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催眠 (1)
四周的花燈同着雪花一起翻飛, 一起游蕩,雪影綽綽,流光溢彩, 整條長街都透着股妖冶的美,然而此時卻無人賞這美景。
戚葉泫猶自失神了許久, 眼前雪花紛飛,燈若游龍,可是腦海裏卻想的全是她竟然在……親他?!
冰涼的觸感從臉頰傳入神經,寒冬凜冽的夜裏, 她的唇瓣涼得似冰,可是卻異常的軟。
異樣的感覺從心底蔓延, 傳達至四肢百骸, 他黑瞳裏的殺戮漸漸融化成了一汪柔和的水。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化為了泡影,而他們真的是一對相愛的戀人。
雪芊不知道如何安撫他,腦子一抽, 只記得他先前說的那句‘親他一下’的話,于是她就這樣壯着膽子親上去了。
識海裏的那顆心髒真的有被安撫到,它的顏色在漸漸減淡, 黑色褪去,殺戮也一起退去。
原來親一下,真的可以安撫他呀。
這樣他就會知道自己并沒有嫌棄他髒了吧。
她的唇在他臉頰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他沒有推開她,她也沒有主動離開。
雪芊一直關注着識海裏的那顆心髒, 心想等到心髒恢複原先的琉璃色時,她再離開。
魔尊大人天生石頭心, 琉璃色, 系統說當他心中有愛的時候, 就會開出九瓣的格桑花,那就算是攻略成功。
在這世上,八瓣格桑花遍地都是,可是九瓣的格桑花卻極為難尋,若要讓他心上開出九瓣格桑花,那将是難上加難。
石頭開花,荒誕又奇妙。
傳言道,尋到九瓣格桑花的人,會收獲永恒的幸福。
如果戚葉泫也開出了九瓣格桑花,那他也會收獲幸福嗎?
Advertisement
“芊芊……”
少年輕輕地喚她,他在想倘若自己不叫她的話,她是不是會一直這樣親下去?
親到地老天荒。
雪芊聽到他的聲音,唇瓣從他臉上離開,垂着眼睑去看地上的雪花,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害怕、發抖、恐懼。
他的臉頰像凍了霜一樣,寒冷徹骨,他身上染了鮮血的氣味,讓她一顆心崩得如弓弦一樣緊。
他想要的親吻,她給他了,現在的他有沒有滿意?
他接下來……會怎麽滅她的口?
那顆心還在她的身體裏,沒取出來之前他不會殺她,但是他有的是方法折磨她。
恐懼蔓延至顱頂,發頂忽然響起了他的聲音來,“芊芊,你親得一點都不好……”
“???”
她擡起眸來,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沉得如深潭,她立即又慌張地移開,視線落在他昳麗的薄唇上。
他的意思是自己沒有親他的唇嗎?
啊……
她真的不會啊。
而且,她真的不敢啊!
奈何他都這樣發出不滿了,自己若是再不做出舉動來,恐怕又會惹惱了他。
她硬着頭皮慢慢靠了過去,他的嘴唇輕抿,唇色鮮紅,像宮中開得鮮豔的紅梅。
不知道親起來是怎樣的感覺?
會不會很軟?
會是甜的嗎?
天哪,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她趕緊抛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閉上眼睛,顫抖地往上貼,然而卻沒有如願親到那柔軟的唇,而是落在了他冷硬的下颚骨上。
“??”
他移開了?
她睜開眼睛,恰好與他的目光相接,只見那深如幽澗的眸子裏可疑地閃過一絲慌亂,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錯開目光,看向別處,道:“今晚夠了,不用親了。”
??
夠了?
那他剛剛幹嘛說她親得不好?
雪一直在下,風也一直在吹,雪芊的身體也仍在發抖,這樣的沉默令她心生恐懼,因為她總覺得他的沉默是在思考怎麽處置她。
良久,她才聽到他道:“芊芊,借我一樣你的東西好嗎?”
雪芊驚駭滿眼,是什麽東西?看到他殺人的眼睛?還是聽到他秘密的耳朵?亦或是能把他秘密說出去的舌頭?
“夫君……”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我很聽話的,不要……不要生氣……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看到……”
她手足顫抖,一張臉刷白,血色全無,面龐上幾縷青絲纖弱拂動,眼睛裏是流不盡的長河,整個身軀羸弱不堪,像一株搖搖欲墜的翠柳。
戚葉泫一只手撫上她的面龐,道:“芊芊,你抖得很厲害。聽夫君的話,咱們把今夜的事忘掉好嗎?”
