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笑話
陽春三月, 楊柳依依，天光大好，春色慵懶。
雪芊也沒想到這趟出門竟然會出來這麽久, 而且他們走了兩個多月還沒有到達鄱陽城。
他們一路往着鄱陽的方向而去，但是路上卻遇到了一些意外, 因為九歌一天夜裏突然不見了，他們四處尋找她，最終才在一個鎮子上找到了她，不過她卻變得很奇怪。
不肯跟他們離開, 饒是将她打暈了扛走也不行，因為第二天清晨她又不見了, 回頭去找發現她又回到了那個鎮子上。
所以, 時間就是這樣耽擱的，從寒冬到了暮春。
“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從未見過如此之怪的事，今晚我就在這裏守着她，看她怎麽跑的。”
此刻他們幾個人正圍在一間客棧內, 戚星雲放下手中的茶盞，重重說到。
戚葉泫雙手抱着臂，倚靠在門板上, 這裏每個人的面容都不太好，除了一個他。
他斜靠在那裏, 眺望着下面的一株桃樹，似乎是在欣賞旖旎芳華的春光。
微風徐徐, 送來一片粉色的花瓣, 他伸手接過, 兩指夾住那片桃花瓣，放在鼻端輕嗅片刻，是淡淡的清香，令他心曠神怡，他道:“你一個人恐怕不行，我同你一起。”
“你？”戚星雲看了過來，“我說戚寧，你小子就別湊什麽熱鬧了，這戚家誰人不知你戚寧膽小如鼠，這事我怕吓着你，你還是回去好好陪公主嫂嫂吧。”
“……”
戚葉泫轉身下了樓，來到了後院的那株桃花樹下，見雪芊一個人坐在旁邊的石臺上，手中捧着一個七彩斑斓的竹筒，正閉着眼睛在搖晃裏面的卦簽。
春日到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緋紅色的長裙，褪下了從前那厚重的大氅，整個人輕靈瘦小，像一朵攀着牆角盛開的海棠花。
他擡手折了一朵粉紅的桃花下來，去到了她的身邊，微微躬身，為她插在了耳畔的發髻上。
雪芊驀然睜開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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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在給她簪花？
她有些羞赧地擡手摸了摸頭上的桃花，問道:“你怎麽給我簪了一朵花？”
“因為……”他不假思索地答，“花好看，你好看，放一起，更好看。”
雪芊的手一抖，卦筒裏伸出來的一支卦簽就這樣落了下去。
而戚葉泫卻好像意識不到自己說了什麽，他撿起那支卦簽來，問她:“在測什麽呢？”
雪芊看了一眼那支卦，大驚失色，連忙奪了過來，本來她最開始是在測最近的運勢的，後來見他下了樓來，便悄悄測了一下姻緣，這支簽，就是她的姻緣簽。
“藏什麽啊？跟我說說，這支簽好嗎？”他眉眼清韻，聲音悅耳。
雪芊心想如果他的發上也能簪一朵桃花的話，也一定會很美。
“好，很好……”她點頭道。
好到她都不敢相信了。
她怎麽可能會測出這樣好的卦？
“有多好？”他問。
“夫君你要聽嗎？”
“嗯。”
她抿了抿唇，再看了一眼那支卦簽，嗫嚅出一句話來:“紅鸾照命主亨通，求名求得件件中，家中賢妻生貴子，就向婚姻……也可成。”
她說完後怯弱地瞅着他，這支卦是她測的姻緣卦，卻沒想到會測出這樣的卦來，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觀他神色，似是也在吃驚，他們兩人都清楚的知道，他們的婚姻并不會有好結果，更不可能生得貴子。
良久後，微風拂過，一陣桃花瓣吹落了下來，只見他在桃花中的那張俊臉清淺一笑，說:“果真是個好卦。”
雪芊見他笑了，自己也揚起了嘴角來，将那支卦放回了卦筒裏，笑道:“我也覺得。”
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就好了。
***
是夜
夜涼如水，雪芊躺在床上睡覺，而戚葉泫卻靠坐在雕花楠木窗上，他遙望着天上皎潔的一輪月牙形的新月，靜靜地等待着隔壁房間的九歌出來。
戚星雲此時正守在隔壁屋子裏，既然他嫌棄自己礙事，那他就坐在這兒守着。
“你快睡。”他掃了一眼床上睡得不安穩的人影。
“我還睡不着。”雪芊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甕聲甕氣的，“要不然你給我講個笑話吧。”
戚葉泫:“……”
他慢悠悠開口，嗓音像是陳年烈酒，從夜風中送進來，竟真的給她講起了笑話來。
