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C109-C111 (2)
爾點着頭,看了看那三只哈士奇。
他們沒有提,也不會提,六只重聚的事。
“你以前跟我說你要寫一首《Rap God》那樣的歌,你沒有寫,但你的專輯都叫《GOAT》。我很高興你做到了。”
“我也很高興你做到了。”朋羊能感覺到即将二十六歲的皮埃爾,內心變得比以前強大很多。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很少見到他眼睛裏如今很常
見的篤定和從容。她沒有參與他這幾年的成長,但那年他第一次拿到世界足球先生,這些至少就在萌芽階段了。
“他恢複的不錯,他也在LA。”皮埃爾莫名道。
朋羊只是微笑,沒答話。
上車前,皮埃爾最後看着朋羊的臉說:“寶貝,我還會愛上別的人。”這一次,他沒有笑。
“當然。”朋羊看向那雙深邃的眼睛,送上自己的祝福,“下一次,你不會傷透她的心,她也不會傷透你的心。”
皮埃爾聽了她的話,想着她也為他心碎過的,哪怕只有一秒呢。他笑着搖頭,“不,她必須漂亮的傷透我的心,就像你一樣。Bonne nuit, ma belle.(晚安,我的美人。)”
朋羊也笑着搖頭,她用中文說晚安,她知道皮埃爾聽得懂,就像皮埃爾知道她能聽懂他偶爾蹦出的幾句法語一樣。
到了盛夏之時,也就是2028年的七月底,朋羊發行了她的第四張錄音室專輯《GOAT Ⅲ》。
這張專輯,打破了一部分常規。
她在flow上變化更為多樣,在純技術和wordplay上走得更遠,但完全沒有犧牲旋律部分,在聽感上更為考究。
制作方面,朋羊開始親自參與制作——這成為首張她自己作為制作人之一的專輯。
她融入了比之前更多的中國元素,但絕非美國人認知中的那種“功夫、中國美食、熊貓”這類陳詞濫調。
朋羊甚至嘗試了用一部分中國方言與英語形成連環押韻,這極大引發了市場的興趣。
這張專輯出現了三首冠單,毫無疑問,朋羊的專輯已經成為商業性和口碑雙雙成功的保證,迄今為止的四張無不如此。
九月初的VMA之夜,她和Kali$a都出席了。這并非很久以來兩個beef不斷的rapper首次出現在同一場合,但卻是很久以來第一次同臺演出。
但如果把VMA之夜分為上下半場,朋羊上半場跟Kalisa在舞臺兩端完成了讓人印象深刻的表演,下半場,Kali$a上臺領獎時的發言,又把矛頭指向了朋羊。
那是又一個drama的夜晚。
娛樂業從來不缺乏這樣的夜晚。
此後,朋羊開始了她的全球巡演。
她回身到桌前放下紅酒杯。
外面天色很暗了,雨還在下。
“沒有《搏擊俱樂部》就沒有那首歌。”她跟喻子延說。“明天烤肉啤酒怎麽樣
?”
喻子延也回過身。“沒問題,我喜歡烤肉,我也喜歡啤酒。”
朋羊振臂高昂着聲音說:“還有,明天去跳傘!今天得休息好。喝了不少酒,應該睡得很香的。”
桌上,朋羊的手機開始震動,顯示名字是崔斯汀。
朋羊的演唱會團隊暫時解散了,他們一周後,會在倫敦溫布利重聚。那是朋羊世界巡演的最後一場的演出地。
崔斯汀應該也回到了美國。
只有特倫特和琳達還留在澳洲。
朋羊拿起手機,接聽電話之前,她跟喻子延說,“我一會兒洗碗。”
大屏幕上出現了喻子翔的重傷時刻,由于情況過于慘烈,沒有剪輯碰撞瞬間的畫面,只有喻子翔倒在地上的痛苦表情。
事實上,當時那些可怕的圖片和視頻已經傳遍網絡。在對手球員失控落下的身體的重壓之下,喻子翔的右腳腳踝向外翻轉超過90度,同時小腿骨也出現了嚴重受傷。
傷痛總會過去的,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但喻子翔搞不清楚是年輕更容易承受傷痛,還是年紀更大一些。
大屏幕上出現了全場比賽結束,法國隊在球場的一端慶祝時,三獅軍團衆人望着那個方向。
本傑明和派特站在一起,菲爾坐在地上,格倫抱着文森特……
2028年的夏天,喻子翔三十二歲,派崔克三十一歲,格倫三十一歲,Jake三十歲,JT二十九歲,菲爾二十八歲,本傑明二十八歲……
就連卡塔爾世界杯才十八歲的2004年出生的文森特也已經二十四歲了。
六年過得那麽快嗎?