他安撫她的同時,另一只手從她的格桑花乾坤袋裏取出一條長鏈來,那是一條銀色細鏈,墜着一個雪花形狀的銀飾。
“別怕,明早醒來,夫君還是那個夫君。”
雪芊看到他拿出的那個東西是她平日裏用來催眠的工具,這是只有雪國巫師才會使用的催眠鏈,他是想給她催眠嗎?
可是,他怎麽會催眠術?
還有,他怎麽知道她袋子裏有些什麽?
難不成他偷偷翻過她的包?
魔尊大人竟然還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既然他打算給她催眠,這就說明他放過她了,他不會再割她的舌頭,也不會挖她的眼睛,只是給她催眠而已。
這大概是他能給她唯一的一絲溫柔了。
他右手中指勾住那條長鏈,将雪花吊墜散落下來,道:“芊芊,看着我。”
雪芊向他看了去,眼睛卻被那左右搖擺的雪花吊墜所占滿,漸漸地,她進入了催眠中。
“芊芊,我是誰?”他問。
“是……夫君……”
“今晚為什麽要出門?”
“夜裏醒來沒看到夫君,以為夫君還在生氣,就出來尋夫君……”
他目光閃了閃,又問:“今晚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看到了……”
半天她都沒有吐出一串完整的句子來。
她的腦海對于這一部分的記憶在漸漸減退,直到化為泡影。
“我記不得了。”她答。
戚葉泫的唇角微勾,滿意地笑了。
催眠術結束的那一刻,雪芊身心疲倦地往他身上栽了去,戚葉泫接住她軟綿綿的嬌軀,道:“芊芊,親我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雪芊已無法回答他,因為她徹底昏睡了過去,她的身體終于沒再發抖了,靜靜地靠在他胸膛。
“想聽我的感覺嗎?”
他自言自語地問着,一手攬着她的背,一手從她的雙腿下穿過,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那種感覺,很奇妙,可惜,你再也不會記得了。”
他抱着她離開這裏,穿風踏雪,未過片刻,就回到了那間水中月小店鋪。
屋子裏的炭火還在燒着,滿室的溫暖讓他有些不适應,他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拉過被子來蓋上,替她掖好被角,随後便獨自坐在床沿上看她。
今夜的事,是個意外。
他看着她那蒼白無光的嘴唇,剛剛就是那張唇親的自己,他的指尖慢慢摸了上去,細細摩挲着那兩瓣柔軟的唇。記憶中那冰涼酥麻的感覺難以忘卻,他坐在這裏回味了許久,久到屋外的雪又堆了厚厚一層,而他卻留不住那種感覺。
那個吻就像正月十五的飛雪一樣,天亮放晴,就會消散于積雪融化中。
她,不該親他的。
而他更不該跟她開那個玩笑,讓天真的小孩當了真。
他迫使自己去想些別的,別再糾結這個吻的事情,他開始去回想今夜所遇到的事。
三更時分,他從噩夢中醒了過來,他又夢到了從前的事,心裏煩悶,便起身出了門。
他孤身一人來到了街道上,夜裏雨夾雪紛紛而落,砸在他陰寒的面門上,走着走着,他看到了戚家的人,他們果然來了雪國。
他隐在暗處,聽見了他們似乎也在說女娲石。
看來,他們也是為了那顆女娲石而來。
不行!女娲石必須是他的!
他轉身又沒入了長街,在長街的末尾,他看見了熟悉的少女身影。
那是九歌。
腦海裏蜂擁而來全是當年的記憶,憤怒在胸腔蔓延,他抽出了肩上長劍,朝着街巷末尾行去。
“上天既讓你在雪國遇上我,那便……受死吧。”
昔年的仇,他早在看見她第一眼時就想報了。
九歌還未解毒,現在并非清醒的狀态,她在街上亂跑,戚葉泫朝着她離開的方向追去,沒追多久,追到了人煙已經退散的燈會處。
他在那裏,看到了一具屍體。
四周燈架倒塌,花燈散亂,而那具穿着白衣的女子屍體,在五彩缤紛的燈海裏是那麽的矚目。
他停下了腳步,被那女子眉心的五色花胎記吸引,那一剎那,他感受到了女娲石的氣息,雖然只有一縷,但他也不能放過。
他發了瘋一般用劍刺破了她的眉心,在裏面尋找那顆害慘了他的石頭,可惜什麽也沒有尋到。
他來晚了一步,石頭被人給奪走了。
究竟是誰?是誰在他之前奪走了女娲石?
