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頭子

樹木蔥郁鳥語花香的深山之中,一棟設計巧妙,獨具天成的別墅矗然而立。

偶爾能看到別墅閣樓中幾個行人匆忙的腳步。

“老爺子,這傷不是很重,要查查人的背景嗎?”

老人摸了摸自己特意留長的雪白胡子,嗯嗯了兩聲。

上來彙報的人已經走出去好大幾步,卻聽到自家老爺子自言自語道:“我看這小娃挺順眼的,是我的菜。”

那人一個踉跄,嘴角抽了兩下,算是明白了。這還查什麽查啊。就是大羅神仙,那你以後有也就給我在這深山老林給待着吧。

不過這裏山好水好空氣好,一般人還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呢。

老頭湊到臉已經被洗得白淨的顧惜面前,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越來越覺得顧惜看得順眼,大手一揮命令道:“老子要把他收做義子!”

小保姆剛送飯上來,一聽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瞅瞅這年齡,那明明就是爺爺和孫子的級別……

“老爺子,你這是殘害祖國花朵兒,你造嗎?”小保姆憤憤道,順便把弄好的藥膳遞到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身份尊貴,不過在他們這群人眼裏,就是個小老頭。

平日裏你要是和他鬥氣,他也不埋怨。

于是這整個屋子的人,沒有人不敢和老爺子杠上幾句的。

不過話說回來,一旦遇到點正事兒,也沒有人敢違背老爺子半句。畢竟是刀山火海走下來的。

老爺子端着藥膳大快朵頤,胃口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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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保姆滿意的點點。

結果老爺子吃飽了,碗一丢,臉色立馬就黑了:“我說小花,怎麽一天的量比一天少?”

小姑娘立馬就急了,張牙舞爪的模樣跟小花貓似的:“我叫ROSE!ROSE不是小花!”

老爺子捋了把胡子,尋思了一下,這ROSE不就是小花麽?

不過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床上的動靜給吸引。

小花年紀小,首當其沖的湊到床前,細細盯着顧惜顫動的眉眼。發覺顧惜眼皮有張開的姿态,當即大吼一聲:“醫生,人醒了!”

醫生正在自己房間研究老頭子每日的藥膳配料,這手一抖,人參片切費了。得,重來。

随之而來的是咚咚咚,一大群人的腳步聲。

等一群看護、醫生、保姆趕到時,顧惜正好完全把眼睛睜開。

小保姆把時間卡得及其準。

一番檢查,顧惜全程一動不動。

檢查完醫生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對老爺子比了個GOOD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頭,嘆了口氣。

老頭子當即急了:“別給我說是個神經病啊!”

聲音那叫一個嘹亮,唯恐天下不知。

一群人無語。

顧惜側過頭,愁了老頭一眼,淡淡道:“謝謝。”嗓音幹啞。

一旁的小保姆趕忙送上水。

老頭子就開心了,不是個精神病。

顧惜沒喝水,而是掙紮着想起來。

老頭子立馬上前将人按住,他看起來仙風道骨,手上的勁道可是老當益壯。

顧惜虛弱的身子愣是被老頭按回到弱軟的床上。

老頭子尋思了兩秒,揮退了手下的人。

一時間,整個房間就剩下顧惜和老人。

顧惜不明白眼前這人的意思,也不開口,靜靜等着老人開口。

老人也不說話。

兩人僵持了良久,老頭才會心一笑道:“心理素質不錯,過關了!”

顧惜一臉的懵比,擡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繼續等待老頭的下文。

老頭猛然站起,居高臨下的看着顧惜,高調宣布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義子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

