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35
新女王公園球場的客隊更衣室的門開了,吵吵鬧鬧的。下半場的比賽即将開始,皇馬的球員正在陸陸續續出去。
有兩個人嘴裏還在哼那首《LurkAround》,剛才球場的DJ放了。那時老板正在布置戰術細節,外面歌聲傳來,更衣室裏,氣氛詭異好笑。所有人都望向了皮埃爾,除了喻子翔。
弗蘭克還義正言辭地說:“他們絕對是故意的,他們想擾亂榮凱的心。”
弗蘭克一個黝黑高大滿頭小辮子的荷蘭人有時候簡直比菲爾還“幽默”。只是他沒得到什麽回應。
喻子翔系好鞋帶,擡眼看了看正在走出更衣室的皮埃爾。
皮埃爾今晚穿着長袖球衣,他最近總穿長袖。
喻子翔以前在英格蘭踢球的時候就不太喜歡長袖球衣,哪怕是下着雪的天氣,他也依然是短袖。去皇馬之後,除了拍宣稱照,更是幾乎沒穿過。
皮埃爾其實一向也不太喜歡長袖球衣。不過今天的溫度适合穿就是了,盡管這根本不是皮埃爾穿的哪怕其中一個原因。
老板布置完戰術細節,特意看了看皮埃爾。但皮埃爾今晚跟在北京的時候不一樣,他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受到BY到來的影響。弗蘭克的那句玩笑他更是像沒聽到。
喻子翔能看出來,老板放了心。
安東尼奧此時投向喻子翔的目光有點古怪。
喻子翔瞪了過去,“注意力集中在比賽上。”他有點嚴肅地說。然後他起身,跟着安東尼奧還有其他幾個隊友一起出了更衣室。
新女王公園球場的燈光,亮如白晝。
翠綠的草地,仿若絲絨。是有些潮的絲絨,中場休息時才灑過水。
這片球場,是如今的世界第一左後衛喻子翔,真正聲名鵲起的地方。
他對這裏的熟悉程度不亞于皇馬主場伯納烏,或許說更甚于伯納烏才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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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事情是不好比較的,比如他的歐冠冠軍是在皇馬拿的。他現在身穿的是白色球衣。沒有變的是,他依然是3號。
對面那支球隊,跟他當年出走時相比,有了很多變化,從主教練到主力球員。但也有很多沒變的,比如,隊長仍然是喻子翔最好的哥們伊恩。
上半場的比賽,主場球迷給喻子翔唱了歌,唱了好幾首,唱了好幾遍。他們歡迎他“回家”。這實際上不是他第一次回到新女王公園,但他依然受到了這樣的禮遇。
他很感激他們。他知道,在他們一部分人的心裏,他永遠是他們的LondonBadBoy(倫敦壞男孩兒)——有一首關于這個的t他就很喜歡。
實際上,剛才喻子翔從球員通道裏走出的那一刻,他就聽到了漫天的歌聲:
Who’sthatesekidfromWestEnd
Who’sthatmanwealladore
Hehatesmath,lovestobang
He’soursuperYuZixiang
Andweknowtonighthe’sgoingtofugscore
誰是那個來自西區的中國小子?
誰是那個我們都愛的男人?
他讨厭數學,喜歡bang
他是我們的超級喻子翔
我們知道今晚他他媽的會進球(score雙關,暗含性)
英格蘭的球迷總是很會誇人和損人的。如果一定要喻子翔說他有什麽想念英超的,這應該可以算上。
在皇馬更衣室裏,很少有人能接喻子翔的挖苦。但以前在QPR的更衣室裏,現在在在英格蘭隊的更衣室裏,他可以一個人力戰所有,也可以跟一群人一起“欺負”一個。不用動手,就動嘴皮子。
喻子翔又想,他今晚會進球嗎?
