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家老太太醒了。
許含棠進去時對方正在容明潔的攙扶下走過來。
連芷蘭悄聲問她, “怎麽一個人現在才回來。”
許含棠小聲回道：“覺得環境不錯, 多轉了會。”
連芷蘭将信将疑的說：“也就是幾百年前的老園林, 你外公家也有, 真這麽好看？”
許含棠笑了，她媽這個個性也是拿她沒辦法的。外公家的那個宅子雖然也有些年代, 但不能和陸家的這個比，陸家這個放出去都是達到國家文化遺産級別的, 絕無僅有了。
“待會和你說。”
“行吧。”連芷蘭說完自己也有些後知後覺自己嘴硬了, 不過反正是和女兒說的悄悄話, 自己不覺得尴尬就行，別人也聽不見。
陸老太太年紀大了，認人有些慢, 不過她對許含棠似乎很有印象, 還沒走近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和許含棠說話的樣子。
開口第一句就是，“乖乖，來了。”
這親昵的态度讓不知道去哪兒, 又進來客廳的莫婉玲和陸昊天都愣了下。
陸家大太太容明潔倒像是見過的樣子, 知道陸老太太喜歡許含棠, 于是招呼她坐到老太太身邊來。
莫婉玲眼紅許含棠的待遇, 不滿的抱怨，“奶奶怎麽對她這麽好。”
陸昊天低聲道：“小聲點，你跟她有什麽好争的。”
莫婉玲癟嘴，她嫁到陸家來可沒享受過被老太太捧着的待遇，就現在老太太對許含棠噓寒問暖的架勢, 真叫人嫉妒。
“吃不吃。”陸老太太指着桌上剛送來的點心，伸手要幫許含棠拿，許含棠攔住了她，“老太太不用麻煩，我自己來。”
陸老太太的眼窩深邃，眼皮雖然下垂了，卻還是看的出年輕時有一雙迷人的眼睛，她摸着許含棠的手，說話速度有些慢，“叫，奶奶，好。怎麽，沒戴？”
許含棠聽懂了，讓她叫她奶奶，問她送她的镯子怎麽沒戴。
“太重了，我怕弄壞了，一直放在盒子裏。”
老太太財大氣粗的道：“不怕，我，還有。等崽崽回來，讓他，給你。”
旁邊莫婉玲聽的臉上的笑都要僵硬了，被容明潔眼神提醒了下。
她從來就沒聽見老太太說自己有什麽，給過她什麽，許含棠到底憑什麽？還沒進門呢，怎麽老太太什麽東西就都提前給她準備上了。
“崽崽，找你沒有？見過？”老太太問。
許含棠輕聲細語的回應，“奶奶，我和陸裴京在聊天軟件上說話過，還沒有見面。”
老太太對聊天軟件什麽的不太在行，也不想費神想這些，她固執的認為只要沒見過人，不算認識。陸裴京遲遲不回來的行為，也讓老太太氣的像小孩一樣拍自己的大腿，生悶氣。
憋了半天道：“不聽話。不聽話的崽崽，乖乖不要學。”
她叫陸裴京叫“崽崽”，叫許含棠叫“乖乖”，可見她是真的喜歡許含棠。
說了半天，老太太一直惦記着許含棠還沒有見過陸裴京，覺得這樣不行，着急的和容明潔說要回房，還讓許含棠也一起去。
“您回房是要做什麽，我叫婉玲和小棠一起陪你去。”容明潔試圖安撫。
老太太年輕時也是當家做主的，擺了擺手，“不要，小棠，和我上去，婉玲，自己玩。”
莫婉玲站起來的姿勢一頓，笑臉都沒了，還好容明潔的笑聲緩解了尴尬。
容明潔和連芷蘭道：“你看我沒說錯吧，老太太太喜歡小棠了。”
連芷蘭把剛才那一幕都看在眼裏，笑而不語的點頭，目光掃過莫婉玲和陸昊天，神情淡淡的，沒剛開始那麽熱絡。
許含棠送陸老太太回房，一個老一個弱，真讓人擔心，好在老太太房間不遠，很快就到了。
“過來，坐。給你看，看這個。”
老太太獻寶似的從櫃子裏拿出一本相冊。
許含棠接過來，老太太讓她翻着看，“崽崽，小時候的照片。”
陸裴京小時候？
許含棠愣了下，照片被人保養的很好，即使過了很多年也依然嶄新，只是上面色彩褪掉不少。
老太太指着花園裏站在花叢中一頭黑發的男孩道：“崽崽。”
照片上的陸裴京大概才十歲多，花叢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影，只拍到他的胸膛往上的部分。
而且，他瘦的可怕，不知道是屋檐的陰影照在他身上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沒有笑，整個人顯得十分陰沉，麻木，臉頰兩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令人心驚。
接着第二張，他好像胖了點，但還是瘦，拎着一只狗，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拍他，眼神警惕，表情嚴肅。