察覺出顧惜臉上沒有半點的驚喜,老頭這自賣自誇也沒了勁兒。

于是屁股一挪,坐到顧惜床邊,占了顧惜好大半位置。

顧惜也不說話,就沉默。

要不是他開過一次口,老頭子還真懷疑顧惜是個啞巴。

老頭子每天要來說這事兒幾十次,算是和顧惜給杠上了。

換個人,就是這屋子裏的,想做他義子的十個百個排隊呢,偏偏他看中一個人還不同意。

從興奮期到振奮期再到萎靡期,老頭子認栽了。

人顧惜最多搖頭,或是淡淡說個不字。他在一旁口舌都冒火了,人還是一派淡然。

不過老頭子就喜歡顧惜這塊料。

顧惜的傷的确不是很重,最重的不過是左臂的燒傷和肺部嗆入的濃煙。經過老頭子這堪稱世界頂尖級別的醫療隊伍一給治療,一個月後,人就恢複了光鮮亮麗的模樣。

就連一條疤痕都沒能留下。

顧惜走在山後老頭子自己種的地前,睥睨着遠處喧嚣的城市。頗有種會當臨絕頂的架勢。

“小子,又在想什麽?”老頭子伸手狠狠拍上顧惜的肩膀。

自從顧惜身體恢複了以後,他下手也就沒了個輕重。

顧惜被他拍得一個踉跄,差點沒有直接栽到。憤憤回頭瞪了老頭一眼,顧惜心底全是螞蟻。

老人不是應該都是慈祥的嗎?不是應該都是和藹的嗎?可這眼前這人,擺明了就是一披着老人皮的狼啊!

“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老頭子。”顧惜語重心長。

老頭子幹巴巴一笑,旋即臉色一黑,擡腳就準備踹。

顧惜這些天要是不知道這家夥的習性,那他就是個傻子。

眼看一腳要踹上了,顧惜猛然一跳,年輕人身體靈活,立馬跳入菜地。撒丫子就開跑。

這下老頭子可不淡定了,顧惜一腳一顆禾苗,心疼死了。

“親娘喲,小風喲,你別踩我的菜苗啊。那都是我的命根子啊!”

顧惜腳步一顫,旋即一抹壞笑在唇邊勾起。

“這些菜苗很重要?”

老頭狠狠的點了頭。

可別說這些菜苗了,那可是老頭子在這裏的樂趣之一。

顧惜抿了抿嘴,右腳踏地,左腳就放在禾苗的頭頂,似笑非笑的看着老頭子。

老頭子瞬間沒了神采。

顧惜滿意的點點頭,卻在轉身的一瞬所有的情緒消失無影。

老頭子的聲音在背後繼續傳來,還是千年不變的要收他當義子。

顧惜腳步一滞留,喃喃道:“我就是個瘋子,怎麽當你義子?”

老頭子耳力還不至于聽不清顧惜的話,挪步到顧惜面前時,臉上已經沒有了往常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揮斥方遒。

泛着精光的眼眸死死盯着顧惜,顧惜被他盯得有幾分膽怯。

“風惜,這世上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我當年死妻子,也沒像你這麽萎靡過。不是不傷心,只是這傷心如果沒有絲毫的價值,還不如好好活着。”

顧惜站在原地,見老頭子離去的背影。

白發在金色的陽光下打成一團聖潔的光。

他告訴給老頭子的名字是風惜,不是顧惜。是希望自己能夠忘記前夕,姓顧的日子,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一種蒼白的回憶。

可糾結了半天,卻抵不過老頭子一句“只是這傷心如果沒有絲毫的價值,還不如好好活着。”

顧惜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老頭子扔給他的家産,有些詫異老頭子竟然有這麽多錢。不過想來能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卻有尖端的醫療小隊,老頭子就不是普通人。

他不過是點頭同意了老頭子要他當義子的請求,就立馬被老頭叫來清理財産。

當真是……

有錢人的思想,真是奇怪。

顧惜放下手裏的文件,嘆了口氣,看向老頭子時眼裏多了幾分不明的光:“這些東西我不能接手。”

老頭子整個臉色一黑,人也瞬間不好了:“你都是我兒子了,這就是你的!”

顧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但是你不是應該有自己的兒子嗎?沒有也應該有孫子吧?”

老頭子不說話了,顧惜從老頭眼中看出了幾分黯然。不知為何,或是一直潛伏的善心作祟,只能點點了頭。

顧惜發現,他剛一點完頭,老頭子的眼睛就是一亮。

賊亮賊亮的,顧惜覺得自己上了一條賊船。

老頭子安排了三明律師,輪流給顧惜講了他将得到的財産,将要接手的公司。

只是顧惜掃到老頭子的落款名時,眼中終于多了幾分顫動。

律師在耳邊說了什麽已經完全入不了顧惜的眼,顧惜伸手,指了指文件上的名字:“赫章,老頭子的名字?”