皮埃爾已經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來她來倫敦了,原來她來看他的比賽了,原來她想給他一個驚喜。皮埃爾低着頭笑了笑。難怪她在p的信息裏說:【寶貝,我會看你今天的比賽】
他還以為是在LA看呢。
皮埃爾很喜歡新女王公園,他第一次來時還沒有十八歲。
那時候,這座球場的女王将将歸來,他記得自己當時很崇拜她的。不僅她,還有這片球場的國王也是剛剛歸來。派崔克-安柏長久以來一直是皮埃爾最喜歡的球員。
不過,女王今天不在,國王今天也因傷休息了。
如今的皮埃爾已經快二十一歲,就在三周後。
在這裏,也很好。皮埃爾想。這裏發生過那麽多那麽多戲劇化的故事,他希望,今晚再增加一個。
主裁判即将吹響下半場的哨聲。
皮埃爾扯了扯長袖球衣的袖口。
朋羊回到貴賓看臺時,又引起周圍看臺的一番騷動。
她坐下後,看到了皮埃爾出來,之後是喻子翔。
喻子翔出來時,現場球迷給他唱了歌。他們上半場就唱過。那首歌是QPR的球迷寫給喻子翔的。據牛大王說在這片球場響徹多年。朋羊搜了下歌詞,她覺得……QPR的球迷的确很了解喻子翔,而他自年少成名到如今,在有些事情上,還真是沒怎麽變。
此外,在上半場的比賽當中,牛大王在她身邊兢兢業業科普了一番。其實,她也知道一點這座球場裏發生過的戲劇化的故事,畢竟在那些故事裏,女主角跟她是一個族裔。她就算不想關注,也不太可能。
隔壁包廂上半場是空的,看臺自然沒有人。
下半場的哨聲響起之後,喻子延才從裏面不緊不慢出來。
兩個看臺緊挨着,幾乎不設屏障,各有兩排六個座位。
喻子延就坐在朋羊後面,相隔兩個座位和一個窄窄的過道。他出來後,也引起了一部分周圍球迷的圍觀,很多球迷認出了他是子翔的哥哥。但場上你來我往,很快不再有球迷總是回頭昂頭看他們,而是關注着比賽本身。
牛大王剛在手機上搜索了一番喻子延,這時他主動跟喻子延說了句話,“喻先生,你是切爾西球迷?”
喻子延看着場上,慢慢往牛大王的方向側了下眼,淡淡道,“我小時候是。”
他和子翔小時候都是,因為住在西倫敦的原因,更因為他們的父親喻柏恒是切爾西球迷。後來,子翔去切爾西試訓,切爾西沒要他,而他被QPR要了之後,他們家的切爾西球迷“傳統”就沒有了。這個在子翔的一些采訪裏,子翔都談到過。
“真巧。我也是,算死忠了。你現在呢?”牛大王一下子感覺自己跟這個人拉近了距離。
喻子延笑了下,“不算。我現在很少看球。但我有個朋友跟你有共同話題。”
李奧一家從小就是切爾西的季票持有者,這幾年,李奧則幹脆在切爾西的主場斯坦福橋定了一個年包廂。其實李奧不可能每周去,一個月能去一次就不錯了。但體育年包廂的意義,看球只是其一,社交用處更大。喻子延在英超球場和NFL、MLB球場的VIP包廂裏都談過生意。
牛大王問完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喻子延是喻子翔的哥哥,就算他小時候是切爾西球迷,現在也不可能是了。“我很喜歡子翔,真的,他一直是我的偶像。我除了支持切爾西,也支持子翔在的球隊。”他于是表達了對他弟弟的支持和喜歡。
喻子延本來望着場上,這時轉了轉頭,他的目光從她臉上一瞥而過,她似乎在專心看球。但喻子延覺得她不像看得懂的樣子。他有點想笑,也就笑了,他跟牛大王說:“我喜歡切爾西的時候,他們還沒有英超冠軍。”
什麽叫年代感啊?這就叫年代感!牛大王在心裏感嘆。要一中國球迷這麽說,牛大王就得說這人裝老球迷。但喻子延說來,字字句句屬實。“我是從他們拿了英超冠軍喜歡上的。哎,對了,哥們,你踢球嗎?”聊熟了,哥們就出來了。牛大王心裏吐了吐舌頭,不過喻子延中文說的這麽好,應該懂他的意思,不至于那麽小氣介意這個。
“小時候。”喻子延漸漸收起了笑意,只是看着場上皮球的滾動。他小時候,是經常也挺喜歡踢球的。
牛大王就沒有再問。他那一瞬間,跟喻子延有了一種奇異的共情。不需要表達出來,一個眼神交彙最好都不要有。
兩邊不再交流。
過了一會兒,牛大王撞了撞朋羊的胳膊,低聲跟她說,“我收回我剛才的話,我不讨厭喻子延。”
朋羊沒回應,只是盯着場上。
片刻過後,她輕聲問牛大王:“他們今天算踢得好嗎?”