第三張，第四張是在一個階段拍的，有的只有一個殘影，半邊身子，似乎被對方躲過去了。
許含棠驚訝過後，便想看看他成年後的樣子，結果翻遍了整個相冊都沒有。
陸老太太神情落魄的道：“他不喜歡，我給他，照的相。醜。”
許含棠對陸裴京的感覺就是，那些照片讓人第一眼看去，就像裏面的人遭受過非人的對待，瘦的不正常，如果不是陸裴京天生的底子好，他陰沉的模樣只會讓人覺得像極了恐怖電影裏的人物。
只可惜的是，不知道他長大是什麽樣子，而小時候又瘦的不大正常，許含棠對他的印象還只是一個模糊的陰沉小男孩的概念。
陸裴京的照片不多，剩下的就是陸家其他人的，和其他人一比，他的照片顯得很不陽光，就像個異類。
并且只有他和別人不同，健康仿佛在某一個階段不屬于他，許含棠不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變成那樣子，但陸老太太不說她也不好問。
唯一肯定的是，陸裴京和陸家大部分人的關系，是真的很不好。
這也許也是他不願回國的原因？
陸老太太翻出照片後，便一直沉浸在回憶裏，許含棠陪她一起坐了許久，直到樓下來人請她們下去用午餐。
許含棠攙扶起她，陸老太太突然握住她的手，眉眼心切的和她說：“等崽崽回來，幫奶奶照顧好他，好不好。”
這是她和她說的第二遍了。
許含棠感受到老人眼裏的期盼，心頭略微一沉，整個陸家怕是只有她對陸裴京關懷備至了，她到陸家一上午通過字裏行間和其他人的态度，都感覺到他們對陸裴京的不在意，仿佛對方并不是陸家人。
“奶奶。”許含棠經過今天的事，對陸裴京之前做的那些離經叛道的行徑有了解釋。盡管始終和陸裴京沒有深入的交際，許含棠還是答應了下來，“等陸裴京回來，我會和他聯系，見見面，如果他有需要……”
陸老太太：“見面好，要訂婚，要快。”
許含棠沒想到還會被催婚，頭一次愣了下，笑着點頭。
能不能快，這也不是她說了算的，不過老人态度過去殷切，還是先安撫下來。
和陸家人用過午餐後，連芷蘭和許含棠這才坐車返回。
陸裴京那頭自己蹲在花圃前種花，使喚陸神火給他鏟土，經理叫了人過來把屋裏的多肉一盆盆的搬走。
明錦賀掏出手機查移栽的植物能活多久，一邊不鹹不淡的道：“你确定這時候種下去能養活？”
就因為許含棠一句話，陸裴京跟個傻子似的，迫不及待的讓人幫他送一批月季來，還要最好的品種，顏色不純都不要。于是弄的現在過道都是泥巴，還有些花被搬進屋堆在外面的。
平時那雙不是用來拆武器，就是差人的手，居然用來種花。牛逼的陸裴京。
“啊，種不活嗎？”
陸裴京只管讓人送花，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明錦賀以為他種花種的腦子壞了，正要諷他幾句。陸裴京拍完最後一把泥土起身，“管他媽的那麽多，活不了再讓人送一批過來，反正老子有錢。”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一聽許含棠說喜歡他送的月季，腦子就跟進水了一樣發懵。
花也不讓人弄了，他自己來，這樣不僅有誠意，也是想他送許含棠的禮物，就像他自己到花園裏給她摘月季一樣，也想這房子裏的花都親自給她種了。
陸神火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一邊幹活一邊搖頭，“愛情，讓人盲目，就是父神逃不開它的迷障。”
陸裴京朝他丢了瓶水過去，“給老子閉嘴。”
陸神火哼了聲，“我餓了，我要吃飯。”
明錦賀是标準的只看不幹活的那種，斯斯文文的優雅轉身進屋，“我叫了外賣。”
忙了有兩個多小時，陸裴京終于把那片花圃裏的花都換成了月季，此時臉上、衣服褲子都不小心沾上了泥巴，肩上還有一片花瓣。明錦賀把他的樣子拍了照，發到朋友圈，标注：你們誰見過他這樣？
怎樣？
傅司留言：他又搞什麽鬼。當農民去了？
接着又轉發了照片到自己朋友圈，順便屏蔽一些熟人：這就是家裏弟弟不聽話的下場，現場挖土種田。[圖]
許含棠：？
傅司翻一翻評論，卧槽忘記屏蔽許含棠了。
他只好假裝沒看見。
車裏許含棠正好刷到這條朋友圈，發現傅司發的照片上的人意外的眼熟，打開一看才确定真的是陸裴京，雖然只有一個偏頭的側面，還有他身後不經意露出的月季花。
這是，給她種的嗎？
