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毒誓
今夜是不同寝的日子,一回去後他就回了自己的宮殿,雪芊見他那副急切地想甩開她的模樣,很是郁悶。
她回去先是沐浴洗漱了一番,随後就一個人倒在大床上睡了起來,可剛沒睡一會兒,窗戶邊就響起了一聲空靈的鳥叫。
那聲音她記憶深刻,大婚那晚出現的就是這個聲音。
她驚詫地爬下床,來到窗戶旁推開了窗扇,果真見到了多日不見的苑觞。
“你怎麽又來了?”
苑觞往裏頭探了一眼,随後撐着窗框翻了進來,雪芊大驚失色,“你快出去!”
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真就坐實爬牆的罪名了。
“芊芊,我知道你們今夜分房睡,別擔心,我察看過了,四周沒有人。”
雪芊推不動他,急得滿臉焦色,“你來這兒幹嘛呀?我不是說了,別再來找我了嗎?我已經成親了,我們是不可能的了。”
“芊芊,那又如何,我說了我不會放棄你的。”
說着,他便将她往床榻上推倒,俯身壓了下來,“芊芊,你和他已經在一起了對不對?你我相識那麽久,我都還沒有得到你,他憑什麽,就憑一個與你相配的八字?”
雪芊吓得面如菜色,大叫道:“啊!不要,苑觞,算我對不起你,我已經成親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沒關系的芊芊,成親了又如何?我們照樣也可以在一起的,不會有人發現的。”
雪芊被他的想法震驚到,他這是要讓她紅杏出牆?
“不行的。不可以。不能這樣的。”雪芊就算知道自己與戚葉泫做不了真夫妻,可是也不能夠這樣的。
苑殇捧着她的肩膀,循循善誘道:“芊芊可以的,四周都沒有人,不會有人發現的。再說你喜歡的人是我,又不是那沖喜的小子,他現在不住在這裏,天時地利人和,你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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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掙紮起來:“不要,這樣是不對的,是會被唾棄的。”
“你是公主,誰敢唾棄你?”苑殇心裏有很多不甘,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都被那個沖喜的小子全奪走了,他的大手撫摸上她秀美的玉頸,發誓今夜一定要得到她。
男子的陽剛之氣向雪芊撲面而來,她身體一僵,就在此時,戚葉泫的聲音從殿外驀然響起。
“芊芊。”
兩人聞言,俱是一震。
戚葉泫他怎麽會來?
今夜他不該過來的啊。
苑觞立即從床上驚坐而起,這時若是從窗戶跳出去,恐怕會被抓個現形。
他反應極快地下了床,躲進了旁邊的一架雙開花梨木衣櫃裏,雪芊坐在床上發懵,在戚葉泫推門進來的那一刻,轉身朝床上躺了去。
屋裏未燃蠟燭,地板上灑下幾片月光,風兒從大開的窗戶吹進來,掃得床上的紅羅帳悠悠蕩蕩,戚葉泫步履穩健,走至窗戶邊停下腳步,将大開的雕花窗扇關上,自言自語:“怎麽不關窗呢?”
窗戶一合,将看熱鬧的冷風鎖在外面,他朝着墜着紅绫羅的大床走去,冷白的長指挑起羅紗,在挑開的那一刻,他的手頓在了空中,長睫一沉,鼻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氣息,她把那人還帶床上來了?
他剛剛正要出門,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鳥鳴,那是那個小侍衛與她的暗號,他只聽了一聲就聽出來了。
他沒想到她的膽子這麽大,趁着與自己分房睡的時間裏,竟敢幽會別的男人。
不僅幽會,還敢帶到床上來!
他的目光瞥向屋子裏唯一的一間衣櫃,那家夥現在就藏在裏面吧。
呵……
他的嘴角緩緩向上卷起一個弧度,眼底藏着陰暗的光,拉開紅绫被,擠入了她的被窩,将她擁入懷裏,輕柔地呢喃:“芊芊。”
雪芊渾身僵住,陌生的感覺從心底蔓延起,他睡覺從來不會抱她的,亦不會這樣親昵地叫她“芊芊”,今日這是怎麽了?
她假裝被他擾醒,扭動了一下身子,半睜開眼睛問:“夫君?你怎麽來了?”
先前不是還給她甩臭臉嗎?怎麽突然又跑過來了?