戚家的人?還是魔界的人?
***
雪芊這夜睡得很熟,因為催眠術的緣故,她夜裏總感覺自己在做夢,可是卻又不知道夢見了什麽。
天光乍破時,淺淺的橘光從格栅窗投射進來,落在床上的淺藍被褥上,她迷蒙地睜開眼,沒有在床上看到戚葉泫的身影,卻看到了一摞疊得整齊方正的嶄新衣裙。
她訝異地坐起來,那衣裙就擺放在她的身側,這是……戚葉泫給她買的新衣裳?
“夫君?”她對着那塊灰白色的門簾喊道,沒聽到回聲,她又喊了一遍,“夫君?”
外面終于傳回來了一道聲音:“快點起來,帶你去吃早飯。”
“哦。”
她将床上這套衣裳展開,發現裏面還放着一個香囊,她捧着衣衫嗅了嗅,心滿意足地微笑,是淡淡的梅花香,她喜歡的味道,像他身上的氣味。
這是一套桃紅色齊腰軟煙羅長襦裙,她穿上後發現長度竟然剛剛合适,剛好齊到自己腳踝的位置,腰線的位置也提得恰到好處,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交領處繡着淺色的小花,紅底鑲嵌寶石的腰帶将她的細柳腰束得極為窈窕,下墜着長長的紅色流蘇,擺動間,猶如鮮紅的花蕊搖曳生姿。
她對鏡梳妝,發現自己的氣色都被這桃紅色的衣裳襯得要紅潤許多,她收拾妥當後就朝着外間跑了去,一早上起來收到新衣服的她心情甚佳,興高采烈道:“夫君,我好了。我們走吧。”
戚葉泫正坐在大開的窗扇邊,手裏握着一個打磨銀器的工具,細膩的陽光飛灑在他臉龐上,将他整張臉渡得比玉還要白淨。
他掀起細而密的睫毛,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裙,對她招手道:“過來。”
雪芊小跑過去,笑顏如花,雙手撐着桌案,湊到他面前問他:“夫君給我買的衣裳真合身,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尺寸的?”
他垂下了長睫,未與她注視,看着桌面,道:“猜的。”
“猜的?夫君猜都能猜這麽準,想必以前定是給很多姑娘買過衣裳吧。”她湊在桌案上,目光炯炯地注視着他的白玉臉龐。
他往後退了一點點,“只給你買過。”
昨晚她的衣衫上沾了好多血跡,他不得不去買一套新的。
雪芊見他今天一直垂着眸,不與她對視,好生奇怪哦。
她繼續湊過去,問:“夫君你在做什麽呀?”
她這番湊得猛烈,嘴唇幾乎是要貼上他的鼻尖,他吓得一抖,往後站了起來,動作慌張得竟是把身後的椅子都弄倒了。
雪芊:“???”
“夫君,你沒事吧?”
他急忙擺手,單手将倒地的椅子拎了起來,散落下的兩縷發絲擋住了他眼裏的慌亂。
雪芊見他這副模樣極為好笑,咯咯咯大笑了起來,指着他道:“夫君你剛幹嘛呀?該不會是以為我要親你吧,瞧你都被吓成什麽樣子了。”
昨晚的事她忘得一幹二淨,絲毫不記得自己有親過他這回事,可是戚葉泫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眼神閃爍不定,擡眸怒兇兇地道:“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雪芊撇撇嘴,今日心情好,還不允許玩鬧一下?
他走了回來,拿起桌上的一對銀花發簪,道:“拿去。”
雪芊看向他手中的發簪,是兩支雕出雪花圖案的細發簪,左右對稱,剛好一對,日光沐浴下,銀光閃閃,美妙絕倫。
“嗯?”
這是他自己做的嗎?他的手藝怎麽可以這麽好?幾乎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送你。”他見她沒接,又道。
“啊?”
上次他說要給自己做簪子,她還以為他是糊弄她的呢。
沒想到他竟真的打造了一對發簪。
戚葉泫見她在發愣,索性将那發簪往她頭上的發髻裏插。雪芊暗自歡喜,可是又有些狐疑,随口說道:“夫君,你是做什麽虧心事了嗎?”
