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22:北京

朋羊連忙轉臉看皮埃爾,  皮埃爾眼眸一垂一擡,之後朝她笑了出來。她形容不來法國人的笑容,  她沒有笑。

他們手牽手,走出了娛樂室。

“你還沒告訴我,你有多想念我。”皮埃爾忽地說,是很平靜的聲音,  可能太平靜了。

他們在走廊碰到喻子翔之前,  他正跟她說,他希望她留下過夜,  明天再回去。他還說,  他想她想的發瘋,  他需要她留下。實際上,他們每天視頻時,  他都會說這句話。之後,他就問了她這個問題。

他們進了電梯。皮埃爾見她不說話,  平靜不下來了。他捏了捏她的手。

電梯門關上,朋羊環住皮埃爾的脖子,  吻了他。

皮埃爾一下覺得整個電梯都燒起來了。她嘴裏醇厚香苦的蘇格蘭威士忌是火引子。

電梯很快就到了他們那一層。

他們分開,她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平複着氣息說:“這麽想念你。”

皮埃爾也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深邃的眼睛裏,滿滿的欲望,他有點任性地告訴她:“我想要更多。”

這個吻遣散了一些陰霾。

皮埃爾之前的感覺很不好。那種感覺,他在維加斯的時候也有。似乎只要子翔出現,  他就在她面前消失了。雖然皮埃爾知道子翔一向吸引女孩子,乃至他在法國國家隊更衣室裏說子翔那個“亞裔恥辱”的笑話時,都有人說,“喻哪裏是亞裔恥辱,明明是亞裔榮耀”,但皮埃爾從來沒感到過威脅。直到這個夏天。

盡管,皮埃爾很不想承認。

房間的門打開,房間的門關上。

他們熱吻,像第一次那樣,他抱着她去了床上。

朋羊此前從來沒體會過,從熱戀到短暫離別,到再重逢的激動。那種身體和心全都游離于掌控之外的感覺既美妙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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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皮埃爾也一樣。她覺得他一會兒像發狂的小野獸,一會兒像最溫柔的情人,不規則的循環往複,直到真正的無法控制到來。

北京的夜還沒有深。不管外面多麽燥熱,房間裏的溫度卻讓人有點瑟瑟。

朋羊裹着被子靠在皮埃爾胸口,她能聞到空氣裏混合的味道,有她自己的香水,有皮埃爾的古龍,還有很多別的

。她能感到他依然躁動不安,但她同樣能感到他欲言又止。

“喻問我有沒有給你寫歌。”朋羊主動說。她的聲音飄蕩在安靜的房間裏。

她等了一會兒,才等到皮埃爾的回應。

“他為什麽問這個?”皮埃爾坐起來了一些,找到她的眼睛,探尋地問,“你又為什麽那麽生氣?你說了什麽?”

“我說不關他的事。”朋羊也看着皮埃爾。

之後,她起身在床下找到皮埃爾那件polo套到了身上,她又下床去冰箱裏拿了瓶水,她一邊喝着一邊坐回到床上。

皮埃爾朝她伸手,她把水遞了過去。

“我有一首鮮為人知的歌,喻聽過。他認為那首歌是我寫給我以前的一個情人的。”朋羊默默說道。

她說出來時,內心毫無波瀾。她看着皮埃爾俊朗的臉。

過去的兩周,她翻了一些他以前的照片和視頻,她必須得說,他脫掉了許多稚氣。現在她面前這個男人的臉上只殘存了一點點稚嫩,他的身體則完全不像一兩年前的照片視頻裏那般纖細。于她而言,足夠強壯了。他可以輕而易舉把她抱起來,對她做任何事。

皮埃爾喝過水把水瓶扔到了地上。他轉頭回來看着朋羊,沒有馬上說話。

她穿着他的polo,那對她來說太大了,他可以從領口看到她明顯的易碎般的鎖骨。她皮膚上有他留下的痕跡,但只要不離得足夠近,基本看不出來。

他們畢竟不是青少年,在別人看得到的部位留下吻痕,那太絕望丢臉了。

皮埃爾知道一切來得很快,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太在乎了,甚至過于在乎了。但他又想,他們分開時,他确實每一天都很想念她。絕對不只是她的身體。是她這個人。是兩個非英語國家的人,時而認真時而游戲地說着帶口音的英語。會讓他想笑,更會讓他因為思念而難過。

所以,這兩周,他聽了所有的她的歌,看了所有的她的視頻,只要是能在網上找到的。他知道那首歌,他知道。不在她的youtube主頁裏,也許曾經在,反正現在不在。但他仍然在某個角落裏找到了。

“moons,是嗎?”皮埃爾低聲說,“所以在維加斯,子翔叫你moons。”他看着她,她看上去有點驚訝,還在等他繼續

說,他便繼續了,“是寫給我之前的那個人的?你不願意談論細節的那個人的?”