他的頭埋在她的頸間,絲絲縷縷的吐息噴在她賽雪的肌膚上,一只手半捧着她的臉頰,帶着缱卷柔情地細語:“無事,就是……想你了。”
“???”
雪芊瞪着受驚不小的眼珠,望着頭頂的八寶金頂,一顆心七上八下,心想他這是在發什麽神經?
難道是喝醉了?
剛才吃飯時他喝了兩盅酒,這會兒酒勁兒上頭了?
之前聽了花柳街那個地方,莫不成他現在這是在發情?
他溫熱的呼吸就在她的頸間起伏,弄得她心裏癢癢的,她往後縮了縮,可是他立即就挨了上來,緊緊地貼着她。
他的手順着她的肩頭往下游走,檢查她身上的衣衫,摸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順滑的絲緞寝衣,心中蘊火:就穿這麽點兒見外男?
雪芊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只當是他喝醉了,正在對自己發情,她被他這樣的撫摸弄得全身戰栗,連連求饒:“夫君,不要……”再摸了。
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際,輕輕掐了一爪,帶着懲罰地口吻問:“不要什麽?”
雪芊痛得慘叫了一聲,聽起來慘兮兮,卻又很妩媚動人,像貓兒的淺吟,聽得戚葉泫渾身一熱。
“不要再摸了。”她喘息困難地求饒,一張臉被脹得通紅。
戚葉泫眼裏的怒火并未散去,冷冰冰地道:“今天跟你說了什麽你都忘了嗎?嗯?不聽話我會怎麽處置你?”
“記得,沒忘。不聽話會被賣掉。”
她明明很聽話,是他大晚上跑過來發情!
他平時哪裏會這樣,一不小心挨到他一下都要生氣的,今晚這是醉糊塗了吧。
他松開了手,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小孩兒就該有小孩兒的樣子,學什麽不好,學別人爬牆。
雪芊見他松開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氣,心裏祈禱着魔尊大人您快走吧。
結果下一刻就聽見他道:“芊芊,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由裏到外,都只屬于夫君一個人?”
雪芊一驚,他這是又在說什麽奇怪的話?
喝醉酒的人都這麽奇怪麽?
她點點頭:“我知道。”
“真的知道嗎?起個誓給我聽聽。”
她舉起右手來,食指與中指并攏伸直,呈起誓狀,道:“我雪芊在此對着雪山發誓,我的全身上下由裏到外都只屬于夫君一人,若有違背,就讓我……就讓我……”
她想了半天,最終随便說了一句:“就讓我七竅流血而死。”
戚葉泫眼睛裏終于暈開了笑,雙手捧着她的肩膀,道:“芊芊,你可是巫師哦,巫師起的誓,那都是神誓,與神畫過押的,你若是違背,是逃不過天譴的。”
巫師與常人不同,常人起誓可以逃過天譴,可是巫師卻不能,這比白紙黑字還具有效力,沒有人可以逃過神的處罰。
他細揉她的發絲,含笑道:“芊芊真乖。”
是了,巫師發的誓是不能夠違背的,雪芊經他一提醒,才想起來這回事。
所以自己莫名其妙就起了一個毒誓嗎?
她有絲不高興,憑什麽她要起誓,那他呢?他若是與別人亂來呢?
“那夫君也只屬于我嗎?”她問。
戚葉泫幽幽地看着她,少頃才笑着回答:“當然。”
他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閃耀,不摻半分虛假。
随後,他就從床上起身,拂開床簾往外走了,徒留一股米酒淡香,嘴角揚起一個雪芊看不到的邪笑。
雪芊怔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見他步态不穩,左偏右歪,心道今晚他真是醉糊塗了。
不過,幸好走了。
她長籲了一口氣,原來他喝醉後竟是這樣的。
待他走後,苑觞從衣櫃裏走了出來,一張臉陰氣沉沉,嘴角壓不住諷刺:“真沒想到啊,你這夫君還是個狠角色,三言兩語就誘騙你發了這樣的毒誓。”
他這夫君是個狠角色雪芊知道,但是什麽叫誘騙?