又是給她買新衣裳,又是給她做發簪,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她話剛說完,戚葉泫手中動作失控,銀簪刺到她的頭皮,痛得她直喊娘。
“痛……”
“你若不想要,就還我。”他作勢要摘下那兩支發簪。
“我要我要。”雪芊急忙去拉他的手,嬉皮笑臉地道:“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不許再拿回去。”
她捧着他的手,柔嫩的臉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夫君你真好。”
戚葉泫眼睛眨了眨,用力把手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怎麽跟貓一樣?”
随後,他眼神下移,瞪向她,重重喊了一聲:“病貓兒。”
“你……”雪芊昂頭跺腳,大罵了一聲:“大耗子!”
“什麽?”他揪住了她的衣領,随便一拎,就能将她拎起來,表情兇神惡煞,“我哪裏長得像那種動物?”
“你長得是不像,但你壞啊。”雪芊理直氣壯地說。
“我壞?”他長眉微挑,“那你把身上我冒着寒風去買的衣服脫下來,別穿。”
雪芊一時語塞,嘴巴張了張,這樣一說,反倒是自己不講理了,她扭頭道:“我才不脫呢。流氓!竟然叫人家脫衣裳!”
“??”
戚葉泫手攬在她的肩頭,将她勾了過來,另一只手撫上她的面頰,将她的臉轉過來,笑着說:“你知道流氓是什麽樣子的嗎?”
他溫柔地摩挲她的粉白臉頰,随後移到她塗滿口脂的唇間,那個被她忘記的吻,他卻永遠無法忘懷。
雪芊身軀一抖,很難相信他竟然在摸她的唇。
奇怪,怎麽感覺過了一夜,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很像……很像……動情的野獸。
卻又是溫柔的野獸。
他在她耳邊道:“流氓……可不止叫你脫衣裳呢。”
她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雙頰漫上了紅暈,擡起一雙濕了的水眸,“夫君,你又吓我!”
“芊芊,我哪有吓你?”他收回了手,一派溫良地問。
“明明就你最壞,每天就知道吓我!”她嘟嘟囔囔,魔尊大人沒事就喜歡吓小孩兒玩。
戚葉泫樂在其中,他拿起一旁挂在牆壁上的紅色披風為她披上,為她系好前面的帶子:“我可沒吓你,我是在教你要遠離惡魔。”
可別再傻兮兮地跑去親惡魔了。
雪芊心道最大的惡魔就是你,我這輩子都遠離不了。
出去後,雪芊才知道原來這會兒早已不是清晨了,而是快要晌午了。
日頭挂在斜上空,将下了一夜的積雪融化,沿街樹上冒出了新鮮的嫩芽兒來,整條街道都充滿着一股清新怡人的味道。
“我昨晚怎麽睡過頭了?我一般不會醒這麽晚的啊。”
她揉着自己太陽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身邊的人解釋道:“可能是這床你睡不習慣吧。”
雪芊心說她睡得挺習慣的啊。
戚葉泫帶着她去熱鬧的街市上找了一家早點鋪子,這個時間段鋪子裏沒什麽人,他們坐在裏面,偶爾能聽到幾句外面街上的閑聊聲,議論的話題正是昨晚燈會發生的慘事。
“又發生什麽事了?”雪芊吃驚道。
“又?”
雪芊給他解釋:“昨日我和青骨師兄去了一個地方,那裏也發生了一樁慘事,有一家人一夜之間全死了,據說是……是……”
她有些害怕,不敢再說下去。
“是什麽?”戚葉泫緊緊逼問。
“他們說,是被魔殺害的……”
“魔?”
雪芊點點頭:“好像是為了一顆石頭。”
戚葉泫沉下目光,陷入了沉思中。
雪芊擡頭偷偷觑他,這件事……會和他有關系嗎?
戚葉泫掀起薄薄眼皮,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看什麽?”
雪芊急急搖頭,低頭大口喝粥,“沒有。”
“待會兒帶我去看看。”
“嗯?”
“你說的那個地方。”
啊?為啥要去看那裏呢?是在演戲,還是這件事與他沒有關系?
