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37

那晚,朋羊和喻子翔在新女王公園球場的更衣室外,好巧不巧的撞見,恰如喻子延所預見到的。

朋羊在喻子翔看過來的目光裏,知道了他知道了。不僅如此,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了。他們同時轉開目光,她看着他走向另一個方向,他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

就像在維加斯的浴室裏,就像在維加斯的演唱會後的派對上,就像在北京酒店的娛樂室,就像在廣州酒店的房間。他們其實沒見過幾次,但每一次短暫重逢後的分別都那麽相似。

他是個很遙遠的人,從前是因為他是超級球星,現在是因為他是皮埃爾的隊友。他有過很多女孩兒,還會有很多女孩兒,他對什麽都不會太認真,除了足球。

朋羊從來不認為,他們真的可以做朋友。如果一定要假裝,對誰都不公平。皮埃爾在知道他們那次視頻後,就有點悶悶不樂。

皮埃爾是愛嫉妒,但皮埃爾不是一個真的特別小氣的男人。朋羊能感覺到,皮埃爾一點都不介意她跟除了喻子翔之外的他的皇馬隊友做朋友。

在廣州時,皮埃爾那麽熱情和自豪的介紹她認識他的隊友們,有幾個除了與她在Instagram上互關,還跟她加了p。皮埃爾不僅絲毫不介意,還開玩笑說,哪個混蛋敢偷偷揭他短,他在訓練場上不會客氣的。

朋羊不懂足球,當時心裏還想,皮埃爾那麽厲害嗎,事實證明,皮埃爾就是那麽厲害。

在十月國際比賽周到來前的最後一輪西甲聯賽中,皇馬主場4:1大勝萊萬特。皮埃爾兩球一助,登上了西甲射手排行榜的首位,力壓巴塞羅那的前鋒萊昂-費雷拉。

牛大王在微信上告訴朋羊,這個萊昂-費雷拉以前跟喻子翔是隊友,且兩人不僅是隊友,關系還很要好,哪怕現在各自效力的球隊是死敵關系。

喻子翔的好哥們可真多,以他的性格和成就來說,倒是很合理。朋羊當時看着牛大王的信息想。她就沒那麽多的朋友,更不提同性的。

那場比賽結束後,朋羊又跟皮埃爾的一些隊友們見了面。她依然沒見到喻子翔。她去找皮埃爾時,她聽說喻子翔早早淋完浴,早早走了。還有人開玩笑說,那家夥肯定是約了誰,急着去bang。

喻子翔那場也進了一個球,是一腳禁區外的似傳似射,直接落入對方球門裏。他的慶祝是滑跪到角旗區,他看上去特別興奮。他是後衛,一個賽季進的球不會多,但他算後衛裏進球最多的了。

朋羊在馬德裏的短暫假期裏,仍舊沒見到號稱是皮埃爾在馬德裏的最好的朋友的喻子翔。皮埃爾那幾天和喻子翔在p上的聯系都沒有。那顯然不是單向的。

不過事實上,那幾天皮埃爾跟誰都沒怎麽聯系。

朱莉發了幾次視頻邀請,他都沒理,他只是回了個信息說:【BY在這裏,我們時間不多,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別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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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發的英語,他發完,還給朋羊看。朱莉馬上回了英語:【沒問題,享受你們的時光,回頭打給我】

皮埃爾和朱莉一直是英法雙語聊天。朋羊問為什麽,皮埃爾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以前是因為他需要練習英語,後來就成了習慣。

朱莉也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了,陪着皮埃爾練習英語。

總之那幾天,朋羊見識到了皮埃爾關于“不下床”的說法。他們倒不是真的不下床,他們也會在房子裏的其他地方纏綿。但除了兩次晚餐約會,他們沒出過皮埃爾的別墅是真的。

分別前那晚,他們在皮埃爾的按摩浴缸裏嬉戲的時候,他跟她說起了,他租借到利物浦時的一段短暫的戀情。

“那時候我還是小孩子,我跟那個女孩兒分手的時候有點難過,我以為那是真的難過,但等我回到馬德裏,我就把她忘了。”他說。

朋羊嘲笑他,“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那讓你聽上去像個混蛋。不過你也說了,你那時剛過十八歲……”

“因為我現在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難過,這還僅僅是跟你分開兩周。”