幾個律師一愣,點點頭。

一旁玩鬥地主玩得正嗨皮的老頭子也湊過來,見顧惜在問自己的名字,瞬間來了精神,大手一揮,霸氣道:“怎麽樣,你老爹我的名字霸氣吧?”

顧惜沒說話,眼底暗沉了幾分。又問:“赫煜希和你什麽關系。”問得尤其的平淡,以至于敏銳的赫章都沒聽出顧惜這話中的憎惡。

“那小子是我孫子,不過沒你孝順就是了。下次我讓他叫你爸爸。”

赫章正想繼續賣萌一回,顧惜已經起身掉頭準備離開。

“小風,你幹啥呢?還沒有看完啊,明天我可要帶你去看這些場子,你不看完怎麽行。”赫章眼底微微出現一絲不滿。

不過這一絲的不滿在顧惜一聲低沉的“我想靜靜”中煙消雲散。

顧惜回到房間,鎖上門。背靠在冰冷的門板上,雙目瞪得死大 ,手掌骨不至于咔嚓作響,指甲卻已經深深嵌入了掌心。

殷紅的血在手掌中流淌。

兜了一個大圈子,結果他還是回到了赫家。還是逃不開赫煜希這個魔咒。

既然逃不開,那就一件件把失去的讨回來!

第二天,老爺子果然帶着顧惜準備接手幾間像樣的公司。

按老爺子的話來說,這是表現他誠意的時候。哪怕顧惜是為了錢才答應做義子的,那他也現在就做出表率。只要你答應了,錢就是你的,只要不玩那些個陰的就萬事大吉。

顧惜穿着老爺子給他量身定做的西裝,純黑色,讓顧惜整個人的儒雅氣息少了幾分,多了幾絲幹練。

顧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裝,自嘲一笑。

那個人,總是喜歡在他身上招呼白色的西裝。

不過不對,好像也只是招呼了一次而已。

“少爺,老爺子讓您過去。”

顧惜伸手調了調領帶,淡淡應了聲。

人聲鼎沸,顧惜這一群人中間,無疑是今天的閃耀之星。

老爺子也換上了一套幹練的西裝,老當益壯的身形頓顯無疑。

“來來,小風啊,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森威旅游公司付總,這位是銀川科技韓總,這位是……”

“老爺子,原來你新收的義子就是這位啊。”迎面走來的男人顧惜并不認識,不過對方眼底的不屑和敵意,顧惜并不難察覺。

赫章上前,一拳頭打在來人的胸膛:“好小子,你竟然還有空過來。”

男人銳利的眼眸掃了一眼顧惜,顧惜淡漠以對。

男人這才回應了赫章:“赫老爺子給自己找了繼承人,這麽大的事兒我怎麽可能不來?以後可是還要和風先生合作呢。”

顧惜随手撚了一杯酒,抿了一口,修長的睫毛微微一眨:“如果先生在尋思着以後合作的事情,那麽你大可不必擔心。”

男人和赫章皆是一怔。

顧惜擡眸,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輕蔑:“玩好。”

丢下這句話,顧惜放下抿了一口的酒杯,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後面的男人果然跟了上來。

顧惜抱臂站在洗手間門口,兩分鐘後,男人進門。

“顧惜,盛世風家小公子。太子爺赫煜希公開情.人。久違了。”

顧惜沒有驚訝,沒有恐懼,甚至看都沒看男人,只開口說了一個名字,就讓對面的男人所有的傲氣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甘、憤恨和祈求。

顧惜說:“胡月。”

見男人身形一怔,顧惜站直了身體,伸手在男人高大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她,失蹤很久了吧?”

男人眉間陡然騰升出怒意,一個反身将顧惜死死壓在堅硬的牆壁上,目龇龜裂:“她在哪裏。”

顧惜哼笑一聲:“我怎麽知道。”

男人力氣又大了幾分,顧惜眉頭微蹙。他頭一次知道控制一個人的感覺是這麽美妙,報複的感覺是這麽酣暢:“你可以弄死我,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這個門,看看能不能找到胡月。哦,對了。她好像叫簡娅吧?花總?”

花尹天怔怔放開顧惜,後退了好幾步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将顧惜掐死。

“顧惜,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人。就算你遭遇頗多,但是小月是無辜的。”

無辜?

