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他
他努力控制住洶湧沸騰的暴躁情緒, 開始在這間閣樓裏找尋了起來。
三更的梆子适時敲響,不知不覺間已經這麽晚了,他一目十行地掃過這些秘籍, 都未找到任何有關封□□髒的術法。
他心裏焦急萬分,按理說肯定是在這裏的, 難不成那戚淩天擔心有人來盜取,所以就拿出去換地方藏了?
若真是這樣,那範圍就更大了。
他找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一開始的那塊靈牌前, 他看着上面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這靈位牌應該是戚淩天自己刻的吧。
他心底覺得諷刺, 這一大家子戚家人可真是好笑, 又冷漠又清高,他憤怒地拿起那塊靈牌打算砸了它,可是就在這時, 柚木架子竟動了。
竟有暗格?!
戚葉泫大驚,沒想到這個暗格的觸發器竟是這塊靈牌!
只見那柚木書架後彈出一個方形暗格來,他靠近一看, 裏面竟然擺放着一本藍色的秘籍。
他迅速拿了起來,然而就在他拿起來的那一刻,整個八陣閣的閣頂發出了一聲巨大的響聲, 那聲音有些刺耳,想必是特殊設置的警報器, 他翻開這本書,大致浏覽了一遍, 這本秘籍所寫術法全部都與心髒有關, 看來就是它了。
他眉間一喜, 總算是讓他找到了。
頭頂的警報聲叫個不停,他将那塊牌位放回原位,心道這戚淩天可真會藏東西,知道自己不願意看一眼這塊牌位,故意把秘籍藏在這裏,這是算準了他絕不會來觸摸這塊牌位嗎?
可惜他想漏了一點,那就是自己對這塊牌位上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連他的牌位也砸了。
他正要轉身離開,可是腳下的地板上竟然伸出來了兩只機關手将他的雙腳鉗住,他抽出自己的利劍,往下面的那兩只手用力砍去,可是那手竟然還會移動,拖着他的雙腳以極快的速度往前移去,而他自己重心一時不穩,仰面往後倒了去,他手中的劍飛快倒懸,往着地板上插了下去,這才穩住了他的身體。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張倒挂拉滿的弓,就差一支箭便就能射向天上的明月了。
他借着長劍撐地,反身一躍,便就又站了回去,他緊握着手裏的劍,眸光銳利,朝着地上的那兩只機關手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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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被他砍到,縮了回去,而另一只手竟然又幻化成了數幾只手出來,朝着他的兩只腿抓來。
不行,要是再這樣下去,他該逃不掉了。
警報聲一響起,不消片刻,就會有大批的戚家弟子朝這裏趕來,到時他只會被他們當場抓住。
他雙手握劍,劍聲嗡鳴,朝着下面的機關手揮砍了去。
那些手被他的劍氣震退,全都縮了回去,然而就在它們退回去的時候,屋子中又有暗箭從四面八方射了出來,他翻身一躍,雖避開了要害,但是還是被一支箭劃傷,箭尖刺破了衣衫,劃出了一條血口。
就在此時,旁邊的一扇窗戶從外推了開,一個人影竄了進來:“魔尊大人,你先走,我來掩護你。”
說話的人是池降。
池降将他往窗戶外面推,囑咐道:“從竹林後的小道走。”
戚葉泫沒再猶豫,憑他現在的功力,留在這裏就是送死的份兒,而池降是魔,既然能夠輕松地來,便也有辦法全身而退。
他從窗戶跳了下去,随後快速在林中穿奔,逃去了遠處的一條林間小道。
從那裏出去,便是戚賽蟬的院子,他遠遠地便看見趙青骨從院子裏沖了出來,他立即躲到了一根柱子後,看見趙青骨如一陣風般飄過,往着剛才他經過的小道上跑了上去。
走這條路有一定的風險性,但是這條路人少,除了趙青骨幾乎沒人從這邊經過。
他等趙青骨離開後,旋即轉身翻進了旁邊的那座院子,只需要穿過這片院子,便離鳴翠苑不遠了。
戚賽蟬的院子裏下人不多,比較靜幽,在院牆外面有一株高大?蒊的參天古樹,那個地方他記憶深刻,很多年前,師父常常帶着他來那棵樹上偷偷看她。
他在思念她,可是卻不敢翻進院牆內看她,每次都是偷偷躲在樹上看,并且派他去給她送梨花釀。那個時候,自己就捧着一壇新釀好的梨花釀跳下樹,落入院子裏,跑到戚賽蟬居住的那間房屋外面,将梨花釀放在她的窗臺上後就離開。
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小男孩,他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做,喜歡她為什麽不把她搶過來,為什麽只敢偷偷來看她?
