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魔宮
空氣仿佛安靜了下來, 靜得落針可聞。
戚葉泫臉上爬上一絲郝然，這個破小孩，她到底在說些什麽？
小小年紀, 腦子裏都是裝的些什麽玩意兒？
什麽□□榻功夫一絕？
她知道個屁啊！
“你服了嗎？”雪芊怯生生地問，服了能不能快點放開她？
“服, 我心服口服！”
話落，他就松開了她，推開櫃門閃了出去，雪芊還未看清楚, 他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她許久才回過神來, 手裏還拿着那片綠色的葉子, 她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房間，對着房間裏的銅鏡照了照，看到自己的嘴唇一片血紅, 她趕緊用水把它洗幹淨，撐在銅盆後怕不已，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麽可怕的嗎？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沒想到還有封印是在嘴唇上下的，這也太厲害了吧。
這，能解嗎？
一想到那人說的懲罰, 她就冷不丁打了個抖，跑回床上去趴着, 手裏撚着那片葉子，輕撫它上面的紋路, 獨自發神, “戚葉泫, 你在哪兒啊？”
她将它放在心窩子處，慢慢進入了夢鄉。
***
戚葉泫離開了這座許氏醫館，一個人行在寂寥的長街上，腦子裏想的全是她那句“我夫君床榻功夫一絕”的話，邊走邊罵着:“破小孩！神經病！”
下次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頓，整日裏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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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泫……”
驀地，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從頭頂出現。
“阿泫……”
是那個他在雪地裏聽到的聲音，那天，他就是被這個聲音喚進了這個世界裏的。當時，那聲音也是像現在這樣，不停地在頭頂上喚他。
“別喊了，煩死了！”
可是那聲音仍舊锲而不舍地喊他的名字，還有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撫向了他的臉頰，他怒火中燒地拂開它，吼道:“滾開！”
他轉身大步逃了，跑走時眼睛裏還湧出了明亮的淚花。
天大地大，能往哪裏躲才能夠不聽到那厭煩的聲音？
他的目光望向一個方向，看來只能回那裏了。
***
翌日，雪芊将宿蓉昨晚偷偷祭奠的事情告訴了趙青骨，她沒告訴他自己遇見了那個神秘男人的事，只是說一不小心看見了宿蓉在那裏燒紙錢。
沒過一會兒，宿蓉就熬了藥給她端來，趙青骨客氣地接過，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她的眼睛，問:“許姑娘眼睛怎麽這麽紅？昨夜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沒，沒。”她垂下了眼簾，不似昨日那麽活潑，整個人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樣。
趙青骨還想再問，可是她就轉身端着托盤跑了，“爺爺還讓我搗藥呢。我先走了啊。”
等她走後，雪芊拍了拍自己的乾坤袋，道:“我有個好東西可以讓她說實話。”
趙青骨笑了笑，說:“你怎麽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啊？”
“我……我爹就愛搜羅這些奇珍異寶，然後送給我。”
“那我們等到晚上的時候再行動吧。”
“嗯嗯。”
戌時二刻，他們正打算去宿蓉的房間，可是就看到她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門，他們兩人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她大半夜跑去哪兒啊？好生奇怪哦。”