牛大王很認真地回答:“嗯,榮凱和子翔踢得都挺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主隊QPR進球了,進球的是他們的隊長。
“操!”牛大王來了一句國罵,罵完,他連忙告訴朋羊,“……阿咩,進球的那個,就紅頭發的那個,叫伊恩-帕克。他是喻子翔最好的哥們之一,帕克結婚的時候,子翔是伴郎。”
朋羊點點頭。她知道的。
她心裏有點着急了。她希望皇馬贏。
場上,皮埃爾-榮凱揮灑自如。
對手的攻勢很猛,但是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能量。在參與防守之餘,他還能觀察對手可能的薄弱位置,然後迅速在反擊發起之時移動到位。
那個“國王”不在場上,讓事情簡單很多。盡管皇馬現在落後了。
皮埃爾的腳尖再次在對手之前勾到了球。
然後,他調整兩步,迅速用身體擋住對手上搶的路線。
他耳邊是克萊楓丹樹林的沙沙聲。那時候的他,就已經知道怎麽對付對手了。
而現在,他更高大、更強壯。他倚住了對手。
可以做動作。也許只差百分之一秒,節奏就會亂掉,但皮埃爾沒有亂。
他重心的下沉和腳底的撥拉轉向在最完美的時機配合出來。
閃耀的泛光燈下,皮埃爾的身影在閃動着,重疊又穿過一個又一個影子。
他從兩名藍白色的球員身邊經過時,上衣被拉扯了一下。
攔不住他。
他回身,用腳底踩住球突然急剎車。對手的影子跟着他的影子停步了。
他馬上用腳弓觸球,柔和但迅疾的輕推。借着身邊一名QPR球員的對抗,他反而能夠更快地二次起速,他的身形迅速穿過了第三個人,來到大禁區角。
他用內腳背擊球。帶着巧妙的旋轉,那球似乎歡唱着飛向禁區另一側。跟上射門的是巴西小子,他的右腳射門……被門将撲出來了!
但皮埃爾沒有停止腳步。在傳完球後,他已經移動到了接近禁區中路的位置。球正好落向這個位置。
在人從中,他躍起,黑色的卷發在風中飄揚。
魚躍沖頂……皮球入網!
皇馬在丢球後一分多鐘就扳平了比分!
皮埃爾舉起雙臂,奔向場邊。
朋羊早在皮埃爾拿球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她身邊的牛大王自然也一樣。
而皮埃爾進球時,她穿着高跟鞋也蹦了起來。
她遠遠望着他,那個3號也朝皮埃爾跑了過去。
皮埃爾在慶祝。
離得很遠,她不太能看清。
他好像捋起了一邊球衣的袖子,露出了整個小臂。
接着,他親吻了他的小臂。
朋羊只覺得好玩,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好像多了一個紋身。”牛大王叫了起來。
牛大王一邊叫一邊回身看包廂裏電視上的特寫,球場大屏幕的視角和BT體育的轉播視角不是同一個,一般電視上給的細節要豐富許多。
是個紋身。
真的是個紋身。
朋羊轉回身時,目光晃過喻子延。
爾後,朋羊在包廂的電視上,看到了那個紋身的特寫。
【BYPierreJo】
場上,皮埃爾放下袖子,往回跑。
她看到了吧。她應該看到了。
就算她沒看到也不要緊,比賽結束就能看到。
但她會喜歡嗎?
從賽季開始,皮埃爾就在想進球之後的慶祝。而她在Instagram上公布戀情以後,他想出了這個主意。
這是他想跟她說的話。是他說了很多遍的Crazyaboutyou的意義。
他沒有說謊。
QPR的7號菲爾-比斯利這時往皮埃爾跑來,他嘲笑道:“嘿,小孩兒,你抄派特!!”