現在他才明白,正與邪,戚家與魔道,始終水火不相容,他若是帶走了她,那就是在害她。
他捂着肩頭的箭傷經過那棵大樹,樹上的枝丫爬進了院牆裏來,倒垂着細嫩的枝條,他往上看了一眼,待要轉身離去時,卻瞥見戚賽蟬正站在不遠處盯着他。
她的視線,似乎落在他捂着的肩頭處。
他頓時指節捏緊,眸色生變,她看見他了,怎麽辦?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實在是不合時宜,稍微一聯想,就能将他與那個擅闖八陣閣的人想到一起去。
戚葉泫正在想解釋的措辭時,戚賽蟬就已經轉過了身去,晃晃歪歪地往前面走去,口中還在含糊不清地喊着:“青骨,你別亂跑,都八歲的孩子了,怎麽還在亂跑?你到底在哪兒,快跟娘親回家。”
戚葉泫劍眉輕蹙,她這個樣子怎麽那麽像是夜游症?
既是夜游,那應該記不得自己。
見她沒入了花園盡頭,他沒再作他想,轉身快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此時的花園盡頭,一株芙蓉花的後面,戚賽蟬回過了頭去,看着戚葉泫離開的墨色背影發呆。
眼底的疑惑漸漸漫了出來,他剛剛為何在看那棵樹?
戚葉泫匆匆回了鳴翠苑,可是當他推開門時,卻沒在屋子裏見到雪芊。
他神色一慌,她應該是被八陣閣的警報聲吵醒了,然後見他還沒回來,便出去尋他了。
若是她被別人撞上的話,那麽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整夜都沒有待在房間裏?
不行。得盡快找到她。
他迅速朝外面又跑了出去,剛剛一路回來時并沒有看見她,那說明她走的不是這個方向,于是他往着相反的方向尋了去。
此刻整個戚府的人全都在往八陣閣的方向趕去,八陣閣的上方,池降立在閣樓頂上,烈烈紅衣迎風招展,那飛揚的鮮紅衣袂,仿佛要将後面的那輪月亮染成血紅色。
見到下方已經趕來了很多的戚家弟子,他雙手在空中舞動,一股烏黑的魔氣便從他寬廣的紅袖中散出,往着下面的四層閣樓散去,很快,這座閣樓便被濃墨籠罩,而那些才趕來的弟子們也被濃霧給阻斷了視線。
趙青骨禦劍飛上去,一陣青光刺破天穹,淩厲的聲音随之響起:“什麽人?膽敢擅闖八陣閣?”
池降于黑霧之中輕笑,用振振有詞的聲音高聲道:“戚家小兒,有朝一日,我們魔定要踏平你這戚府破門!哈哈哈哈!”
“呵,口出狂言!”
八陣閣下,戚淩天聲如洪鐘的聲音傳了上來。
随之而來的,是一道金光法印,金光穿透那些魔瘴之氣,朝着最上面的池降飛掠而來。
他轉身化作了一團捉摸不定的煙霧,朝四個方向散了出去,金光朝着它追了來,池降在竹林上空盤繞了一會兒,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追!”
閣樓下的弟子們即刻散開,往各個方向追了出去。
戚葉泫仍在院子裏尋找着雪芊,不知道她究竟是跑到哪裏去了,他現在焦灼不堪,若是再找下去,恐怕自己會遇上戚家的弟子。
池降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不好了,魔尊大人,我剛剛站在八陣閣樓頂上,看見你那小娘子好像被一股魔霧擄走了。”
“什麽?”