原書劇情她看得并不仔細,好多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好。”她飛快扒完了飯,站起來拍拍衣裳,“走吧。”
他們朝着城外走去,戚葉泫故意帶她避開了燈會的位置,他擔心她看到那裏會想起昨晚的事。
彩石鎮就位于皇城外十裏處的位置,地處寬闊的山林腳下,鎮前伫立着一塊灰色大方石,镌刻着漂亮大氣的三個字,彩石鎮。
那鎮上的人昨日大多都見過雪芊,看到她又來了,心覺好奇,有人過來與她打招呼,“姑娘今日怎麽又來了?咦,你身邊這位好像不是昨日的道長吧?”
雪芊正欲開口,戚葉泫就已經拱手出聲了:“這位姐姐,在下前來彩石鎮是想購買寶石的,不知可有推薦?”
姐……姐?
雪芊吃驚地轉頭看他,心說你都一千多歲了你叫別人姐姐?也虧你叫得出口。
那婦人被他這聲姐姐喚得心情倍好,嘴上笑得合不攏嘴,忙說:“公子要買寶石啊?這你們可算是找對人了,快,跟我來。”
她熱情地邀請他們跟她走,邊走邊給他們介紹這鎮上的玉石,接着又惋惜道:“哎,可惜公子你來晚了,不然還可以帶你去鎮上最大的許家去,他們家的玉石啊,那可稱得上是極品中的極品啊。在發生那件事之前,鎮上的人都羨慕他們,可是發生那事後,大家都不祈求這樣暴富的運氣了。”
“那他們家的玉石呢?”戚葉泫問。
“玉石……哎,別提了,自從他們家出了那樣的事後,他們家裏的那些玉石全都被盜得一幹二淨了。”
“什麽?”雪芊驚嘆了一聲,這可真是悲哀吶。
那位婦人将他們帶到了一家鋪子,那是除了許家外,鎮上第二大的玉石鋪,婦人對着他們兩個連連擠笑:“公子姑娘,這店是我侄子開的,你若是要買玉石,我可以讓他給你們打折。”
“那就多謝姐姐了。”戚葉泫沖她禮貌微笑。
雪芊着實受不了他這語氣,冷不丁打了個顫。
婦人走進了鋪子裏面去叫她的侄兒子了,戚葉泫轉身看向雪芊,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臉蛋,“怎麽?想聽我叫你姐姐?”
“滾,小心我待會兒吐你身上。”
他的手沒放開,而是繼續□□她的肉臉,挑眉道:“那你想聽什麽?小娘子?嗯?”
雪芊的臉蹭一下竟然紅了,許是他喊的小娘子那三個字,成親那麽久,他從來沒有喊過她娘子,自己倒是夫君夫君喊得越來越順溜。
就在這時,屋裏響起一道聲音來:“是你們要看玉石嗎?”
雪芊如驚弓之鳥般從他手中離開,低垂着眉目,去看下面的地板。
“咦,姑娘,是你呀?你怎麽又來了?你身邊怎麽換人了?”
雪芊擡起眸來,看到那個人就是先前來鎮口接她與趙青骨的瘦弱男子,他瘦得像皮包骨一般,所以她對他記憶很深刻。
“到底哪位才是你的心上人啊?”他心直口快,讓店鋪內的其餘夥計全都向他們看了過來。
雪芊抿了抿下唇,答道:“都不是。一個是我師兄,一個是……是我鄰家哥哥。”
她知道戚葉泫在外面時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所以便這樣答。
“鄰家哥哥啊……”那男子的眼神意味深長,走了過來向戚葉泫拱手作揖,“在下乃本店的老板杜石,是公子要看玉石嗎?請問怎麽稱呼?”
戚葉泫目光一點,很吝啬言語地回答:“戚。”
“原來是戚公子啊!快快裏面請,請問想看點什麽樣的玉石?是送人還是自戴啊?”
“我想做一對玉如意。”
雪芊一怔,他莫不是知道自己把玉如意送出去的事情了?
接着,戚葉泫就真的在這店鋪裏看了一下午的玉石,這些琳琅滿目的玉石令雪芊眼花缭亂,最後撐不住還打起了哈欠來。
她搞不懂戚葉泫究竟要做什麽,他不是來調查許家人的死因嗎?怎麽還真在這裏看起了玉石來?
金烏西墜,餘晖落地,雪芊捧着臉望着窗外發神。戚葉泫終于與那老板告別,他挑選好了一塊色澤飽滿顏色亮白的玉石,讓他幫忙做成玉如意,等做好後再來取成品。
出了店鋪後,雪芊戳了戳他的手肘,問他:“喂,你今天為什麽看了那麽久的玉石?”
