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28:馬德裏,洛杉矶
馬德裏的夜晚。
皮埃爾以前從來不覺得馬德裏的夜晚很難熬, 但當你有了一個日夜思念的人,那種難熬簡直是分分秒秒的。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抓過床頭的手機又看了一遍她最後發的那條信息。
【寶貝,我跟鄰居有點事需要解決, 不能視頻了,別等我x】
他回的是:【什麽事,寶貝?你還好嗎?我有點擔心x】
但直到現在也沒顯示他最後回的這條被閱讀了。皮埃爾思來想去,心裏就是煩躁, 他幹脆起床打了個電話。
喻子翔就這樣被皮埃爾一個電話給吵醒了,他剛睡着沒多久。他在電話裏毫不客氣地說:“你他媽最好有個好理由!”
“子翔,我很抱歉吵醒了你……你跟那兩個美國混蛋熟嗎?”皮埃爾也沒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誰?”喻子翔反應了一秒,反應過來, “你說喬和韋斯利嗎?”
“對, 就那兩個混蛋。”
喻子翔從床上坐起來了些。他跟喬的關系相當不錯。喬是近年享譽全球的號稱最年輕最有天賦的dj, 他第一次入選百大dj排行榜時才十八歲,之後幾年他在百大dj的排名就沒跌下前十過。馬德裏和倫敦的會員制俱樂部都重金請過喬。喻子翔和喬就是在俱樂部認識的。後來, 喻子翔在la的時候,偶爾會去他的派對玩,或者邀請他來自己的派對。另外一個韋斯利, 喻子翔相對沒那麽熟, 但也見過好幾次,他們有時候會在社交媒體上互動。
喻子翔聽皮埃爾這麽問,估計事情跟by有關, 可能還很正經,聲音語氣緩和耐心了不少,“還好,怎麽了?”
“by說她跟他們有事需要解決,但她沒說什麽事,我很擔心。”
“你擔心什麽?”
子翔這麽問,皮埃爾就有點不知道怎麽說,他模糊道:“她是新去城裏的,我擔心那兩個混蛋欺負她。你也聽到那天她說的第一回 打交道的情形了啊。”
喻子翔聽了就笑了出來,“韋斯利和喬雖然很混蛋,但不至于真的欺負一個新來的女孩兒。他們多半只是在開玩笑,因為by很火辣……”
皮埃爾不買賬,“你跟他們是一樣的人,你當然替他們說話。因為一個女孩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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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就開玩笑,本來就很過分。你忘了metoo了嗎?”
喻子翔當然是同意皮埃爾這個觀點的,只是事情有時候不完全是那樣,這其實也是metoo後期有些無力的原因之一。而且,喻子翔從皮埃爾這話裏,還聽出了點別的意思,他是不太高興的,他也懶得掩飾他的不高興。
“皮埃爾,如果你是擔心by會跟他們發生什麽的話,大可不必,她不是那種女孩兒。……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你都清楚了,你認為她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嗎?哪怕我跟她說兩句中文,她不還是一五一十解釋給你聽了,你這小子還他媽來我面前炫耀。”
“子翔,我沒有不相信她……但我的确不太喜歡她跟那兩個混蛋是鄰居這個主意。”皮埃爾老實說道。
喻子翔開了燈。“皮埃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一個什麽樣的姑娘約會?想想她是做什麽的,她是個rapper!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嗎?你再想想她身在什麽樣的地方,那他媽是la!她将來可能會有很多有魅力的男性朋友。如果你現在就開始忍受不了這個,忍受不了那個,我想不需要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你這樣只會把她推遠。她擔心過你在馬德裏亂搞嗎?”
皮埃爾倒是希望她擔心。皮埃爾又覺得她有什麽可擔心的,他滿腦子只有她一個。他也不想在哥們面前顯得自己很小氣,特別,他也認為子翔說的是對的。“……子翔,你是個好朋友。”
“……我很多時候不想當個好朋友。”
“我知道。”皮埃爾心裏稍微暢快了些,他變本加厲,帶着點笑意道,“如果你能不說想念她和讓她上比基尼這種話,我就給你頒發年度最佳朋友獎。”
“你他媽認真的?別太過分。”喻子翔笑罵着,“行了,你遲遲不挂電話,肯定還是想讓我做點什麽……我給韋斯利打個電話,一會兒告訴你結果。”
“沒問題。那個,你真的不想挑戰年度最佳朋友獎嗎?”