皮埃爾努努嘴,才不是。無論是紋自己的愛人在身上,還是親吻紋身,派崔克都不是第一個這麽幹的球員。
菲爾還要挑釁——皮埃爾知道這家夥在球場上鬼心思多,還真就是弗蘭克說的,想擾亂他的心思,但子翔直接把菲爾給推走了。随後QPR的隊長也拖走了英格蘭莽漢。
子翔往回跑時拍了拍皮埃爾的後背,“再進一個,我們要贏下這場。”
他的聲音沒什麽感情,皮埃爾去看他的臉。子翔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前幾天,子翔在更衣室第一次看到他的小臂時,其實也調侃了他,說的是跟菲爾差不多的話。
“上次你說我抄你,你這算不算抄派特?”
後來,子翔還自言自語,“你跟派特有時候有點像。”
看臺上,牛大王倒吸一口氣。
朋羊呆呆坐回到座位上。
這是他為什麽告訴她,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一直沒有說。
這是為什麽他一直告訴她,I’mcrazyaboutyou.
現場似乎有不少球迷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紛紛轉頭看向朋羊。
朋羊還處于一種究竟發生什麽了的狀态。
“剛剛那次進攻,那個進球,太棒了!阿咩,你到底知道榮凱有多強嗎?”牛大王激動地扯着她的雙臂問。
朋羊搖着頭。她只知道皮埃爾在足球場上,是發光的。
不僅是發光,是光芒萬丈的。
“法國人稱他是下一個齊達內。”喻子延的聲音傳來,仍然,淡然的,“他現在二十歲吧……他應該是最有可能打破派崔克-安柏對金球獎和世界足球先生壟斷的球員。”
“我完全同意你,哥們,你果然是球迷!!”牛大王興奮地接道。
“你眼光不錯。”喻子延說,他似乎是笑着的,似乎有點調侃。
朋羊始終沒回頭。
她只是盯着場上的白衣10號。她看到他又偷偷吻了吻右邊小臂,她的嘴角含帶笑意。
牛大王能感覺到空氣裏精妙的怪異的氣氛。
但這個氣氛沒有持續下去。
喻子延在幾分鐘後站了起來。
朋羊依然沒回頭,牛大王回了回頭,他看到喻子延進了那邊包廂裏面。
他走了。牛大王想。
不過喻子延很快回到了看臺上。
這次,他坐到了朋羊身邊的座椅上。
朋羊側頭,皺眉疑惑看他,剛想說話。
他去到了她耳邊,他說了幾句話。
“我之前沒有說,我永遠不會,但我現在來這兒了,他不蠢。”
“我很喜歡那首歌,破碎又美麗。很可惜。”
“那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夜晚之一,我怎麽會忘?”
他說完,離開她的耳畔。
他站了起來,他微笑着跟她說:“享受剩下的夜晚,我相信你會的。”
他把一張折疊的餐巾紙遞向她。
她遲疑了下,接了。
“如果事情有變化。”他最後說。
他再次回去了他的包廂,他沒有再回來。他毫無疑問離開了。
朋羊低頭打開餐巾紙。上面寫着的是他的手機號。她一揉,攥在了手心裏。
“給我吧。”牛大王說。
朋羊遲鈍地給了牛大王。然後,她繼續認真盯着場上的情況,她其實看不太懂。
Ididn’tsaybefore,Ineverwill.ButnowI’mhere.He’snotstupid.
Ireallyfahatsong.Itwasbrokenaiful.It’ssuchashame.
Anditwasohemostmemorablenightsinmylife,howcouldIfet?
Enjoytherestoftonight.Ibelieveyouwill.
Ifthingsge.
場上,白衣10號又進球了。那是一腳距離球門三十米的落葉球。
他重複了他之前的慶祝。這是屬于他的夜晚。
皇馬2:1QPR的比分維持到了終場哨響。
皮埃爾-榮凱,真的很喜歡浪漫傳奇的故事。
朋羊站起來,微微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