朋羊答應了皮埃爾,他二十一歲生日的時候,她會飛來馬德裏。她早已讓琳達把這個算在她的日程裏,提前安排好。

她吻了吻他小臂上,他的名字,跟他說,“我也有一點。”

他們彼此心頭的難過最終化作水中身體的熱情。

再見就是兩周後。

皮埃爾二十一歲生日那天,來了很多人。

朋羊于是第一次見到了皮埃爾的爸爸媽媽。

皮埃爾是法國家庭裏比較少見的家中唯一的孩子,他跟他父母的關系正如他描述的那樣融洽。皮埃爾的父母相較朋羊的父母年紀略大,他們有皮埃爾時都已經過了三十五歲。皮埃爾的媽媽叫卡米爾,爸爸叫巴斯蒂安。

卡米爾看上去不再年輕,但依然漂亮,她是一個可愛和藹的法國女人;巴斯蒂安很高,有點瘦,頭發全白了,他是一個幽默禮貌的法國男人。他們的英文不是很好,僅限于簡單交流。

朋羊原本對于見男朋友的父母有點緊張的,尤其男朋友最近還為他們的戀情紋了身。那種無形的壓力,哪怕她不想有,她也有。但皮埃爾在那之前就在視頻裏确定地說,他的父母一定會喜歡她。

事實是,卡米爾和巴斯蒂安真的很喜歡朋羊。交流雖然不多,但他們只要與她目光相遇,就是在誠心誠意地對她微笑。卡米爾用手比劃着,英法雙語混合着,告訴她,他們都覺得她唱歌跳舞很酷,他們很高興皮埃爾在一段認真濃烈的感情裏。

對于朋羊來說,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或許她以後不用再我“妄自菲薄”說自己一定不會被父母們喜歡。

而且,卡米爾和巴斯蒂安非常通情達理。傍晚,當皮埃爾的隊友和朋友們攜帶或者不攜帶伴侶們逐漸來到派對,他們就打算離開。

朋羊和皮埃爾在門口與卡米爾和巴斯蒂安道別時,再次遇見了那抹橙色。

喻子翔停了車,從橙黑的蘭博基尼裏出來,他穿的是一身黑。他手裏拿着一個包裝好了的小禮物。他看到她,一愣,随即笑了出來,是特別燦爛的那種微笑。但不是對她笑的,是對皮埃爾的爸爸媽媽。

卡米爾和巴斯蒂安顯然跟喻子翔很熟,且不難看出他們很喜歡他。喻子翔跟卡米爾擁抱吻面,跟巴斯蒂安握手,他們随後攀談起來。

喻子翔的法語很流利。

朋羊站在一旁,皮埃爾的手在她腰間。

“子翔在跟我媽媽‘調情’……”皮埃爾在她耳邊偷笑道。

朋羊睜大了眼睛,轉頭,皮埃爾調皮笑着晃動着他的卷發,繼續在她耳邊解釋和翻譯,“我爸爸不會介意的,他也很喜歡子翔。子翔誇他妻子,他可自豪呢。注意我媽媽的表情,她居然有點害羞……現在,我媽媽在問子翔怎麽沒帶女伴……”

喻子翔這時看了朋羊一眼,他眼裏仍是帶有笑意,嘴上還在說着法語。

當朋羊撞到他的目光,他轉開了眼。

“子翔說,他的甜心就在派對上,他沒必要帶別的女孩兒。”皮埃爾翻譯這句時,語氣有點怪異,他的嘴唇擦過她的耳垂,一次,又一次,“你說……他是在說我媽媽,還是在說你?”

朋羊的心一下懸到了最上,她聽到卡米爾可愛害羞的笑聲,巴斯蒂安裝模作樣的笑着警告——她猜測。她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緊張,是因為皮埃爾這句“試探”的話,還是因為皮埃爾在當着他父母的面挑逗她。

卡米爾和巴斯蒂安一起看過來時,朋羊整張臉都紅了。喻子翔也看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到她的眸子裏,好似含帶得體的笑意。

皮埃爾在她耳邊笑了一聲,輕聲道,“我開玩笑的,寶貝,別緊張,他是在說我媽媽,他每次都這麽說。”

卡米爾和巴斯蒂安最後跟他們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派對。他們三人目送他們上了車,開出大門,才一起轉過身。

喻子翔把手上的禮物塞給皮埃爾,跟皮埃爾說,“生日快樂。噢,還有,我就待一會兒。”然後他跟朋羊點了個頭,“裙子很漂亮。”

皮埃爾和朋羊一起說謝謝。喻子翔朝二人笑了笑,走入了人群。他跟朱莉打了招呼,拿了杯飲料,跟皇馬的一個隊友聊了起來。

皮埃爾把喻子翔給他的禮物放到了門口那一堆禮物山裏。朋羊拉了拉他的手,皮埃爾轉回頭。

“我不喜歡你的玩笑。”她認真地說。

皮埃爾回頭望了望喻子翔,看着她的眼睛說,“我很抱歉。”他一頓,問了她一個問題,“那天在新女王公園,子翔的哥哥在你們隔壁包廂?你們認識了?”

