旁的宮嫔們身上還穿着為太後守孝的孝服,可面容之上卻皆是喜極而泣,唯有她一人在其中滿面惶恐。

晉帝睜眼看着虛空,可是渾身上下卻提不起半分的力氣,半響才勉強沙啞地吐出了幾個字,“舜……舜華回來了嗎?”

“回來了。”

淑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長公主得知您病重,一早就從北梁趕了回來。”

“陛下,您昏迷的這些日子,宮內上下都亂套了,就連雲沛都……”

“出什麽事了?”

晉帝忽而出聲打斷了淑妃的話,他的視線落到了衆人身上所穿的孝服身上,又重複了一遍,“宮裏,到底出什麽事了?”

“陛下節哀。”淑妃垂下了眸子,低聲說道∶“太後中毒薨逝,據說……是長公主所為。”

“放肆!”

晉帝臉色陡然大變,想要起身卻渾身無力,只能躺在床榻之上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陛下息怒。”

“滾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晉帝臉色漲紅,半響才平複了下來,厲聲道∶“讓她過來見朕!”

淑妃也被晉帝這突如其來的火氣吓了一跳,只當他是被易雲霜的行為所惱怒,連忙答應了下來,轉而帶着諸位宮嫔都退了下去。

站在屏風後的易雲淩對此無甚反應,只是默默地在衆人走後才走到了晉帝的面前,将手中的參湯擱到了一旁,掀袍跪在了他的榻邊。

“你怎麽在這?”

晉帝冷眼看着易雲淩,說道∶“我不是讓你們都出去嗎?”

“兒臣不敢出去,五皇兄如今春風得意,兒臣若是離開,那便是死路一條。”

易雲淩神色平靜,起身将晉帝扶起,又拿了一個軟枕讓他靠在上面,這才将參湯端到了他的面前,“父皇喝一點吧,昏迷了這些時日,想來定是神思疲倦。”

晉帝冷冷地看着那碗參湯,卻并未服下,只是看着易雲淩說道∶“你說易雲柏春風得意,你會死路一條?”

“是。”

易雲淩見晉帝沒有要喝的意思,轉而将參湯擱到了一旁,垂眸道∶“三皇兄因謀害父皇而被囚禁,雲霜皇姐也因毒害皇祖母一事遭朝臣非議,兒臣實在是惶恐,只怕會步上後路。”

晉帝臉色越發的難看,易雲淩卻是繼續火上澆油,淡淡道∶“朝中的韓尚書,安國公,李少卿如今皆是五皇兄身邊的羽翼,父皇昏迷的這些日子,便是由五皇兄在把持朝政。”

“不僅是這些人,就連父皇身邊的葉璋統領,如今也已經投入了五皇兄的門下,。”

“父皇好生休息,兒臣就先告辭了。”

易雲淩瞥了一眼角落裏的香爐,甚至不顧晉帝的阻攔,起身對角落裏的內侍說道∶“好好照顧父皇。”

內侍連忙點了點頭,握緊了自己的衣角,行禮目送着易雲淩離開。

易雲柏剛從長公主府離開,便得知了這個消息,頓時馬不停蹄地便要往宮中趕,一向平靜的神色難得的出現了些許的慌張,他看着從寝殿中走出來的易雲淩,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五皇兄來了。”

易雲淩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父皇正在裏面等着你呢。”

易雲柏臉色陡然大變,一時間也顧不得和易雲淩在這裏廢話,快步走進了寝殿之中。

安靜地殿內靜靜地燃着龍涎香,內侍見到易雲柏連忙行了一禮,易雲柏卻沒空搭理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晉帝的榻前。

“父皇恕罪,兒臣犯下大錯,只是父皇數日昏迷不醒,朝中不能無人主持,兒臣這才因此僭越,還望父皇寬宥。”

晉帝卻并未回答他的話,只是一片沉默的寂靜。

“父皇……”

易雲柏微微一愣,試探性地掀開了床上的紗幔,卻只見晉帝雙眸緊閉,脖子上有一道泛紅的勒痕,竟是已經死去。

他猛然間站起來身,難以置信地退後了兩步,撞翻了角落裏的香爐,發出了巨大的碰撞之聲。

聞聲前來查看情況的內侍神色驚懼,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還未等易雲柏阻攔,便已經奪門而出,“五皇子殺了陛下。”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易雲柏臉色一變,剛要走出殿門之時,身旁的守衛卻已經将人給攔了下來。

“五皇兄。”

易雲淩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身上依舊裹着那一身缟素,他遙遙地對着晉帝的寝殿拜了拜,這才起身看向易雲柏。

“父皇身死,皇兄脫不了幹系。”

易雲淩聞言面色一寒,沒想到自己竟會落入這般拙劣的栽贓陷害之中,更沒想到易雲霜竟然會當真讓易雲淩下手殺了晉帝。

他暗自咬了咬牙,正欲喚葉璋過來,卻後知後覺葉璋自打他去了長公主府後就已經失蹤不見。

太後的祭禮諸位朝臣皆要參加,如今聽到了消息也斷斷續續地趕了過來,但卻被易雲霜所派過去的人給攔了下來,人群中的安國公和韓尚書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詫異。

遠處傳來了一陣驚雷之聲,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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