“從前有一個小孩，她夜晚睡覺總是不安穩，便半夜爬起來晃悠，然後她遇見了魔尊，之後她便能睡着了。”
“哈？為啥啊？魔尊把她殺了？”
他轉過來看向她，答:“因為，她被魔尊大人英俊帥氣舉世無雙的容顏給……迷死了。”
“啥？？？”
過了一會兒，雪芊噗嗤一聲爆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直錘床，若非是親耳聽到，她竟不知戚葉泫還是這樣一個中二少年。
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以為像他那樣的人，絕不可能會這麽不要臉皮地誇自己。
這樣的話，若是戚星雲說合适，可是他被說出來，就過于的滑稽了。
“有這麽好笑嗎？”戚葉泫些許吃驚地問，他不過随便編個笑話，她就能笑成這樣？
“笑死我了！太好笑了！”雪芊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魔尊大人怎麽可以這樣自戀？”
有點自戀，又有點可愛。
戚葉泫生氣道:“……你敢質疑魔尊大人的長相？”
“不敢不敢，想必魔尊大人定是風姿綽約，絕世驚豔，我等凡夫俗子豈敢置喙？”
“那是自然。勸你這樣的小屁孩，不要對他太過迷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雪芊笑得更大聲了，忽然想到了一首歌。
請你不要迷戀哥，哥只是一個傳說……
那中二的音樂旋律在腦海中響了起來，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戚葉泫跳下了窗臺，已然走到了她的床面前，雙手抱着臂膀，一臉無語地看着她：“真的有那麽好笑？”
雪芊捂着腹部，擡起笑紅了的小臉來，道:“可是夫君，我就喜歡魔尊大人這樣英明威武蓋世無雙的男子，被你這樣一說，我就更迷戀他了，怎麽辦？”
“你這小孩兒……”怎麽反其道而行之？
戚葉泫扶額，頗感無奈。
他道:“魔尊大人不喜歡病秧子，你沒戲了，再迷戀也沒用。”
她笑着說:“沒關系，我對魔尊大人的迷戀如春雨潤澤萬物，不需要他的任何回應。”
他怪異地看着她，問：“那你夫君我呢？你不迷戀我？”
雪芊瞟他一眼:“你？你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開銀鋪的黃毛小子，人家可是魔尊诶，魔界之主诶，你有什麽好迷戀的？”
戚葉泫眼眸半眯:“聽你這話？你很看不上我？”
“也沒有啦，夫君。”
戚葉泫沉聲道:“這麽迷戀他，讓他給你沖喜好了。”
她笑得露出一排亮燦燦的貝齒：“那敢情好啊。若是魔尊大人親自給我沖喜，想想都覺得刺激。”
他俯身逼近，問:“刺激？怎麽刺激了？”
雪芊雙手絞動着手指頭，低眉抿笑，說:“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為我當牛做馬，肝腦塗地地伺候我，難道不刺激嗎？”
戚葉泫沉着臉問:“伺候？你想怎麽伺候？”
雪芊想起當時的魔女行夭來，笑着說道:“當然是捏捏腿，錘錘肩啦。”
戚葉泫将她往床上一推，她便倒在了繡花枕頭上。他擡起她的一條腿來，邪魅說道:“原來你喜歡這樣啊？”
一個小孩子，還喜歡行夭那一套。
說着，他便隔着衣裙輕輕地在小腿肚上捏了一下。
“啊……”
雪芊不由自主地□□了一聲，聽起來格外的暧昧。
她立馬捂住嘴，驚駭剛剛那聲音竟是自己發出的。
戚葉泫斜睨向她，風情上挑的眉梢微微揚起，問道:“這樣伺候，還滿意嗎？”
雪芊咬着唇，點了點頭。
他欺身靠近她的臉，問道:“你是不是還想要魔尊大人在床上伺候你呢？”
“不，不敢……”雪芊瑟瑟發抖，這她還真不敢，她可沒有行夭那樣大的膽子，讓他給自己錘肩捏腿那已經是她最大的膽子了。
“不敢？”戚葉泫冷冷一笑，“那夫君呢？為夫床榻功夫可是一絕，你要不要試試？”
雪芊驚恐萬分地睜大眼珠子，那天在衣櫃裏說的話，她都是胡亂瞎謅的，沒成想他還記得這樣清楚。
她猛然搖頭晃腦，聲音孱弱:“不，不要……”
他的修長指節在她眉眼上劃過，臉上挂着富有玩味的笑：“為何不要？你不是天天吵着想和我親熱嗎？”
“我……”
哪有？
他貼近她的耳骨，帶着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你得試過了，才知道絕不絕。”
雪芊滿臉脹得通紅，心如擂鼓一般跳動着，将頭一偏，躲進床裏面去，“夫君，我還是個孩子……”
戚葉泫見她躲了起來，不禁搖頭失笑。
雪芊趴在床裏頭，把臉埋在枕頭下，聽到他的笑聲，兩只耳朵就更紅了，就在此時，外面突然有了動靜，是九歌又出門了！