“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喝醉?呵呵!”苑觞才不信他每次都那麽湊巧地出現,更不信他剛才那番話是醉酒話,雪芊天性單純,看不出來那小子的陰險嘴臉,可是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苑觞,你剛剛也聽見了,我發了那樣的誓,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否則我會死得很慘的。”
苑觞站在床前靜靜地看着她,始終沒有離開。
雪芊繼續道:“苑觞,對不起,是我負了你。”
許久,帳外也沒有一絲聲音響起,雪芊試探地問:“苑殇?你沒事吧?”
外面,終于傳來了聲音,“芊芊,其實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件事想同你說。”
“什麽啊?”
“我有一遠房表妹,近日來了雪國皇城,卻沒有想到途中遭遇了山匪,錢財都被洗劫一空,而她人……”他頓了一會兒才道,“她人也被賣去了青樓,那青樓老鸨漫天要價,說要一千兩才給贖身,我實在是拿不出那麽多的銀兩,芊芊,你能幫幫我嗎?”
雪芊一聽,想起戚葉泫逗她說要把她賣掉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樣的事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女子被賣到那樣的地方,那将是一生的劫難,若是能贖身自是最好不過了。
“一千兩麽?”雪芊跳下了床,開始在屋子裏尋找什麽物件的價值超過了一千兩,這屋裏的東西幾乎都價值連城,她只是想挑一個小巧輕便的好給他帶出宮去。
她目光尋到了一對玉如意擺件,那東西就擺在柚木架子上,形狀小巧玲珑,色澤光鮮亮麗。
她将它拿過來塞到他手上:“拿着,拿出去當了把你表妹贖出來,剩下的錢,你就留給她生活吧。”
幸虧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公主,不然想幫忙都力不從心。
苑觞接過那對玉如意,感動得涕淚四濺,道:“我替舍妹謝謝公主。”
“快去贖她吧,別晚了。”
***
戚葉泫離開雪芊的寝宮後,卻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朝着宮外走了去。
花柳街……
沒過一刻鐘時間,他就找到了花柳街的準确位置。那是一條披紅戴綠的煙花巷,沿着楊柳河岸而建,一排嫩綠的楊柳依依,在月下仿若風情萬種的婦女,正在撫着青石板低眉淺吟。
他從綠意青翠的柳枝下穿過,眺望一看,這裏至少有二十家秦樓楚館,那個女子究竟在哪一家呢?
他往着前方走去,在那些挂着紅綠精美花燈的雕欄小築門口,站着幾個披着豔紗坦胸露乳的女子,在這樣的大冷天也依舊笑着迎客。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快來我們百花樓吧,我們這兒啊,各種花兒都有,保證有公子喜歡的那朵。”百花樓臺階上的一群姑娘們朝他蜂擁而來。
隔壁另一家的怡紅院也不甘示弱,沖過來搶生意,一女子秀手掐着手絹往他胸膛上撲:“公子這般年輕,應該是頭一次來吧,你來我們這兒,讓姐姐帶你領略一下什麽是人間極樂。”
戚葉泫冷着一雙眼,周身寒氣逼人,斜睨向她們,“人間極樂麽?我知道有一片極樂淨土,那裏什麽都有,只要去了那兒,便永世無憂了,你們……想不想去啊?”
“想啊想啊,在哪兒啊公子?”大家都好奇地圍過來。
“在……”他拖着長長的尾音,像是故意吊她們的胃口一樣,見她們都滿臉憧憬地望着他,他嘴角一彎,幽幽吐聲:“潼、葉、渡。”
他說話的同時,身上的寒劍在劇烈震動,仿若冰裂開了一樣,一群人都被他身上的寒氣吓到,往後退了數幾步,皆是不敢再靠近他。
“潼葉渡?那不是魔窟嗎?”
面白唇紅的戚葉泫在這一刻就像是厲鬼一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着問:“跟我去嗎?”
所有人都被吓得失魂落魄,那個鬼地方,沒人敢去。她們連連搖頭,往着後面退去。
戚葉泫進這兩間花樓都找了一遍,一無所獲,當他出來時,他突然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影在前方的一座高樓前出現,那張臉……不是九歌嗎?可是她的打扮,怎麽是一個男子裝束?
頭發用一青色發帶高束,一身貼身束腰青灰男裝,手中一把白骨折扇,閑庭信步地踏進了那座挂着風月樓三個大字牌匾的花樓。
奇怪,她怎會這副打扮出現在此處?
他立刻朝着那邊走了去,也踏入了那座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