那時候,喻子翔在去醫院的路上,他當時在因劇痛而昏迷,臉上扣着氧氣面罩。
原來她打過電話的。史蒂夫還說,她打第一個電話時,正在往她的私人飛機趕。她準備飛去看他的。他不知道那時候她在想什麽,又為什麽放棄了去看他。但原來她是那麽在乎的。
喻子翔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幾乎對他重要的人都在,他第一句話說的是:“兩年後。”
三周後,帶着護具的喻子翔被拍到出現在洛杉矶的比弗利山莊。
他那時候的約會對象是一個巴西超模,叫米拉,拉丁女孩兒,混了原住民血統。臉部輪廓有一點點蒙古人
種的影子,很多人說她跟朋羊長得有點像。
米拉也問過喻子翔這個問題。
喻子翔看了米拉半天,說:“你比她高多了。”
米拉身高跟喻子翔差不多,的确是高多了。喻子翔進而覺得自己也比小月亮們高多了。
小月亮們那時候的男朋友是NFL的一個球星,位置是跑衛,running back。Running back分為half back和full back(美式足球裏的全衛,足球裏的邊後衛也叫這個)。
于是美國的娛樂八卦雜志調侃她對full back情有獨鐘,考慮到薩巴蒂尼也是full back出身。
但喻子翔早已不是full back,如今的他在國家隊都不再打full back了。
喻子翔跟陳格致聊完剛剛過去的2028-2029賽季,何靖岚被請了出來。
此後的節目就是喻子翔和何靖岚二人談論對足球的喜愛,談論對明年世界杯的展望。
盡管他們曾經是戀人的關系,而且戀情轟動過中國娛樂圈,但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且在這個非常正式的節目裏,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喻子翔說:“我希望英格蘭贏得世界杯,我也希望中國隊能創造歷史最好成績。”
何靖岚說:“我也這麽希望,還希望更多的孩子喜歡上這項美妙的運動。”
C111
節目的錄制接近三個小時,最後剪輯播放的部分可能在一個半小時左右。播出時間就在這幾天。安排在喻子翔仍然在中國期間是為了持續增加熱度。
這只是喻子翔中國行的開始,他在北京又參加了好幾個活動,之後他和他的團隊去了上海。在上海,有一個大型的運動品牌贊助商創辦的以足球為主題的嘉年華。這個嘉年華跟多方合作,其中包括一個知名視頻直播方。那個知名視頻直播方拿下版權後,精心策劃出一個直播的綜藝節目。除了喻子翔會出現在直播節目當中,直播方還請來了不少中國國內的重量級嘉賓參與。
這一整天,喻子翔都很忙。
上午有一個射門和颠球的比賽,來自中國各地的球迷報名參加了這個比賽,最後來到現場的都是精英。喻子翔在花式颠球這一項裏輸給了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兒——這很正常,子翔沒有專門練過花式。但在射門比賽裏,他贏了。贏的是一個中超俱樂部梯隊的年輕球員。那個年輕球員表現得也十分亮眼。
下午
的活動開始之前,有一個面孔,喻子翔遠遠看到覺得有點眼熟。他聽到人們叫他德瑞克,他陡然想了起來。是那個冬天,在第一輪battle裏輸給小月亮們的那個美籍華裔男孩兒。
德瑞克-吳去年拿到了一個中國選秀節目的冠軍,如今簽約在MoonTrip旗下,已經是中國娛樂圈最當紅的男歌手之一。
而德瑞克的老板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跟他“一命換一命”的牛肉大王和當年贏了他的朋羊。
喻子翔回頭望了望,在那面滿是合作方logo的牆上,有一個很顯眼的他很熟悉的logo。
一輪彎月和一臺火箭。
他還在看那個logo。他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子翔!”