“滾蛋。”
洛杉矶的山道上,日光朗朗,樹影斑駁。
韋斯利從草叢裏抱起黑色的小拉布拉多,長長籲了口氣。爾後,他看向那輛老式敞篷奔馳,車裏那兩個人好像沒什麽事。接着,他的目光轉到了穿牛仔吊帶裙
褲的中國女孩兒身上。韋斯利一手拽了拽短褲,一手抱着強尼,斜着眼跟那中國女孩兒說:“強尼差點就被你的司機撞死了。”
“我不是她的司機。”
“她不是故意的。”
兩個女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韋斯利忍住笑,正眼看向中國女孩兒,就像他那天在他們車後喊的,他知道她叫by。她最近在英文社交媒體上有點熱度。因為子翔。韋斯利之前隐隐有個印象,這個by女孩兒是個rapper,但直到剛才,她指着他的鼻子罵他,他才覺得,噢,她真他媽是個rapper。
一個挺火辣的rapper,那絕對是韋斯利的菜。還住在隔壁,簡直不要太方便。但是,這個挺火辣的rapper既有男朋友,還跟韋斯利認識的一個酷家夥暧昧不清,那就還是……算了吧。
“行了,你們下次注意點,美國道上經常有很多小動物跑來跑去的。”韋斯利“教育”了一番三個中國人,正要抱着強尼回別墅。
朋羊伸了一只手,攔住了他。
韋斯利駐足哂笑,“甜心,你想要什麽?”
朋羊悄然深吸一口氣,保持教養說道:“強尼沒事,對嗎?”
韋斯利摸了摸強尼的小腦袋,他最近才被領回家,還是個寶寶,有點喜歡亂跑,不太聽話。幸虧是沒被撞到。其實也有點怪韋斯利自己,門開着,卻沒看好強尼。韋斯利看着強尼的眼睛,很溫柔地說,“他有點被吓到了,我想他會沒事的。”他說着擡頭看向中國女孩兒,他本想再開個“吃狗”的玩笑,但看她眉頭深皺的模樣,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很抱歉。”朋羊沉着嗓音跟韋斯利說。然後,她看了看琳達和牛大王,索性他們都沒事。她再看回韋斯利,盯着他的綠眼睛,沒什麽感情地跟他說,“到你了。”
韋斯利完全忽略了那句“到你了”,他朝面前的女孩兒眨了個眼,輕浮地淺淺笑着說:“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可以走了嗎,寶貝?”
“不行。”朋羊臉上沒有絲毫笑容。“我跟你道歉了,你接受了,這很好。但現在,輪到你給我們道歉了。”
韋斯利臉色一變,抱着強尼就要繞過這個中國妞。他懶得搭理她。
朋羊在韋斯利身後說道:“你說我們想撞死你的小狗吃了
。你知道這話越線了,哥們。我從來沒有,也從來沒想過,以後更不會,吃狗!”她逐詞逐句地說出來,她懂得這裏停頓與重音的必要性,她要讓對方知道她被冒犯了,嚴重的被冒犯了。
韋斯利走了幾步,仍是沒停,但他的腳步和背影透着猶豫。
“你應該向我道歉!”
她的聲音和口音都很性感,可惜透着該死的不依不饒。
韋斯利猛地轉過身,隔着一條道的距離,狠狠盯住她,狠狠說道:“那他媽就是個玩笑,你也叫我紅脖了,我他媽說什麽了嗎?”
“這不一樣。但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我可以道歉。”朋羊一邊說一邊穿過了公路,她再次站到了韋斯利身前,“也請你跟我道歉。”
韋斯利仔仔細細看着這個女孩兒的眼睛,她真他媽不是在開玩笑啊。
“這他媽怎麽回事,韋斯利?”喬的聲音傳來。
韋斯利和朋羊一起轉頭。
喬跟韋斯利一樣,也是不穿上衣,只挂了條又大又松的運動短褲在腰間,露出整個內褲邊。
“你的朋友說了很冒犯的話,我在要求他道歉。”朋羊陳述着。
喬皺了皺眉,看向韋斯利。
韋斯利跟喬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這個婊-子瘋了。”
朋羊立即道:“你才是婊-子。”
“瞧,她非常固執。”韋斯利說着忽地笑了出來,他從下到上看了朋羊一番,“倒是很火辣的固執……嘿,聽着,by,我舉辦的派對全la最火最炸,你是我的鄰居,你可以随時過來玩。這個‘道歉’怎麽樣?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羨慕你。”
喬也看向朋羊,微笑着說:“任何時候。歡迎你……”他說到一半,望了望對面車裏另外兩個中國人,“和你的朋友們。”
朋羊搖了下頭,她看着韋斯利,面不更色,“謝謝你們的邀請,我會考慮。但我仍然在等待你為你的言論道歉。我不吃狗,從來沒有,永遠不會。”
韋斯利雙手抱住強尼,把他塞到了喬的懷裏。然後,他對着朋羊罵道:“為什麽你不能接受我的好意,然後滾呢,婊-子?我不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好嗎?我有很多其他族裔的朋友,你路過時沒看到過嗎?這裏是la,這裏沒有種族主義者。你
他媽能不能不要那麽敏感?噢對了,我們甚至跟同一個人是朋友,子翔。你知道子翔,婊-子?”
