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懷疑
她驚訝地擡頭, 苑觞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你說什麽?”她假裝很不理解地問:“你胡說什麽呢?我夫君他怎麽可能是……你說的那種怪物?”
苑觞神态不變,眼神堅定,問道:“芊芊, 你想聽更可怕的嗎?”
“嗯?”
他頓了頓,才說:“我告訴你後, 你可別被吓到。”
雪芊點點頭。
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夫君他……就是被壓在雪山下的那位。”
“啊?”
雪芊大為震驚,他究竟是怎樣知道這些秘密的?
“你如何得知?”她惶恐地問。
“我這兩日一不小心遇見了魔界的那位魔姬大人,我也是從她口中意外聽來的。芊芊,這是真的, 你要相信我。那天晚上我們在桃花林裏看見的那只魔就是你夫君!”
雪芊表面驚恐萬分,內心焦慮不已, 怎麽辦?戚葉泫的身份暴露了, 那她該怎麽演?
她搖頭不信:“苑觞,你一定是搞錯了,我夫君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貨郎, 他哪兒是什麽魔頭啊?”
“他在演戲。他在騙你,芊芊。”
“騙我?騙我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反正芊芊, 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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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垂着頭,固執地道:“夫君不會騙我的。”
“公主!你別傻了!”苑觞見她一副死腦筋, 便道:“你知道嗎?他以前有多少女人,你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呢?你年紀小, 別被他三言兩語就哄騙了。”
苑觞知道她很容易被人欺騙,曾經自己不就是那樣哄騙她的麽?
他承認自己算不得什麽好人, 以前接近她就只是為了能夠當上雪國的驸馬, 但是他還是不希望她繼續泥足深陷, 早日遠離那魔頭,別像他姐姐一樣愛得不可自拔。
雪芊咬了咬牙,戚葉泫說過他以前沒有女人,她要相信他。苑觞對她說這些也是好意,不想她被一只魔給害了。
她擡起頭來,道:“苑觞,你說的話我會好好想想的,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些,有丫頭要過來為我放洗澡水了,你先回去吧。”
苑觞掃了一眼她的手心,欲言又止:“好,我先回去,你自己小心。”
“嗯嗯。”
等到苑觞離開了之後,她獨自一個人站在這花園裏發了許久的呆,苑觞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他會不會也去告訴趙青骨他們,若是他們知道,定然會懷疑戚葉泫的身份,那麽屆時的局面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安逸了。
炎炎夏日,院子中偶有蚊蟲飛過,嗡嗡作響,令她心口煩悶。她回到了房間裏,婢女已為她備好了洗澡水,她沐浴更衣後卻并無睡意,房間中有一盤西瓜供她消暑解渴,她坐在小榻上,拿起一瓣西瓜啃了起來。
戚葉泫回來的時候,她還在這裏坐着啃西瓜,她心裏想着事,便吃得很慢,明月皎皎,恍若銀河灑落九天,從菱花楠木窗透進來,落在她的一頭秀發和薄弱的雙肩上。
她才沐浴焚身過,身上随便穿了一件淺綠色的寝衫,十分的寬大,許是覺得熱,繡着淡白花紋的領口微微敞開,隐約可見裏面一點柔白色的抹胸。
而她正抱着一瓣西瓜在啃,鮮紅的汁水往下流淌,滑過下巴,往衣襟裏面流去。
戚葉泫看得口幹舌燥,渾身起火,別開目光,道:“喂,你吃東西能不能有個吃相?”
雪芊擡起臉來看他,說:“我怎麽沒有吃相了?”