他臉上挂着神秘莫測的笑,“許家在哪兒?帶我過去。”
趁着天色将晚,夜色攏起,他們避開了人群,朝着許家走了去。許家坐落于鎮子偏西處,臨近搖玉山,四周的人家因為他們家出了這樣的事,都早早地關緊屋門,不敢在外面亂晃。
戚葉泫輕輕推開了許家的大門,院子裏那股難聞的味道始終未散,雪芊用長袖捂住了口鼻,回想起那日看到的畫面,她又忍不住作嘔。
“害怕就去外面等我。”
雪芊搖了搖頭,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她一個人待在外面更害怕。
戚葉泫從懷裏取出一塊長方形桃木條來,扔到了她手中,“吶,聞這個。”
雪芊好奇地嗅了嗅,兩眼一亮,“好香啊!聞到這個就聞不到那些血腥味了耶。你怎麽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啊?”
戚葉泫笑了笑,說:“我好東西多着呢。”
那是因為他常年處于血雨腥風的環境裏,其實,他也厭惡那些味道,所以他才找方檐奚給他做了這樣一塊桃木條随身攜帶着。
雪芊仔細瞅了瞅這木條,上面還镌刻着一朵小桃花,輕嗅一下,似乎就能從中聞出淡淡的桃花香來。
魔尊大人的寶貝可真多。
他們穿過前院,朝着後院走了去,雪芊緊跟着戚葉泫身後,這院子裏沒有燈火,而他也沒有點一個火折子,兩人就這樣循着地上的月光而走。
就在他們剛剛轉過一座長廊時,面前突然現出了一個黑色影子,速度奇快,雪芊還未看清他的臉,戚葉泫就已經提劍迎了上去,兩人“嗖”的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偌大的庭院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夫君?”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卻聽不到他們的打鬥聲,這宅院占地寬廣,屋舍衆多,高大的飛檐阻斷了她尋找他們的視線,一個人處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下,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戚葉泫?”
“你在哪兒?”
到底打去哪兒了呢?
別丢下她一個人在這裏啊,她真的害怕。
“咦,那是什麽?”
前面的地上有一個東西在發光,她好奇地走了過去,蹲下一看那竟然是一顆發着亮光的石頭。
嗯?這兒怎麽會有一顆發光的石頭?
石頭竟也會發光,這也太神奇了吧。
她正要伸手将它撿起來,就有一個突然到來的聲音止住了她。
“別碰!”
她以為是戚葉泫,滿臉欣喜地轉過去,可是卻看到了一抹青影,挺拔修長,如青松一般。
“青骨師兄?”她十分驚訝,“你怎麽會來這裏啊?”
趙青骨看到她更為吃驚,大步從連廊上走下來,“芊芊,你怎會一個人在此處?”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跟戚葉泫一起來的。”
“哦?戚兄呢?”他轉眸望向他處。
“剛剛這裏出現了一個黑影,他跟那人打鬥到別處去了。”
趙青骨颔首,蹲下長身,手中撚着一張符紙,将那顆發光的石頭撿了起來。
“你剛剛為什麽叫我不要碰它啊?”她問。
他手中黃符将那顆石頭悉數包裹,沉吟道:“這石頭不對勁,普天之下,會發光的石頭少之又少,而這許府早已被洗劫一空,怎麽會有這樣的一顆寶石遺落在此處而沒被人撿走呢?它擺在這路的正中間,就是為了吸引你。”
“啊?”
“現在你看……”他慢慢将符紙掀開,露出裏面的那顆石頭來,雖然它仍在發光,可是發出的光卻跟剛才截然不同,此時的光,竟是碧幽之色,像……邪靈!
“這是……?”
趙青骨耐心解釋:“這石頭被邪魔浸入,裏面蘊藏着魔氣,倘若你剛才碰了它,它就會轉移到你的身體裏來。”
“啊……”雪芊有些後怕。
所以這顆石頭是剛剛那個黑影故意放在這兒的嗎?
這時,戚葉泫從房屋後走了出來,在看到趙青骨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一下。
那邊的兩人靠得很近,雪芊湊到了趙青骨的手邊,似乎正在看着什麽寶物,他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時,趙青骨就喊了他一聲。
“戚兄?你回來了?可有什麽發現?”