朋羊點點頭。她躺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低訴着:“我的第一次是one  night  stand。”

皮埃爾也躺了下來,他抓着她的手,沒有接話。他不算太驚訝,他有一種感覺,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在這個女孩兒身上。

“本來我們不該聊這些……”

“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很想知道呢?如果我告訴你,我有時候想到這個,夜不能寐呢?”皮埃爾朝她轉頭。

朋羊也看向皮埃爾。“你問吧。”

“那夜過後,你們在一起了?”

朋羊輕輕笑着搖了搖頭。“皮埃爾,我在你之前不僅只有一個,也只有那一次經歷。”

皮埃爾沒笑。“所以那一夜經歷美好到你寫了一首歌?比跟我在一起的都好?”

他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嫉妒,以及憤怒、不甘心……

“不是像那樣。”朋羊抓緊皮埃爾的手,重新望向天花板,聲音冷靜,“在那之前,我不知道性是什麽。我跟你不一樣,你可能很早就接觸性了。而且,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對一個人很動心是什麽感覺……你可以嘲笑我,第二天早上,我差點以為我愛上了他。”

她說到這裏,皮埃爾又握疼了她的手。但他立刻松了勁。

朋羊停頓了片刻,緩緩繼續,“我有很多情緒想表達出來,所以我寫了那首歌。一切都是感性的。”

“他不喜歡你嗎?他沒有再打給你?那個混蛋是有多蠢?”皮埃爾撇着嘴嘲弄着。

朋羊又笑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在談論這件事時,她總想笑。

她徐徐起身,皮埃爾也跟着起了身。她側了一點頭,很輕松地問他:“皮埃爾-榮凱,如果在拉斯維加斯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夜,你還會打給我嗎?”

皮埃爾盯着她明亮的帶着笑的眼睛,點頭,嚴肅篤定地說:“我會的。真的。我絕對不會只想要一夜。”

朋羊一揚眉,“我剛才說的是我感性推動我做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我理性上是怎麽想的?”

“當然。”

“……事情是,如果我不做一些事,我覺得他也會再打給我。我覺得,他有點喜歡我。”朋羊的确認為不管是那晚還是

第二天早上,喻子延所表現出來的細節,都是透着點對她的喜歡的。

“但他的那點喜歡,不過是想把我發展成一個穩定的不給他找麻煩的炮-友。我不需要炮-友。尤其我對他動了心,我很有可能真的愛上他。我不想愛上他。我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把心思花在炮-友變真愛上。而且,我那時候跟他距離很遠……”

朋羊說着又笑了出來,“皮埃爾,現在,如果我想去馬德裏看你,我立刻就能買一張機票,頭等艙也沒問題,但在當時,我只是個窮學生……我跟那個人最好的結果又能是什麽?我當他的金絲雀嗎?他那樣的男人,不會喜歡金絲雀的,即便暫時能忍受,也很快就會厭倦。我也不認為你會喜歡金絲雀。”

後來發生的事,證明她沒有做錯,她的确删了喻子延的手機號,但喻子延有她的啊。他從來沒有打給過她。那個早晨,他精準接收到了她傳遞出去的信息,只把那當作一夜的事。

一年後,喻子延已經把她忘了。

過了很久,皮埃爾臉上露出一點笑來。“你ego很強。”所以她對公布戀情的态度是那樣。她是他的女孩兒,但她不只是他的女孩兒,她不會喜歡只被稱作“榮凱的女孩兒”。

ego是什麽呢?可以翻譯成自我,也可以說是自尊心。不管是哪個,的确如此。朋羊昂了昂下巴,“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麽?”

