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傻子
戚葉泫被她抱得不知所措, 她怎麽會來抱自己，她不怕他嗎？
上次被她撞見這樣的畫面，她來親了自己, 而這次，她仍無所畏懼地來擁抱他, 她當真是一點都不害怕他嗎？
雪芊将他顫抖的雙肩抱住，讓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裏，這樣相互依偎的感覺，令戚葉泫心裏一暖。
那一刻, 他覺得可能她真的拿自己當她夫君吧。
沒有哪個女子這樣對過他，看到他這個模樣, 渾身都是屍骨的惡臭味, 還願意來抱他。
他閉上了自己的紅眸，小心翼翼地将她拽了下來，拽入了自己懷中, 緊緊地擁住。
雪芊此刻像只小鳥一樣倚靠在他的懷裏，後腰被他雙臂用力圈住，而他的臉就埋進了她的發絲內, 似乎是在極力壓抑着內心的狂躁。
四周的陰火還在燃燒飄蕩，似紅雲，又似飛花, 而他們卻在這屍山火海裏忘我相擁。
雪芊驚訝地看到識海裏的那顆心髒漸漸由黑色轉變為紅色，像是陰暗潮濕的沼澤裏開出了一朵朵生命之花。
她漸漸地知道, 其實他需要的，不過是有人溫暖他而已。
像曾經的他師父一樣, 溫暖他。
許久許久, 她才聽見他開口：“為什麽要抱我？”
這是他這麽久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嗓音十分沙啞，像是沙礫在流動。
雪芊心想這個時候正是攻略的最佳時機，她一定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她貼着他的胸膛，軟聲問:“那夫君剛剛為何要向我伸出手？”
他沉默片刻，才答:“因為我想知道，你會轉身跑走，還是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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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臉來，看着他的下巴，說:“那我告訴你，我會義無反顧地向你走來，我不僅會牽你的手，我還會用力抱住你。”
“為何？”
他不理解。
他看不懂她。
正常人都該被吓跑的，為什麽要走過來擁抱他？
“沒有為什麽，心之所動，便就為之了。”
雪芊擁抱他的那一刻，并非為了任務，而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抱抱這個看起來很可憐很受傷的他。
“心之所動……”戚葉泫低低重複，他不明白什麽叫心之所動，因為他已經丢失那顆心八百年了。
“我能摸摸你的心嗎？”他問。
他很想感受一下他自己的那顆心髒。
“嗯。”雪芊答應之後才意識到不妥，那心髒在她的左胸口位置，他要摸的話，那摸的可是……
戚葉泫的手已經從她背後移到了前面來，低頭看了一眼她的心口位置，卻久久沒有把手覆上去。
瞅見她微微發紅的臉蛋，他把手又放了下去，“算了，不摸了。”
雪芊忙垂下頭，讪讪地望着地上的青草，不說話，也不從他懷裏離開。
兩人這樣安靜地待了一會兒，空氣中漸漸升騰起了一股詭異的暧昧氣息，彼此的呼吸是那麽的清晰，雪芊漸漸感覺，渾身陰寒冰涼的他，似乎變得熱乎起來了。
“你身體真好，這麽快就熱起來了，不像我這個病秧子，半天都冷冰冰的。”
誰知她說完後，戚葉泫卻猛地咳嗽了一聲，臉竟然還咳紅了。
那模樣，像極了嬌花弱柳。
雪芊納悶:“剛說你身體好，你怎麽一下子就變虛了呢？”
戚葉泫白她一眼，吼道:“我不虛！”
“哦。”雪芊不甚在意地點點腦袋。
他手指擡起她的下巴來，逼迫她與自己對視，清幽的氣息撲在她面門，道:“我身體很好，你也一定要好起來，不許……”短命！
那些勞什子詛咒，絕不能咒到她這裏來。
雪芊知道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麽，她當然也想長壽，她不想早死，只要她完成攻略任務，她就可以好好活下來了。
她撲進他的懷裏，像貓兒一樣貼着他，說:“那夫君你快點為我開出花吧。”
“嗯？什麽呀？”
“沒什麽，讓我再抱抱你。”她在他懷裏扭動，抱久一點，說不定今夜就能長出種子來了呢。
戚葉泫耳根子發紅，有些不自在地問:“你要抱到何時啊？”
“抱一夜，可以嗎？”雪芊笑着問。
“一夜……？？”他難免吃驚，“你可真貪心。”
“貪心的小孩有糖吃。”雪芊望着他的眉眼，眼裏含笑地說。
“沒糖。只有藥。”他沒好氣地道，随後将她提了起來，“好啦，快跟我回去。這裏全是屍臭味，你也喜歡……”
就在這時，那些滿是碎末的墳地裏又攀爬出許多的惡鬼來，他們就像是臭水溝裏爬出的臭蟲一樣，朝着戚葉泫的方向爬來。
戚葉泫眸光銳利地掃向那些惡鬼，它們從四面八方湧來，如同潮水漫灌，恰在這時，趙青骨的聲音出現在了林子裏，他正在高喊：“芊芊！芊芊！”
聽聲音就快要來到這邊了。
半空中的火苗已快要燃盡，用它們來對付那些惡鬼怕是不夠，他将雪芊往外推：“趙青骨來了，你随那小子走吧……就說沒有見過我。”
雪芊聽到他又要把自己推給趙青骨，心裏很是生氣。