池降又說:“若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魔霧應該是戾修。”
戚葉泫大愕,轉身朝着府外走了去,雙手握成拳頭,若是芊芊被戾修抓走,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
戚淩天帶着人在府中找了一圈,又去府外的城裏找了一夜,都沒有找到那個闖入八陣閣的魔。
他返身回了八陣閣,去了四樓上,打開靈牌後面的暗格,果真不見了那本秘籍。
先前他聽到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那魔真的是沖這秘籍來的。
剛才那只魔不是魔尊,那麽,他來盜這秘籍又是出于什麽目的呢?
為了得到那顆魔心?
可是那顆魔心拿來能做什麽呢?
難不成……難不成……
“姑父,什麽東西不見了?”趙青骨一直跟在他身後,見他神情不好,疑惑地問道。
“是啊,爹爹,什麽東西不見了?”戚星雲也問道。
戚淩天驀然轉過了身來,驚聲道:“快,去找雪芊!”
“嗯?”趙青骨不明所以。
戚淩天邊走邊解釋:“三百年前,雪國最小的公主身患重病,眼看着便要奄奄一息,國王在雪山前跪了三天三夜,祈求神明救他女兒一命,神最終被他打動,賜予了他一顆心髒,讓他換入雪芊身體裏,便可以保住她的一條命。”
“而那顆心髒不是普通人的心髒,而是當年那只魔頭的魔心,魔心放在雪山之巅已經被淨化了五百年,魔氣大大減弱,早已變成了一顆冰魄心,即使放入雪芊身體裏也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但是國王害怕魔界之人觊觎魔尊的這顆魔心,便請我去為她下了一個封印,這樣旁人便也挖不走那顆心髒了。破除封印的方法就在這本秘籍上,如今秘籍被盜,我很擔心雪芊的安危,雖然當然天神賜心之事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青骨,星雲,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芊芊,小心她被魔給抓走了。”
“是。”
說着,戚淩天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也知道戚寧那樣子保護不了芊芊,所以就靠你們了,但是你們別告訴她這件事,她身體弱,怕是一聽到自己身體裏的心是昔日魔尊的,恐怕得吓背過氣去。”
“放心吧,姑父。我們會保護好芊芊的。”
***
此刻的雪芊正躺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宮殿內,對面坐着一個男人,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來人。給我挖。”
他冷聲吩咐了一聲,随後就走來了兩個人,一人按住她的身體,另一人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着她的心口刺來。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麽?”
她吓得面頰發白,往後躲去。
可是那兩人卻将她死死按住,尖利的匕首朝着她心口刺下,她吓得閉緊了雙眼,大聲叫嚷着,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她訝異地睜開眼,看到那兩個人被她心上所散出的一股金光震退了數步,倒在了那邊的地上。
那邊座椅上的男人站了起來,吃驚的聲音響起:“怎麽回事?”
地上的一人回答道:“戾修大人,她心上有封印,我們挖不了她的心。”
“挖不了?”
那人不信地走了過來,停在了她的面前,五指張開,烏黑的利爪朝着她的心口而來,但是卻被她心上的金印給震退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竟然真的挖不了。”
“戾修大人,這女子身體裏的真是魔尊大人的心嗎?”一人問道。
戾修其實也不太确定,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無論如何,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
“戾修大人,戾修大人。”外面,一人急匆匆往這裏趕來,“行夭大人來找您了。”
“行夭?”戾修一拂衣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并吩咐那兩人,“把人給我看好。”
“是。”
雪芊看着那個名叫戾修的人出了這間空曠的大殿,心裏萬分焦急,她怎麽就被抓來魔宮了呢?
不知道戚葉泫現在知道她被抓走了沒?
他要是再不來救她,她就要死了。
她不知道在這昏暗的宮殿裏待了多久,門外守着她的那兩個人也沒了動靜,大門忽然輕輕被人推開,她以為是他們又要來挖她的心了,吓得往後面的桌下躲去。
一個漆黑如墨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走得極輕,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雪芊縮在桌子下,悄悄去看他,只能看到他的一雙腳,她害怕極了,這是戾修嗎?
“姐姐?”
忽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空蕩的室內響了起來。
雪芊霎時一愣,這聲音……是……是……
這個聲音将她拉回八百年前的那個幻夢中,原來,他還活着啊。
“爻?”她顫抖地發問,語氣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少年走至了桌前,蹲了下來,沖她微微一笑:“姐姐,原來你還記得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