“你是rapper。”皮埃爾說出來時,意識到一件事,那讓他很不安。子翔從來都把她當rapper。

“對。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嗎?”朋羊眼睛裏有一點傲慢。“eminem有首歌叫《rap  god》(說唱上帝),lil  wayne有首歌叫《i'm  the  best  rapper  alive》(我是活着的最好的rapper),2pac有首歌叫《only  god  can  judge  me》(只有上帝可以審判我),我也打算寫一首這樣的歌,實際上,我一直在寫……”

“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皮埃爾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他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這雙眼睛,就看到了張揚。

朋羊有時候覺得她應該感謝朋老師和王老師。教師家的小孩子,從小就必須在至少某一些點上表現的比大多數小孩子優秀。那會讓你産生一種錯覺,好像你就真的是優秀的。可實際上,大多數的教師子女在漸漸長大成人的過程中,都在适應接受自

己其實很平庸。朋羊和她家兩位老師就花了一些時間接受她讀書的确不怎麽樣。

好在,她有別的擅長的。

“我ego也很強。”皮埃爾驀地道。

“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運動員之一啊。你的ego怎麽可能不強?”朋羊理解地接道。

皮埃爾燦爛笑了出來,是天真的,也是驕傲的。

“那你會給世界上最好的足球運動員之一寫首歌嗎?”他期許地問,又故作成熟,“我不會再問你那個問題,因為我相信我不比那個人差。”他有點害羞地說,“你每次都會,剛才也是……”

朋羊同樣紅了臉。但她沖皮埃爾狡黠地笑了笑,打斷了他,“我最新寫的一段verse裏提到了你……這暫時是個秘密,不出意外,過幾個月你就能聽到了。”她最近在whatsapp上跟krazy  t聊得火熱,就是在聊他們準備一起做的歌。盡管是她ft  krazy  t,但t這個人在音樂上很講究細節,喜歡跟她一起反複讨論細節。(ft,feature,在別人的作品裏參與)

皮埃爾聽了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哇哦,真的?”

“真的。”朋羊肯定地說。

“酷。”皮埃爾又壓到她身上,“我的女孩兒是rapper,太酷了。”

這是他的錯,她在他眼裏是發光的,但他的确偶爾會忘記,她是個rapper。

他親吻她的臉,她的唇。脫掉了她身上,他的polo。

朋羊最後決定不留下過夜。皮埃爾一臉不樂意。他把她的choker握在手裏。

她伸手,皮埃爾不給她。

“我要留着這個。”

朋羊假裝吃驚地問:“……你要戴嗎?”

“不,我不戴。我想要留着。這是你的東西,聞上去像你。”皮埃爾也穿好了衣服。他不由分說塞進了自己的短褲口袋裏。

而後,他擡頭,遲疑了一下,問了她一個問題,“我應該擔心子翔嗎?”

朋羊正在穿鞋,她一頓,擡起頭,搖了搖頭。

“他好像也喜歡你……”皮埃爾說,臉上有很淡的笑。“在維加斯時,你和他……”

“他喜歡我?我不那麽認為,即便如此……”朋羊看着皮埃爾有點憂愁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他的喜歡也不算什麽。在維加斯,跟他上床的是他的前任薇薇安。”

可你聽上去就像嫉妒一樣。皮埃爾想着

。而且,在維加斯,子翔根本沒有睡薇薇安,他沒有睡任何人。

今晚,子翔那最後一杆,給他做了一個漂亮的“斯諾克”。

如果他解不開他給他做的“斯諾克”,他就可能輸掉比賽。

皮埃爾不打算告訴朋羊關于薇薇安的真相。

朋羊見皮埃爾不說話,走過去吻了吻皮埃爾的唇。“我和喻不可能的。我喜歡你,寶貝。我後天去看你的比賽。”她說。

她應該遠離喻子翔。她應該讨厭喻子翔。

如果小蝴蝶們再飛起來,她就把它們都拍死。

小蝴蝶們一只一只往下掉,藍色的,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綠色的,紅色的,花的,一只一只掉落在地上,撲騰着翅膀,飛不起來了……

黑暗中,朋羊猛地驚醒,她的心跳得極快,像是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她知道喻子翔說的那句話是什麽了。

他朝她眨了個眼,他邪惡的笑裏其實夾雜了一點悲傷,他說:

“see  you  in  my  dreams.”

朋羊抓過手機,看了看時間,淩晨四點多鐘。

她深呼吸着,點開instagram。

喻子翔關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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