“你再叫我婊-子我會揍你,我沒有開玩笑。我不在乎你有多少非裔、亞裔朋友,我也不在乎你認識子翔,我只在乎你剛才說了什麽。你說了,你就得道歉。”朋羊說完,眼睛裏閃過一點點譏諷的困惑,“說你很抱歉,這很難嗎?你為什麽不願意?你說了,立刻就擺脫我了。”
喬低着頭笑了笑,他懷裏,強尼趴在他那只布滿紋身的手臂上,他散漫地說,“韋斯利是不太喜歡道歉……”
韋斯利瞪了喬一眼,“你他媽閉嘴,喬。”他再轉向中國女孩兒,剛要說話,他運動褲口袋裏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摸出來一看,愣了愣,他接了。
“我才提到你!怎麽了,哥們?”
“對,她是我鄰居。事實上,她正在這兒呢。哥們,你能不能幫我跟她說一聲,我不是種族主義者。”
“我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我就開了個玩笑。”
“我欺負她?是她欺負我!她他媽的剛才還威脅要揍我?!”
“你真的不幫忙?行吧,回頭見。”
韋斯利挂了電話,朝中國女孩兒攤了攤手,“猜誰打來的?沒錯,我們共同的朋友,子翔。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正好打來,可能聽說了你是我的鄰居,想讓我照顧你。我會的,好嗎?現在你信我不是種族主義者了?”
朋羊看着韋斯利,她眉梢一動。“我不認為你一定是種族主義者,但你剛才就是說了種族歧視的話。那不是個玩笑,你知道的,哥們。還有,這不是我敏感,相信我,我開得起玩笑。而即便那是玩笑,我們也沒熟到可以開吃狗的玩笑。”她說完,聳了下肩,再一次重複,“請向我道歉。”
韋斯利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妞搞瘋了。她就這樣,睜着她那雙又勾人又純良的黑眼睛,嚴肅地盯着他。韋斯利發誓,他真他媽沒碰到過這麽難纏的亞裔。乃至,他問出了這話,“甜心,你是愛上我了,還是如何?在我看來,你的行為就像是一直在纏着我不放。”他說完指了指公路對面,“你沒發現你的朋友們根本不在乎嗎?只有你,在這裏,糾纏我!抱歉,我
他媽對有男人的女人沒興趣!瞧,我道歉了!”
喬聽了笑出了聲,他懷裏的強尼吓了一跳,之後,他和強尼都一臉促狹看向朋羊。
朋羊不太在乎地聳聳肩,“随便你怎麽認為,我只需要你道歉。”
韋斯利真的被搞瘋了。他抓了抓他稻草一樣的金發,憋住了沒說出更過分的話。但他打定主意再不理這個婊-子。“走吧,喬,我不想跟瘋子說話。我們還有活要幹。真他媽倒黴,浪費我的時間,碰到這麽個瘋子。”他沒有再看朋羊,直接走進了鐵門裏。
喬對朋羊揶揄笑着,擡了擡下巴,“派對的邀請,有效期永遠。回頭見,甜心。”
朋羊在他們身後,最後問:“你确定不道歉,是嗎?”
韋斯利回了回頭,碧綠的眼睛裏充滿冷漠和不屑。“我沒什麽可道歉的。”
“你會後悔的,混蛋。”朋羊冷笑一聲,“還有,我男人不是娘炮,你才是。”她說完轉過了身,走向敞篷奔馳。
牛大王和琳達目睹了一切,又看着朋羊走回來。
“為什麽剛才不過去幫忙?”朋羊淡淡問道,“你們都沒事吧,車還能開嗎?”