旁邊的案幾上擺着一盞鳥雀形狀的銅制燭燈,輕輕跳動的火苗映在她臉上,戚葉泫感覺自己像是置身于朦胧的幻境之中。
他去取了一條幹淨的繡帕來,為她擦嘴上的西瓜汁水,那汁水将她飽滿的兩張唇襯得更加的紅潤,就好像是春天的櫻桃破了,看着這張唇,他心裏又動了吻她的念頭,可是他知道那是不該的。
“頭仰一仰。”他道。
雪芊見他總是拿她當小孩兒一樣對待,她也喜歡他對她的照顧,所以她聽話地将頭昂起來,把光潔溫潤的脖子呈現他面前。
戚葉泫表面雲淡風輕,為她從嘴唇一路擦到脖頸,內心卻波濤洶湧,心說這小孩怎麽一點都不自覺,難道衣襟裏面也還要他為她擦嗎?
“癢癢的……”她咯咯笑了起來,脖子是她很敏感的一個部位,別人碰一下就會感覺到很癢,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戚葉泫握着手絹輕柔地在上面擦拭,癢得她忍俊不禁了起來。
戚葉泫見她笑得這般享受,那美麗的脖子就在自己眼前,他又想起了那個在巷子裏的夜晚,他失控地抱着她的脖子啃咬,如今再看她現在這樣,恍若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将手中的繡帕一扔,扔到她的身上,道:“自己擦。”
可惜雪芊已經記不得那晚的事情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偷親了自己,把自己的脖子親得全是紅痕。
她拿起那條繡帕,自己給自己擦,問道:“夫君,你上次是怎麽給我親那麽多紅印子出來的?”
戚葉泫俯視着她,眉梢一揚,問:“你真想知道?”
雪芊見他眼睛裏那跳躍的光,總覺得有幾分被狼盯上的感覺,一時間令她感到懼怕,她正要搖頭,戚葉泫就俯下身來了,對她邪笑:“我再給你親一次,你就知道了。”
“啊!不要……”雪芊驚慌地往後躲,她本來是坐在這張貴妃榻上的,現在一往後退,便就倒在了榻上,黑瀑似的秀發往兩邊散開,她就好像是一朵開在水中的睡蓮,蓮花含苞待放,芳香迷疊,嬌柔美豔。
戚葉泫順勢壓了上來,像極了采撷睡蓮的強盜,雪芊害怕這樣的姿勢,因為感覺自己像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看見他眼裏如同捉到獵物一般的得意,她畏懼地用掌心去推他。
柔軟的小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戚葉泫渾身如被巨雷轟擊,他往後踉跄退去,險些栽倒在地。
他遽然轉過了身去,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鮮血滲出了嘴角,他急忙擡袖擦掉,眼底是翻湧而起的驚駭。
剛才那是……天心宗的伏魔印!
怎麽會?
她怎麽會對他使伏魔印?
她何時學會伏魔印了?趙青骨教她的?
讓她來對付他?
“夫君,你怎麽了?”雪芊從榻上爬起來,奇怪地盯着他。
戚葉泫此刻感覺渾身被無數道天雷劈擊一般,他痛得撐住一旁的桌子,指節泛出青灰的白,耳朵裏聽到來自雪芊的疑問,心想她現在是不是正在演?
他往地上栽倒了去,整個人猶如一棵枯萎的柳樹,身體各處都在絞着痛,雖然剛剛只是被她擊了一掌,可是她手中帶着“魔”字印記的伏魔印卻深深焊在了他的身體上。
“夫君,你到底怎麽了?”雪芊跳下了貴妃榻,朝他這邊撲來,她拉過他的身子,卻看到烏黑發絲中的是一張如白紙般慘白的臉。
而那雙幽如深潭的眼睛裏竟然充滿了殺氣,那是企圖将她剁成碎塊的殺氣。
她吓得往後摔坐到地上,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一只魔從他身體裏爬了出來。
“夫君……”
她的聲音顫顫巍巍,仿若在發抖的黃鹂:“你怎麽了?”
為何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怎麽有了要魔變的趨勢?