桀骜的青年盯着圍牆前的花，似乎滿意了，嘴角微翹，手上拿着挖土的鏟子，和他以往的形象一點也不符合，甚至想象不出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僅僅因為她一句話。
恰巧陸裴京這時候也找她，電話突然就來了，許含棠愣怔的看着屏幕，連芷蘭和司機說的話都被打斷了。“誰啊？”
許含棠馬上按了接聽鍵，沖奇怪的看過來的連芷蘭鎮定道：“宋黛。”
然後偏過頭去接聽，陸裴京正好聽見她的話，疑惑的嗯了聲，低沉性感，讓人出神。“宋黛？許含棠，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許含棠：“有什麽事嗎。”
陸裴京不爽的啧了聲，才半天沒見這女人就這麽冷淡？虧他還忙活一上午，早八百年沒玩過泥巴的他居然親自翻土種花，結果她就這個态度。
陸裴京：“我是誰？”他大有她不說就過不去的意思。
許含棠聽出他有點不高興，想到傅司朋友圈裏他的照片，臉上露出無奈又心軟的表情，好在連芷蘭在做自己的事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許含棠嗓音輕了不少，“我知道是你，別生氣。”
陸裴京知道許含棠哄人很有一套，她自己都不用做什麽，只要放緩了語氣說點好聽的，就是火的人也被澆滅了。
陸裴京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太好哄，太吃她那一套，哼哼兩聲，不過很快察覺到她大概是那邊不太方便才找借口說出宋黛的名字，不是把他當成了別人。
許含棠：“我看到照片了，你真的把花都換了啊。”
“什麽照片。”陸裴京眯眼。
許含棠：“傅司哥朋友圈發的照片，你不知道嗎。”
陸裴京讓陸神火把手機給他，從他那兒看傅司的朋友圈發了什麽，結果發現不止傅司，為首的還是明錦賀先發的，照片也是他拍的。
拍的他看起來像個傻子，這副模樣被許含棠看見，陸裴京就不怎麽爽了。
“你看見了，那你打算怎麽感謝我。”比起照片，陸裴京倒是更想從許含棠這裏要更多的好處。
許含棠見他不生氣了，順着他的話道：“嗯？你有什麽喜歡的，我也可以送給你。”
陸裴京來了點勁，意味深長的道：“我就喜歡你，把你自己送給我吧。”
許含棠呼吸一輕，緩緩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在哪裏？”
陸裴京卡頓片刻，什麽意思，許含棠真要送自己過來？
許含棠如他所料的道：“你租的房子在哪裏，我現在過來看看，方便嗎。”
陸裴京吹了聲口哨，故意低沉道：“真來？來了就走不了了。”
許含棠察覺到連芷蘭停下了她的事，聲線維持平穩，“許久沒見，我只想看看你。”
陸裴京眉眼的愉悅藏不住，但許含棠的話怎麽這麽怪，什麽許久沒見，他們昨天才見好嗎，怎麽弄的和他對話見不得人似的？
“我發地址給你。你怎麽來？”
陸裴京發了位置過去。
許含棠：“打車吧。”
陸裴京：……
打車？許家是沒司機了嗎。
他不滿而強硬的道：“你找個地方等我，我過來接你。”
“哦。”
挂了電話，許含棠淡定自如的和連芷蘭道：“宋黛約我出去一趟，讓司機把我在前面放下，我打車過去就好了。”
連芷蘭急着趕回公司，她抽出來半天這時候已經堆積了不少事了。
“你自己可以？”
許含棠點頭，“就在前面的商場停下吧，現在叫車軟件很方便。”她居然也有說謊面不改色的一天。
連芷蘭的電話又響起了，在車上短短的路程裏她已經接到六七個關于工作上的詢問了。
許含棠看她真的忙，又不放心自己，寬慰道：“我在商場裏等宋黛，讓她的司機來接我好了。”
連芷蘭這才滿意的松口，“既然她叫你去，就應該派車接你，那行吧，公司那裏有事離不開，不然媽媽就送你過去了。”
許含棠笑笑，下車後目送她離開。
不多久陸裴京的電話進來，“在哪兒，先找個地方坐着等我，別亂走也別亂搭理人，有人騷擾你直接讓他滾，不滾等我過來就直接讓他死。”
一腳剛踏進咖啡館的許含棠：……
她輕輕嘆了口氣，怎麽覺得李崂恭這個脾氣，有點符合相冊上陸裴京那樣的氣質？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工作原因要天天下鄉爬山頭了，整天碰不到電腦，更新的會比較晚，寶寶們見諒哦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