只見她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跑去，站在城門處的位置一直張望，似乎在等什麽人，她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有人來，而她面容焦灼，來回踱步，随後又是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怎麽回事啊？”
“過去看看。”趙青骨提步往那邊走去。
“宿蓉姑娘，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宿蓉聽到他們的聲音，滿臉驚恐地擡起頭來，“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她擦幹眼淚，轉身想走，不過趙青骨的劍已經攔在了她的面前。
她吓得雙肩一縮，似是沒有想到溫潤如玉的趙青骨會對她指劍相向，不過他的劍卻并沒有出鞘。
她突然撲到了他的劍上，道:“趙公子，求你，求你幫幫我！”
趙青骨:“？？？”
他收了劍，問道:“此話怎講？”
“我弟弟，我弟弟他被魔宮的人抓走了！”
“抓走？你不是說他去雪山尋雪蓮了嗎？”
宿蓉焦急地說：“他是去尋雪蓮了，但是與約定好的歸期，卻早已過去了十日，他還是沒有回來，定是被魔宮的人抓走了。”
“你為何篤定他是被魔宮的人抓走了？”
宿蓉支支吾吾，表情遲疑，趙青骨道:“你若是不說清楚，我們也沒法幫你。”
“我說，我說……”她心一橫，為了救弟弟，終是開了口，“我們好像……好像得罪了一只魔。”
“魔？”
趙青骨與雪芊兩人倶是一驚。
“數月前，我們醫館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人傷得很重，內傷外傷皆是。他是由一位少年帶來的，那少年是他的徒弟，兩人身上都有很強的魔氣。那少年曾警告過我和爺爺不要把此事往外洩露，我弟弟溯垣他經常在外面采草藥，那時候他并不在家。後來有一晚他回來了，問起家中的病人，我心想他是自家人便同他說了，也告訴了他別往外傳，可沒想到他晚上出去見他的朋友時，竟将這事說出去了，而且他的那個朋友竟然還是四方門的弟子，後來三大門派的人找到這裏，悄悄埋伏，趁戚哥哥不在的時候，帶走了他的師父。”
“你剛說什麽？戚哥哥？”雪芊揪住關鍵詞，震驚出聲。
宿蓉答道:“是啊，那個少年姓戚。”
趙青骨目光一劃，問道:“名呢？”
“戚望。”
“戚望？？”
不是戚葉泫。
雪芊聽到那個戚字的時候，心口不知怎麽的就被攥了起來，可是聽到是戚望的時候又落了下去。
不過，戚望是誰啊？
她記得戚葉泫也說他有個師父的，難道只是巧合嗎？
還是說戚望與戚葉泫都是他？
宿蓉又說：“自那以後，我弟就去了雪山摘雪蓮，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戚哥哥他知不知曉，從那後他就消失了，後來我聽說魔界大變，魔尊之位易主，據說新的魔尊是位年紀輕輕的少年，江湖上各大門派接連不斷發生慘事，據說都是那位新上任的魔尊幹的。”
“我越來越恐慌，總覺得那人就是戚哥哥，他的師父死得那樣慘，是他在給他師父報仇，而他也一定會來找我們報仇的，我弟弟去雪山久久不歸，很有可能就是被他抓去魔宮了，趙公子，求你，幫幫我，救救我弟弟！”
趙青骨眉頭緊鎖，縱然覺得她弟弟這行為不厚道，可是那是魔，告訴四方門的人也無可厚非。
宿蓉朝他跪了下去:“趙公子，我知道錯了，我弟弟他也知道錯了，是我們沒管住嘴巴，是我們洩露了他們的蹤跡……”
他将跪倒在地上的她拉起來，道:“你們沒錯，誅殺惡魔乃天之正道，你放心，我會幫你去魔宮找你弟弟的。”
雪芊站在一旁看着他，心想如果等哪天他知道了戚葉泫的真實身份，是不是也會立刻拔劍相向呢？
趙青骨轉過身來，對她說道:“芊芊，你就先随宿蓉姑娘回去吧，我自己去魔宮。”
雪芊急忙抓住他:“青骨師兄，我同你一起去。”
不知為何，心上就好像有指引一般，她直覺戚葉泫就在那裏。
“不行！”趙青骨嚴詞拒絕，“太危險了。”
“師兄，你知道我們是不會出任何事情的。”