戚葉泫耳骨微動，即刻松開了她，轉身從窗戶躍了出去，帶起一陣幽冷的寒風。
雪芊睜開眼時，他已經不見了蹤影，屋內只餘一地瑩白的月光。
她從床上坐起來，見隔壁的戚星雲一直沒有跟出來，心覺奇怪，便套上衣裳起了身，去到了隔壁房間，可是卻看到戚星雲如同石像一般呆坐于桌前，兩只眼睛更是癡了一般平視前方。
她喊了他一聲，他沒有應答，她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眼珠子也沒有轉動一下。
看樣子，像是魔怔了。
她從乾坤袋裏翻出一支香來，點燃後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等一炷香燃盡後，他便會清醒過來了。
她出了房間，現如今這座客棧的二樓就只剩下她與戚星雲兩人了。
這座小城離九歌要去往的無憂鎮只有兩三裏路，他們特地選在此處落腳，就是為了觀察九歌晚上到底是怎樣去到那鎮子的。
她站在走廊上等待着戚星雲的蘇醒，卻突然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那聲音十分的耳熟，她趴在欄杆上往下面望去，看到在後院的那棵桃樹下站着一個人，正是他們尋找多日的苑觞。
“！！！”
她滿臉吃驚，問道:“苑觞，你怎麽會在這裏？”
“芊芊，下來。”他對她招了招手。
雪芊跑下了樓梯，來到了那棵桃樹下，多日不見，他的臉色似乎變得暗沉了許多，她驚訝道:“苑觞？你沒事？你還活着？”
“我當然沒事啊，我怎麽會有事？”
“上次，你表妹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她死得很慘，緊接着你也消失了，我還以為你也出事了呢。”
他長嘆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究竟是誰，害死了表妹！”
雪芊着急地問：“對了，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兒？為何會離開雪國？”
“許家的人全都慘死了，所以我打算回趟鄱陽城，回故土為他們把魂引回來。”
“原來如此。上元夜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幽幽嘆氣，抱着發脹的頭顱，許久，才說道：“我父母雙親早逝，自幼寄居于許家，後來長大後便去了王宮當值。那個時候表妹她身陷青樓，他是來雪國皇城找我的，卻在路上遇見了土匪，被賣去了青樓，我不敢讓她家裏人知道她的事，便來找你尋求幫忙，我把她贖出來後，便将她安置于城中的一客棧內。”
“上元夜的那天晚上，我從宮裏當值完後便去找她，可是她卻突然很恐怖地看着我，五指朝我襲來，俨然是中魔了的症狀。我避開了她的襲擊，而她也逃去了屋子外面，我在外面四處找她，最後來到了燈會上，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雪芊緊張地問。
他擡起了眼來：“我看見了你的夫君。”
“我夫君？”
他眼裏盡是陰暗的潮濕，詭異不見光：“我看見他親手剖開了我表妹的頭顱。”
“你說什麽？！”雪芊驚駭後退，可是苑觞卻在步步緊逼，抓着她的手臂道：“是你的夫君，親手殺了我的表妹！”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芊芊，這是我親眼所見，你以後可是要當雪姬的人，雪姬代表的是什麽？是公平，是正義。你怎麽能夠因為他是你夫君，就包庇他呢？”苑殇咄咄逼人，将她逼至了牆壁下。
“我沒有包庇……”只是難以接受罷了。
戚葉泫是魔尊，她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情像他的行事風格。
“你說什麽？是戚寧殺了那個女子？”戚星雲從樓梯上疾奔了下來，難以置信地問道。
苑觞點頭道:“是。”
“怎麽會？這不可能！戚寧膽子那麽小，他做不出這種事來。”
“是真的。千真萬确。”苑觞肯定道。
“我要去找他問問。”戚星雲拉着雪芊就走，“走，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吧……”雪芊可不想面對這樣的修羅場。
“你是他娘子，你不關心這事的真假嗎？”
他又轉身對苑觞道:“你也一起。”
戚星雲不由分說地将雪芊拉走了，拉去了那個無憂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