戚葉泫斂下目光,那雙可怕的瞳眸被他藏了起來,可是他的身體卻在發抖,整張輪廓分明的臉尤為的陰暗。
“你到底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雪芊見他那模樣極為的痛苦,就好像被抽去了靈魂一般,她鼓起勇氣又朝他移了過去。
戚葉泫聽到她話語中明顯的關切,垂着眼不看她,在心中計較多遍,才認定她應該不知道她剛剛給他打了一掌伏魔印的事情。
他這才捂着腹部道:“我可能吃壞肚子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的手撐着桌面,艱難地站了起來,雪芊立刻扶住他:“我扶你去。”
“不用了。”他推開她,大步流星往外跑走了。
雪芊擔憂他,便也跟着追了出去,可是戚葉泫的聲音卻從月洞門傳回來:“別跟來!”
她停在門口,面容憂愁,不停在腦子裏回想今日從早到晚都吃了些什麽,除了那螃蟹要特殊一點,其他的都是很普通的清淡小菜,平日裏都在吃的,難不成真的是因為螃蟹?
都怪她,本來他是沒怎麽吃的,是她見他一直在為她剝蟹肉,怕他沒顧上自己,所以才強迫着他吃了好幾口。
怎麽會就吃壞肚子了呢?
那她自己怎麽沒事?
戚葉泫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戚府,他落在了府宅外面的一條暗黑巷弄裏,手撐在牆壁上,猛咳了一口血,大聲召喚道:“方檐奚!方檐奚!”
沒過一會兒,方檐奚就閃現了出來,看到他這樣,驚慌道:“魔尊大人,你怎麽了?”
戚葉泫往地上滑倒了去,雪白的下巴被鮮血染紅,一張臉毫無氣色,方檐奚給他把過脈後,驚道:“魔尊大人,你中了天心宗的伏魔印?!”
“你怎麽會中這樣惡毒的印記?你的身份暴露了嗎?”
這伏魔印對于他們魔來說,可謂是一種十分歹毒的術法,中醫上講究以毒攻毒,而這伏魔印,便是一種以毒攻魔的術法。中了此印的魔,會感覺到被萬蟲噬咬,體驗到千瘡百孔的痛楚,修為越高的魔越是難捱,尤其是像戚葉泫這樣的魔種,苦痛感要比普通人強烈百倍。
“魔尊大人,你稍微忍耐一下,我這就幫你逼出那可惡的伏魔印!”
他在他身後盤膝而坐,将他微垂的身子扶正,雙手放在他的後背上,開始運功煉氣,将他身體裏的那個伏魔印逼出去。
“魔尊大人,你究竟是怎麽中招的?”
戚葉泫的雙唇幾乎要被他給咬破,那唇白得凄慘,始終沒有開口告訴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半盞茶之後,方檐奚的手掌對着他的背用力一擊,一個黑色的繁複印記便被他逼出了戚葉泫的身體裏。
前面的人噴出一口鮮血,随後便脫力地往着一邊的地上栽倒了去。
方檐奚及時伸出長臂接住他,喚道:“魔尊大人?魔尊大人?”
月光下,戚葉泫緩緩睜開一雙眼睛來,道:“無礙。”
“這還叫無礙?魔尊大人你也太過逞強了!這具身體不比你從前那具魔身,經不住這般折騰的!”
戚葉泫手撐着地面,坐直身體來,擦盡了嘴角的血跡,道:“扶我起來。”
“魔尊大人,你在這裏運氣療傷吧,我幫你守着。”
“扶我起來。”他重複道。
方檐奚嘆了一口氣,終是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來,見他要走,勸道:“魔尊大人,你要去哪兒?這個時候,你當安心靜養才是,伏魔印的作用還未徹底退去,你可別亂走了,萬一又遇見什麽人……”
“方檐奚,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戚葉泫說完後就咳了一聲,未幾,他才又說:“我得回去,才能證明自己沒有問題。”
今夜的事,更像是趙青骨利用芊芊對他進行的試探,他必須要回去,才能夠消除他們的懷疑。
“可是既已知道他們已經懷疑你,你這一回去,不就是入了狼窩了嗎?”
“我必須回去。芊芊還在那裏。”
他的魔心,還在那裏。
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