皮埃爾此前從來沒問過這件事。朋羊以為他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不覺得有問的必要。她想過要不要告訴皮埃爾這件事,但主動說好像也有點奇怪。

朋羊動了動眉梢,淡然道:“我們以前就認識。”

皮埃爾仔細看着她的臉,他沒有很驚訝,他點了點頭。而後,他把她拽入懷裏,他的手指撥弄着她的發絲,“我告訴你我喜歡你的裙子了麽?”

“你說了好幾次。”朋羊那天穿的是一字肩的長袖咖啡色針織短裙,與馬德裏的天氣很吻合。

皮埃爾嘴角泛出笑意,他微微側頭貼住了她的唇。他們在門口吻了很久。哪怕是聽到有人用不流利的英語喊“你們應該去樓上”也沒有分開。

朋羊還是把皮埃爾推開了,她低頭笑着說:“我們不能真的去樓上,把你的朋友們都扔在這。”

皮埃爾任性地說:“這是我的生日,即便不是,我們也可以那麽幹。”

他們當然沒有真的那麽幹。他們手拉手走進了人群中,朋羊既沒有看到喻子翔,也沒有看到朱莉。

朋羊松開皮埃爾的手,去了洗手間,她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朱莉。

朱莉是跟皮埃爾的父母一起到的。她一如她的p頭像,漂亮纖細。但她本人芭蕾舞者的氣質更強。朋羊覺得朱莉像白天鵝。而且是一只可愛的白天鵝。

“你需要口紅嗎?”朱莉主動問。

朋羊連忙道:“不,謝謝,我是說我有,就在這。”她指了指洗手間裏的一個櫃子。

朱莉有點尴尬,“抱歉……”她馬上笑出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是想掩飾尴尬,“我忘了這是你男朋友家。”

朋羊微笑搖頭,“沒事,我有時候也會忘。”

朱莉放下手,朝她笑着,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她沒說,她點了個頭,轉身走了。

朱莉挺真實的。朋羊想。朱莉在Instagram關注了她,但她沒有關注回去。她原以為朱莉會是個“自來熟”的人,見面後發現朱莉并不是。她不讨厭朱莉,她覺得朱莉也不讨厭她。但兩個互相不讨厭的人,離成為朋友還有點距離。

朋羊沒有跟皮埃爾談朱莉的事。她不擔心皮埃爾會與朱莉發生什麽,但她有點想告訴皮埃爾,他不可以總拿朱莉氣她、試探她,甚至是“威脅”她。可皮埃爾有時候坦蕩的,比如上次在馬德裏給朱莉回信息那次,讓朋羊無從開口。

那就暫時不開口。

朋羊補完口紅,去了廚房。她在廚房碰到了喻子翔。

皮埃爾家的廚房其中一面挨着花園。

喻子翔似乎是剛從花園進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臉上沒了方才那樣的笑容。“我準備回去了。”他很安靜地說,與派對的音樂聲和人聲格格不入。

朋羊點了個頭,不打算回話。她側開眼,打開冰箱的門,已經忘了她是來找什麽的。

“我跟他比真的不高。”

朋羊扶着冰箱的門,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側,她假裝在找東西。

“卡米爾和巴斯蒂安人很好,我不是跟任何朋友的母親都那麽說話。”

朋羊的手探了探酸奶的盒子。不,她不是準備拿酸奶。

“他們看上去很喜歡你。”

朋羊的手又碰了碰橙子。

“他們……和皮埃爾知道你用過Tinder嗎?我猜Moons是你寫在Tinder上的名字。”

朋羊猛地關上冰箱的門。喻子延說他不會說的。她盯着喻子翔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充滿嘲弄以及其他。