戚葉泫不得已翻下欄杆走了過去。
他搖頭道:“那東西跑了。”
他的眼睛望向後面那座崇山峻嶺的搖玉山,道:“跑那山裏去了。”
“山裏?”趙青骨目中深沉,“走去看看。”
戚葉泫點了點頭。
趙青骨又對雪芊道:“芊芊,要不然你一個人留在山下吧。我去給你找戶人家待着。”
雪芊正猶豫間,戚葉泫就開了口:“一起吧,這鎮上也沒有那麽安全。”
他經過她身邊時,對她低聲道:“跟緊點兒。”
雪芊想說自己跟得很緊啊,明明是他剛才一下子就竄不見了的。
三人一路往山上行去,趙青骨問道:“戚兄你們怎麽會來此?”
戚葉泫邊走邊道:“聽芊芊說起這裏有個彩石鎮,便想着來挑塊石頭打磨一對玉如意,順便來看看這發生了滅門慘事的許家,聽說許家的玉石獨一無二,真是可惜了。趙兄,你又是為何而來?”
他來了,他便不好辦事了。
“我懷疑這許家的慘事并沒有表面上的那樣簡單,所以才再來看看。”
“為何這樣說?”
“因為,昨夜城中出現了慘事,城裏莫名死了一個姑娘。”
說到這裏的時候,戚葉泫的眼皮跳了一下。
趙青骨繼續道:“今日有人前來認屍,他們說那姑娘姓許。”
“姓許?言午許?”雪芊驚訝道。
“是的。”趙青骨點了點頭,“說來也巧,那姑娘竟就是這許家之人,她在去雪國皇城的路上遭遇了山匪,人被賣去了青樓,前些日子被人贖出,說來更巧,那贖她之物竟也是一只玉如意。”
雪芊一聽,難不成他說的這玉如意就是自己拿給苑觞的那對?他的遠房表妹竟是這位許姑娘?
她擡眼間恰好看到戚葉泫正在看她,那目光中帶着審視,仿佛在說:房間裏那對玉如意究竟去了哪裏?
她的目光一閃,立刻移開,不敢看他。
她問:“是誰殺的那個姑娘?”
趙青骨搖了搖頭:“死狀凄慘,頭顱被破開了,想來也是為了那顆石頭。”
“頭顱被破……破開?”雪芊聲音發顫,“什麽人吶,這麽血腥……”
戚葉泫張臂安撫她的背,對趙青骨道:“別給她說這些,小心吓到她。”
他的手輕輕在她肩膀拍打,一雙眼警惕地注視着她,觀察她是否有想起來昨晚的事。
雪芊很自然地往他身邊靠攏,就好像習慣了一般,卻忘記了身邊還有個趙青骨在。
戚葉泫暗自推開她,搞什麽,趙青骨還在呢,怎麽跟個沒骨頭的水鬼一樣?
雪芊一聽到頭顱被破開那幾個字,腦袋就莫名發暈,不自覺地就往他身上靠了去。
她一想到那樣的畫面,就感到一頓反胃,立即将他先前給她的那枚桃木條放到了鼻尖。
他們一路往着山林而去,搖玉山山高險峻,因着長年累月被采石的緣故,山林裏有許多石坑,行走間就需格外小心。
“芊芊你跟在我後面走。”趙青骨在前方道,他專門在前面探路,林中雜草叢生,石頭亂倒,但他卻可以為她尋到一條沒有碎石的平路。
“好。”雪芊在後面答他,“青骨師兄你小心點。”
戚葉泫則走在最末,他不像他們兩人走平路,而是專門去走那些零散亂石,邊走還邊用劍尖去敲擊那些石塊。
“趙兄,把你剛剛那顆石頭給我看看。”
趙青骨轉身将那顆石頭朝他甩了過來,他擡手接住,放于月光中靜看了會兒,極其普通的一顆橢圓形卵石,裏面殘留有一丁點魔氣,他将那顆石頭用力往前面的山壁上一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随即,那顆石頭便碎開了花,前面的山林裏跟着發出了一聲痛呼:“哎喲!”
“痛死老子了,你能不能扔輕點?!”
雪芊吓了一跳,那是誰在講話?是藏在石頭裏的怪物嗎?
戚葉泫發出一聲冷笑:“一顆破石頭,還知道痛嗎?”
“石頭怎麽不知道了?石頭總比無心之人強吧!”
剎那間,就有好多的小碎石從山林裏飛了起來,仿若利箭,朝着他們三人襲來。
趙青骨站在最前方,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