宿蓉在這裏，她也不好說得太直白，這是在那幅畫的幻境中，他們外來人不過如一縷雲煙，在八百年前的世界裏漂浮，他們是不會受傷的，即使是受傷了，等回去之後也依舊會完好無損的。
“你就讓我去嘛。”
趙青骨沉吟：“好，要小心。”
宿蓉也道:“趙公子，你也帶我一起去吧。我想親自向戚哥哥道歉。”
趙青骨糾結片刻，道:“好，你們兩個要跟緊我。”
魔界雖地域寬廣，但是那些魔卻喜歡聚集在一處地方，那就是潼葉渡。傳聞那潼葉渡是一片荒涼之地，四方彙聚而來的溪流在這裏形成交叉口，而魔宮就是建立在這交叉口上的，站在上面可以睥睨到四周的一切。
鄱陽城距離潼葉渡有上百裏路，趙青骨帶着他們禦劍飛行而去，但是卻在接近潼葉渡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找來了一葉小舟，打算渡水過去，這地方若是再禦劍飛行，很容易就會引起魔界之人的注意，劃船的話便于隐藏蹤跡。
越是靠近魔宮，黑色的霧氣越是濃重，雪芊好奇地望向前方不遠處那座聳入雲端的巍峨高樓，那裏，就是戚葉泫曾經的住所嗎？
他就是住在這樣黑漆漆不見天日的地方嗎？
與雪國相比，這就是兩個極端，一個黑得深沉，一個白得透淨，怎麽也不該融合到一起去。
“天哪，這魔宮有多少層啊？”
三人皆是第一次來這潼葉渡，雪芊開始指着前面那宮殿一層一層的數了起來，“一，二，三……”
“十八！天哪，這樓竟然有十八層诶！”雪芊忍不住驚嘆。
“也不知道我數錯了沒有，那些霧氣太濃了。”
趙青骨回她道:“是十八層。據說每一層都住着不同的妖魔，而在那最上面的第十八層樓，住的就是魔尊泣夜。”
雪芊眼皮跳了一下，這魔尊泣夜可不就是那戚葉泫嘛？
前面似是有妖魔在值守，雪芊從兜裏摸出一根圓形竹筒，道:“嘻嘻，我有好東西喂他們。你們把鼻子捂緊哦。”
雖然她武力值不行，可是論這些投機取巧的能力，她可是數一數二的。
這是雪國巫師特用的迷魂煙，且是十分高級的迷魂煙，即使那些人中了此煙，他們也不會暈倒過去，還是會立如松柏，兩眼甚至都不會閉一下，但是人卻是糊塗的，就像處于夢境之中一樣，只要沒人去叫醒他們，他們便會一直這樣筆直地站立着。
雪芊将竹筒塞子拔開，一股白色的煙霧便散了出來，順着風朝着前面那兩個人飄了去，等了半盅茶時間，雪芊才給趙青骨使眼色，讓他把船劃過去。
他們順利地進入了潼葉渡，前面的蘆葦雜草冒得很高，他們這一葉扁舟在河流中穿梭，那些蘆葦剛好就擋住了他們的身體。雪芊望着那座越來越近的巍巍高樓，心中的雀躍壓抑不住，她撫上心口，自己身體裏的這顆心要見到主人了就這樣激動嗎？
靠得越近，那高樓上的燈火越加清晰，每層樓的飛檐上都挂着豔麗絕倫的燈籠，像懸空的鬼火，在夜風中微微擺動，似在歡迎他們這幾個不速之客。
“雪姑娘，你這迷煙好厲害啊。比我爺爺煉制的迷魂煙都還要厲害。”
雪芊朝宿蓉笑笑，說:“這是我們雪國特有的迷煙。你要是喜歡，下次我給你送點兒來。”
如果還有機會再回一趟雪國的話。
宿蓉忙不疊擺手，笑道:“不用啦，我就是好奇你怎麽會有這些神奇的玩意兒而已。原來你是雪國人，難怪長得這麽冰肌雪骨呢，看着就像是捏的雪花娃娃一樣。”
雪芊還挺喜歡宿蓉這個姑娘的，她穿着一身翡衣，長得玲珑标志，眉攏輕煙，整個人就像是從江南煙雨中走出來的一樣，“宿蓉姑娘也好看啊，像花兒一樣美，不知道宿蓉姑娘有沒有心上人呢？”
雪芊一直記得昨晚她跪在那棵七葉樹下痛哭流涕的模樣，她口中對不起的那個人就是那位戚望吧，戚望會是戚葉泫嗎？
戚哥哥，戚哥哥，叫得多麽甜吶。
宿蓉一怔，急忙甩了甩頭，答:“沒有。”
雪芊單手撐着半邊腮幫子，問:“我很好奇你口中的那位戚哥哥，長得什麽模樣？”
趙青骨也側耳一動，全神貫注地等待她的答案。
宿蓉以為雪芊與趙青骨是一對，便說:“戚哥哥他……與你家趙公子都是頂尖兒的好看，不過他看着要比趙公子難親近許多。”
這描述，可不就是戚葉泫嗎？
他不高興的時候，就是一副生人勿近誰都不搭理的模樣。
雪芊立即解釋道:“我和青骨師兄真的只是朋友。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
就在這時，趙青骨看向前面的重樓高宇，道：“噓，噤聲。”
雪芊轉過頭去，看到那高聳入雲的鴉青色高樓就在自己的面前，俯瞰着他們幾個渺小如螞蟻的凡人，讓人平白生出了幾分壓迫感。