顧惜彎腰就笑了起來。無辜?所有人都無辜,那麽他呢?他不無辜嗎?

花尹天靜靜看向顧惜,顧惜笑完後瞬間臉色一冷:“我警告你,嘴巴給我嚴實點!”

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顧惜和花尹天都恢複了一臉的笑靥如花。

顧惜為什麽會知道花尹天?

早在赫煜希第一次告訴他真正的簡娅已經找到時,他就依舊開始了解這些人的事情。

當時顧惜就在想,赫煜希已經不愛簡娅了,愛的不是那個秦娅了,為什麽不坦白一點直接告訴他真正的簡娅的在哪裏呢?為什麽就不能多給他一點點安全感呢?

那麽多一點點呢?

他也不用像個瘋子一樣,活了這麽多天。一會兒覺得全世界可憎,一會兒又覺得赫煜希的懷抱是那麽溫暖。

像個瘋子一樣的活着。

赫章收義子,要交接手頭財産,這麽大的事情赫煜希不可能不到場。

雖然身為上一任家主,赫章的手頭裏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赫家的實際權利。但是在當任家主期間,由家主自己的拼出來的財産是可以保留的。

赫煜希自然也不稀罕老頭子手頭裏的東西,以至于老頭子現在可謂是財大氣粗。

商場裏的人沒幾個不敢給點薄面,赫章要是抖一抖,那商場半個泰山都要顫抖幾分。

至于赫老爺子手底財産的繼承人,他們當然不可能不重視。

顧惜什麽也沒做,就靜靜的看着門口。

他在等,等赫煜希來。

赫煜希的确來了,珊珊來遲。

不過顧惜并沒有打算立馬出去見他,而是向老頭子報備了一聲,尋了個理由上後臺縱觀全局。

那人一身西裝道貌岸然,顧惜看着就覺得有些可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就是赫煜希那樣。

誰能想到,這麽一個迷倒萬千少女少婦的男人,竟然是個同性戀呢?

不過顧惜這個想法在腦海裏也只停留了短短的幾秒而已,幾秒後顧惜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

赫煜希是同性戀?

人家根本就是個直男,不過是和他玩了一場而已。僅此而已。

“小少爺,老爺子讓您過去一趟。”下人恭恭敬敬邀請顧惜。

顧惜眉色一斂,伸手撫了撫衣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走吧。”

大廳裏,赫章正一巴掌拍在赫煜希肩膀上。赫煜希根本就沒有躲開,連眉頭都沒有皺。

那人,永遠都是這樣,風輕雲淡。

但是顧惜卻知道赫煜希只會對自己的不感興趣的事情保持風輕雲淡的姿勢。

“原來是太子爺來了。久仰。”顧惜信步走向赫煜希,嘴角的笑容恰到好處,眉毛揚起的弧度也那麽完美。

赫煜希的眼睛在顧惜聲音響起的瞬間,就定在了顧惜身上。

一眼萬年。

赫煜希看着顧惜走向自己,那麽近那麽遠的距離。

緊握的雙拳本應該發出咔嚓的脆響,卻被他把聲音發出的臨界用力點掌握得極好。

顧惜立在他面前,嘴角的弧度從露面開始就沒有變過。

“初次見面,多指教。”顧惜伸手,纖細的手掌骨,帶着幾分疏離又帶着幾分官方的親近。

赫煜希眼睛在顧惜身上,魂也在顧惜身上。唯獨意識已經飄離。

顧惜的手都伸僵了,赫煜希依舊沒有反應。

顧惜收回手,沒有尴尬沒有氣憤,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

一旁的赫章有些來氣,一巴掌拍在入定的赫煜希身上,怒道:“老子的面子都不給,你小子又長進了是不是?”

那模樣,熟悉的人都知道,赫章并沒有生氣。對赫煜希,其實他多的都是寵愛。寵愛不是溺愛。不然赫煜希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赫煜希回過神,眼底沒有一絲的慌亂,反而主動伸出手,打算和顧惜重新來個握手言好。

顧惜卻在赫煜希伸出手的瞬間,低下頭開始整理袖扣。

周圍的人立馬倒吸了口氣,這倆人的氣場完全不對。

顧惜頭也不擡,突然開口道:“論輩分,你得叫我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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