明明剛剛還抱着她，現在就又要把她推走，他怎麽可以這樣？
他的那顆心，分明就是需要她的，他分明就是喜歡自己的擁抱的。
可是為什麽總是将她往外推？
她看着他那張讨人厭的嘴，如果能把它縫起來就好了，于是，她踮起腳尖就朝着那張唇親了上去，說：“我不走，死也不走。”
戚葉泫：“？！”
那一刻，他的大腦好像亂了。
他瞠目木然，那張貼着自己的紅唇微冷，染了這片墳地的寒涼。
四周，萬惡的鬼朝他爬來，鋒利的五指來抓他的衣擺，可是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唇瓣上。
就在那些惡鬼要爬上他身體的時候，他抱着雪芊迅速往後一閃，并且召喚出了池降，這個破攤子就這樣甩給了池降。
池降：“？？？”
趙青骨馬上就要到了，你把我喊出來，可真夠義氣啊！
雪芊被戚葉泫抱去了更暗的山林裏，遠離了那些屍骨惡臭，遠離了那些惡鬼陰火，她剛想開口問他為何要走，可是下一刻就見他低下了頭來，那模樣像是要吻她。
“你……？”
她被他抵在了一處石壁上，退無可退，呆呆地凝視着他。
可是他的唇卻堪堪在她唇際停住了，并未真的親下來。
一顆心忐忑跳動，慌張又不安地等待着，期待着。
可是，他的唇卻遲遲未落。
她不解地盯着他看，只見他長睫垂落，在月色中投下一道暗黑的影子，而他的神情，她看不懂。
又或是他太能隐藏情緒了，所以她什麽也看不到。
戚葉泫放在石壁上的手慢慢握緊成拳，看着近在咫尺的紅唇，猶豫了許久，終是忍住了內心的那份悸動。
他，不能再沖動了。
他從懷裏取出一盒藥膏來，扭開塞子，食指抹了一點乳白色的藥膏，放到她的唇上輕抹，“還疼嗎？”
雪芊想起白日裏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對着自己的嘴唇發狠地啃咬，絲毫沒有半點溫柔，像個野蠻人一樣。
他那個時候并不是想要親她，而只是為了堵住她這張與他作對的嘴。
他是在咬她，不是親。
清涼的藥膏在她唇上抹開，她的臉不由得脹紅起來，剛才他俯下身來，其實只是為了查看她的傷勢吧，不是想要親她吧？
她竟然以為他要親自己。
真尴尬。
“還生氣？”他問。
當然是生氣的。
他一心只想把她推給別的男人，她怎麽能夠不生氣？
可是轉念一想，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結果嗎？何必去生氣呢？他一個無心之人，又能祈求他些什麽呢？
“芊芊，我們……和好吧。”
雪芊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擡起眼來看他，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與她和好，心裏頭悶的一堆氣，被他這誠懇又怯弱的模樣給通通驅散了。
魔尊大人主動拉下臉來說這種話，估計是第一次吧。
他既已主動低頭，她也不能再傲着頭。
她出聲詢問:“你臉上的傷，擦藥了嗎？”
戚葉泫聽她問自己的傷，便知道她這是答應和好了，心裏一喜，面上卻無波無瀾，輕“哼”了一聲，“你總算是知道關心我的傷了。”
明明知道他臉上有傷，還淨往他臉上揍。
“我只顧着給你上藥，自己的還沒有上呢。”
雪芊聽他語氣頗為委屈，便只好搶過他手裏的藥瓶，“那我給你上藥。”
他傷得其實比自己重多了，嘴角處一塊很大的淤青，臉頰上還有幾抹擦痕，她取了一點藥膏，往他傷口上抹，輕柔地塗抹按摩，罵道:“活該！”
“是是是，我活該。早知道我就該咬得更重一些的，把你的嘴巴咬腫，看你還敢不敢出門。”
雪芊笑了起來:“說起這個，某人也是厲害喲，能把自己的娘子咬成這樣，話說，夫君以前是野獸變的嗎？”
戚葉泫臉上又是一陣難堪的紅：“你就當我發神經吧。”
過了半晌，他又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何會出現在墳地處？”
雪芊悠悠回答:“定是因為那些詛咒吧。那些詛咒不是活物所下，那就只能是死物，你來這裏掘墳毀屍，想必是為了從源頭上破除那些詛咒吧。”
說完後，她露齒一笑:“怎麽樣？夫君，我猜的對嗎？”
戚葉泫沒有想到她一點都沒有懷疑自己，還把他原本想好的說辭全部說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問:“我掘墳，我碎屍，我燒魂，你不怕我嗎？”
“怕。”雪芊真心回答。
“那你為何不跑？為何不叫？”
“要不是你朝我伸出手，我早就跑了。”
戚葉泫注視了她良久，才輕輕微笑，他先前看到她出現的時候，心想今天估計又得給她下一個催眠術了，沒想到根本不需要，她癡傻地關心着他，根本不會去管旁的。
“我們再待一會兒，就回去。”
他轉過身和她一起靠在這塊石壁上，仰頭望着天上遙遠的明月，不知這樣靜谧的時光，還能享受多久？
雪芊往他看去，見他神色蕭瑟，說：“就算你不朝我伸出手，我也不會跑的。”
戚葉泫心頭觸動，擡手将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懷裏，低語呢喃：“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