“其實他們知道了也不要緊,沒人說那一定是用來約-炮的,即便是,也很正常。多少?”喻子翔聳着肩說。

“你這種人批判我?”朋羊難以置信地問。他總能讓她生氣。

“我沒有批判你,love.”喻子翔咧了咧嘴,“Iworkhard,playhard,fuckevenharder.我很高興你跟我是同一種人。”

“我跟你不是同一種人,多少也跟你沒關系,你記得你的數字嗎?”朋羊快速接話,諷刺道。

喻子翔微微笑了笑,“我不是不記得,我根本不知道。”

“你看上去很引以為傲。”

“不,你問了,我只是如實回答。”

朋羊深吸了口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剛告訴了皮埃爾,我和你哥的事。他是不知道Tinder,但我同樣不介意告訴他……”

“所以他吻了你那麽久。”他牢牢盯着她,沉着聲音說出這句話。

“跟你沒關系。我覺得你很幼稚……”

“不,我不幼稚,如果我幼稚,我會帶個女人來,我會當着你的面吻她。你想看嗎?”

“我不在乎,跟我沒關系。”朋羊有點語無倫次,她指着外面的方向,“你不是說你要走嗎,你趕緊走……”

喻子翔凝視着她的眼睛,她沒躲開,他好像嘆了口氣,很輕很輕。他緩緩道:“你知道麽,你可以告訴我的。哪怕只是作為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朋羊指着外面,用盡氣力說,“請你離開。”

“我也這麽想。”喻子翔歪起一邊唇角,冷笑道。

他的确走了。朋羊回到派對上的時候,聽到外面那輛橙黑蘭博基尼的嘶鳴。但派對的音樂聲很快蓋過了它,或許,只是她的耳朵在臆想。

朋羊回家的山路,路面已經幹透。她車裏沒放歌,很安靜,她的車速也不快。

李青和Rus的話還在她的耳畔。

李青後來用中文跟她說:“你的第一支MV,不可能用白人,拉丁白人都不能用。同族裔是首選,深色混血有明顯亞裔特征是次選。我不管你是上一百個白人,還是你最後嫁給一個白人,那都是你的私生活,沒人在乎。你以後的MV偶爾,偶爾也可以用白人,但你的第一支個人MV,絕對不能用白人。你自己清楚這裏面的邏輯。”

的确,BN的黑人男性rapper裏,幾乎沒有MV用白人女主角的,最白的也是拉丁白人混血,李青開玩笑說,膚色都比朋羊深多了。黑人女性rapper在這方面也差不多,但好像沒那麽“苛刻”。

就像李青說的,她以後偶爾可以用,但她的第一支MV絕對不能用。

“不信你就用,你看看到時你會失去多少人的尊重,又會被多少人嘲笑,紅脖我就不說了,白左和黑人兄弟都不會站在你這邊。歡迎來到LA,歡迎來到好萊塢。這是政治正确的正确玩法。”

朋羊也明白了李青夏天的時候在北京的辦公室裏,那句話的意思。他說“榮凱不如他和喻子翔”,是帶着一點亞裔男性的“自豪感”的。

她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李青笑道:“你覺得我狹隘,是嗎?我不狹隘,真的。我被一個白人男性搶過女人,那阻止我跟白人男性-交朋友了嗎?沒有。還有,如果你找一個黑人男友,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到時候你可以看看真正狹隘的人能把你罵的多難聽。”

Rus則表達了另一個層面的意思。

“老實說,我的哥們子翔是我見過最性感的男人之一,他的影響力遍及全球,他不用做什麽,他的存在就是打破刻板印象的。BY,你正在讓人們改變對亞裔的看法,你和他一起拍一個MV會有超乎想象的效果,無論是從商業上還是從任何層面上。其實,在我看來,這件事,不是政治的,更多的是商業的。”

亞裔男性長期面對的刻板印象是溫和、沒有攻擊性、吃苦耐勞、會讀書、會賺錢、有家庭責任感等等,這些都可以說是正面的。負面的一條就足夠了,性魅力不足。

朋羊問:“另一個人選呢?”

這是沒有必要的問題,她已經猜到了另一個人選。她事實上也從來沒想過要用白人男性,她懂李青說的那一套。她只是還想過不要男主角。

Rus笑着看向李青。

李青也笑,他的笑容比Rus更諱莫如深一些。“我不介意為你送上熒幕首秀。噢對了,這其實是Rus的主意。我也剛答應。我把這當做一個稱贊。”他最後自嘲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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