“走，下船。”趙青骨将船停靠在了一個暗黑的角落，那裏沒有燈火照耀，也沒有人值夜，他們三個悄悄地從一扇雕花斜拉窗翻進了魔宮內。
這棟樓極其寬大，進去後是一條冗長的走廊，每隔一定距離，會看到一盞如鬼火般的幽幽小燈挂在梁下，将這環形的長廊照得詭異，趙青骨右手握劍走在前方，“跟緊我。”
雪芊小聲道:“這裏面這麽大，怎麽去找溯垣啊？”
趙青骨道:“聽說這裏面的魔，身份越高，住的樓層就越高，咱們只需要在一樓抓一只來問問就知道了。”
于是他們便有了目标，開始在一樓尋找起了小妖魔來。
前面似乎隐有喧嚣聲傳來，他們悄聲移過去，聽到那些人好似在歡呼玩樂，不時還有絲竹之音傳入耳朵。
“魔尊大人不在就是好呀，咱們可以朝歌暮弦，通宵達旦，好不爽哉！”
雪芊一聽，魔尊不在？
戚葉泫不在這裏？
又白來一遭。
宿蓉也有一些失望，趙青骨道:“先救人。”
他去那邊拖了一只小妖過來，拖去了一個暗處，進行了一番嚴刑拷打，卻只得出一個信息來，那就是魔宮最近抓了很多的人回來，他也不知道溯垣到底是哪一個。
“走，帶我們去你說的關押處。”趙青骨像拎沙包一樣拎起他，逼着他帶路。
“可是那地方在十三樓，由魔姬大人管轄，我很怕她，我不敢去，她會殺了我的。”
“你要是不帶路，我現在就殺了你！”
那只小妖垂下了頭，認命般地道:“我帶你們去，我帶你們去。”
于是，他們就這樣爬了十三層的樓梯，來到了十三樓的位置。
十三樓遠離了下面的那些沸騰熱鬧，有種靜悄悄的窒息感，這裏面有很多黑漆漆的房屋，那只小妖道:“關押的牢房就在前面，你們放了我吧，要是被魔姬大人看見我，她真的會要我的命的。”
趙青骨一掌将它敲暈，然後扔在了樓道裏。
這魔姬大人應該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魔女行夭吧。
“待會兒一定要格外小心。”趙青骨再一次囑咐道，“那魔女手段極其毒辣，萬不可被她抓到。”
他們朝前走了數十步，便看見了一丁點兒火光，不過那火卻與樓下的那些不同，這是真正的火。
前面的銅牆鐵壁上斜插着熊熊燃燒的火把，偶爾能聽到一些竊竊低語的聲音，像是牢房裏傳出來的，但是很小聲，不知道在說着什麽。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刺下來一柄血刀，擋住了趙青骨的路，随後就跳下來兩只黑色的魔，“哪裏來的不怕死的，竟敢擅闖魔宮！”
趙青骨提劍就迎了上去，并對後面的雪芊和宿蓉道:“你們藏好。”
然後遠不止那兩只魔，很快就有更多的魔出現了。
“瞧這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吧。”
雪芊與宿蓉兩個跑散了，那些魔的爪子朝着她們抓來，趙青骨正打算來救她們，可是一個在左一個在右，雪芊立即大聲道:“青骨師兄，快去救宿蓉。”
對于她來說，這是個虛拟的世界，她不會有事的，可是宿蓉不行，她不能受傷的。
趙青骨猶豫片刻，往着宿蓉那邊躍了去。
雪芊見頭上的妖魔朝她撲來，她從乾坤袋裏扯出一張符紙來，往他額頭上一貼，随後它就疼得直叫喚。
雪芊沖它做鬼臉:“嘻嘻，這是火燒符，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全身火燒火辣的？”
見到還有別的魔往她這裏來，她轉身撒腿就跑，往着樓梯上沖了去。
她憋着一口氣不停狂奔，心髒裏那顆心突突地跳，漸漸地，她感覺後面沒有人在追她了，她不明白，難道它們爬樓梯還能比她累？
殊不知，她已經到了第十八層樓，整座魔宮的頂層，那些魔都不敢再追上來。
她累得朝地上趴倒了去，一張臉又紅又白，細密的汗珠從額角冒了出來，她大口喘着氣，從布包裏取出一瓶藥來，倒了一顆藥粒喂進檀口中，然後徹底癱倒在了廊上。
她閉眸休息，大腦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這是闖入魔尊的地盤了，再往上，已經沒有樓梯了，這是最後一層。
她來到了戚葉泫的宮殿，那些魔不敢任意踏足的地方。
然而此刻在這條暗黑的長廊盡頭，那牆角正蜷縮着一個雪膚少年，黑色長袍籠在了身上，不仔細看還真難辨別出那裏縮了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