琳達說:“我們沒事,車也沒問題……”她頓了頓,才繼續道,“劉達航剛才是準備過去幫忙的,是我拉住了他,我覺得讓你跟兩個帥哥單獨交流更好。剛才那場景,很像杉菜和道明寺……”
朋羊不太清楚杉菜和道明寺是什麽意思,她打斷了琳達,有點沖地問:“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個笑話?”
琳達正在試着發動車子,她轉了下頭,她說:“我不覺得這是個笑話,朋羊。我是覺得那兩個美國人大概率不是種族主義者,但就像你說的,不是種族主義者,不代表不會進行種族歧視言論。這種事,一百個中國人碰到,一百個可能都會算了,最多當面罵兩句fuck off,然後在背後再種族歧視罵回去。那沒什麽用。你的做法才是對的,就應該像你剛才那樣,面對面,剛到底。別忘了,我也在英國念過好幾年書,我這些年多數時間,也都是在國外,我懂這裏面的邏輯。我只是說,這件事同樣可以利用。”
朋羊和琳達互相看着。
朋羊很滿意琳達對這件事的理解。這也讓
她看到了長期合作的可能。
琳達笑了下,又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我很佩服。”車禍之後,朋羊是反應最冷靜最迅速的那個,也是第一個跳出來安排事宜的。“我還見識到了你的攻擊性,我很欣賞。我也知道,你已經決定要做什麽了。”
“咩啊,我們今晚是不是不睡覺了?”牛大王立刻興奮地說,屁股都不沾座椅的。
朋羊上了車,朝牛大王伸了個手掌,牛大王跟她擊掌。
“準備通宵。”朋羊确定道。
“那這将是你自己挑的第一個beef,我真是為你驕傲,咩——”
琳達把車開上了正道,diss了一句牛大王:“劉達航,你一把年紀了,學羊叫,惡心不惡心。”
馬德裏的夜漸深。
“我都說了,你沒什麽可擔心的,韋斯利剛跟我說,是她在欺負他們,她還威脅要揍他呢。”喻子翔說出來依然覺得好笑,只可惜自己不能親臨現場目睹她張牙舞爪的樣子。
“謝謝,子翔……噢她好像發信息過來了。”皮埃爾的聲音卻沒那麽輕松。
“沒事,我繼續睡了。”喻子翔還想說點什麽,但好像也沒什麽好說的,他于是挂了電話。
皮埃爾看到by說:【是你讓子翔給韋斯利打電話的嗎?】
皮埃爾:【我太擔心你了,抱歉,你生氣了嗎?】
她說:【我沒有生氣,寶貝,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請相信我,好嗎?如果我需要幫助,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保證】
皮埃爾:【我當然相信你,寶貝。事情解決了嗎?】
她說:【不算,但我知道該怎麽做。以及,明天有個驚喜給你,我覺得你會喜歡】
皮埃爾:【你要飛來馬德裏嗎???】
她說:【[笑哭]不是,你明天就知道啦。你還不睡嗎?】
皮埃爾:【期待。我睡了,明天有訓練課。想你。晚安,寶貝xx】
她說:【也想你,晚安,寶貝xx】
洛杉矶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韋斯利中午一起床就收到了bybengyang送給自己的禮物,一首為他量身定制的diss單曲。youtube上有兩分半的完整版,instagram上只放了沒有咒罵詞彙的精簡版。
“這——個——婊——子——是——個——該——死——的——瘋—
—子——啊!”
喬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聽到了韋斯利的怒吼。而喬的手機裏,正在放by的那首diss曲。還怪好聽的。喬想。這是他第一次聽by的歌,無論是聲音、節奏感、咬詞都非常有天賦和記憶點。而歌詞本身寫的也夠炸的,考慮到這是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完成的作品,驚豔到實在有點讓人難以置信。
“這首歌好炸啊!!她——肯——定——是——愛——上——我——了!!絕望的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
“w——t——f?這個——婊——子——他媽居然敢唱那個法國娘炮是超人,我是懦夫??!!”
“她——是——一——具——死——屍——了!!!!”
整幢豪宅都能聽到韋斯利歇斯底裏的吼叫,喬實在有點煩他,幹脆戴上了耳機。
相隔不遠的另外一幢別墅,卻安靜的像空房子。
朋羊發完歌倒頭就睡了,琳達和牛大王陪她折騰了一整晚,也是倒頭就睡。
等她醒來,她手機裏所有社交媒體和通訊app都爆了。
噢對,她在diss曲裏提到的那句“我的法國情人是超人”基本上等于官宣了她和皮埃爾-榮凱的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