喻子翔轉過頭,看到了劉達航。
倒是很久沒見了,喻子翔想。
牛肉大王看上去像變了一個人,西裝革履,非常體面,舉手投足有點李青的影子。但牛肉大王眼裏的興奮又沒怎麽變,仍是那年冬天第一次見到偶像時的激動難耐。
“子翔,你上午十個任意球連進死角實在太漂亮了……”劉達航一開始嘟囔足球,果然一點也沒變。“去年歐洲杯決賽我就在現場……哎你瞧我,不該提這茬,我就是想說,這幾年,但凡你重要的比賽,我一場沒落。上個月,溫布利,我也在,我可太他媽高興了……切爾西的第二個歐冠冠軍!!你,帶領我們藍軍,拿到了歷史上第二個歐冠冠軍!!”
劉達航沒有撒謊。他不知道喻子翔和朋羊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知道阿咩不恨子翔,子翔也不恨阿咩。他們只是分開了,不再聯系了。那不影響劉達航繼續當英格蘭、切爾西和喻子翔的鐵杆球迷。不過,有些事情他也不會再做,比如私下裏跟子翔套近乎,比如總在阿咩面前唠叨足球。
一晃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三年多。劉達航看着喻子翔,實在沒忍住,壓低聲音,問了出來,“你真的跟漢密爾頓小姐訂婚了?”問完他覺得頗為不妥,連忙道了個歉,“子翔,我……不好意思,我……”
喻子翔搖頭,“沒有。我們已經分開了。”他微微笑着劉達航說。
有些人,變成了合格的成功的商人,也還是不一樣。那一點不合時宜未嘗不可看作一點天真。其實
就算沒有在上海碰到劉達航,喻子翔也想給他打個電話。
然後,劉達航聽到喻子翔很鄭重地跟自己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喻子翔看着錯愕的馬上又面露難色的劉達航,笑了。
朋羊在澳洲的最後一天,天氣很好。
陽光下的牧場,悠然恬淡,青綠層次分明,遠近除了牛羊,還有馬和羊駝,還有不時出沒路過的袋鼠。
朋羊在陽光下伸着懶腰,她身後,喻子延靠在木椅上讀一本書。
木桌子上放着一杯英式奶茶,熱騰騰冒着氣。
“你真的沒有想過在這裏過一輩子?”朋羊的聲音跟她伸的那個懶腰一樣,懶洋洋的。明媚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就好像她也在進行光合作用。
“你陪着我嗎?”喻子延閑适地問。他從書中擡了擡眼,瞥到她近在咫尺的身影像幾個世紀前的田園油畫裏的女人,那麽遙不可及。他翻了一頁,注意力回到了書上,聲音清醒又确定,“我沒法在這裏過一輩子,你也是。度假是度假。”
朋羊低頭看着青翠的草葉,參差不齊,她腳下的泥土彰顯着旺盛的生命力。她想到了喬。“這個問題如果我問喬,他可能會反問我,那他當初為什麽要離開俄克拉荷馬去LA呢?他就是在農場長大的。”
“我不喜歡他。準确地說,我讨厭他。”喻子延喝了口茶,這回他都沒擡眼。
朋羊沒有接喻子延的話。喻子延總不說廢話的。她走到了喻子延身邊,坐在了他身邊的藤椅上。她彎腰去看他到底在看什麽書。
“《Great Expectations》.”她念出來,又道,“我以為你不太讀虛構類書籍。”
“工作以後是很少。”
“我記得這本書我是初中的時候看的。”朋羊試着回憶。
“也在我媽媽給我列的reading list裏,我第一次讀比你更早一點。但其實小孩子讀不懂。”
小孩子當然讀不懂。狄更斯晚年的作品,非常成熟,語言和結構都極其講究、優美。
朋羊看着喻子延翻着書頁,他似乎不受打擾,閱讀專注而迅速。
她覺得一直看着他也不好,就躺在藤椅上看天空,嘴裏嘟嘟囔囔,“英文版是前幾年才看的,跟中文讀來感覺不太一樣。”她沒繼續評價,轉而說,“你究竟
為什麽去找我?我們都那麽久沒見了。我有時候覺得你是個陌生人,但有時候……”
她感知到他沒繼續看書了,在看她。她也就扭頭去看他。
這些天來,她見不到他眼睛裏的審時度勢,他時而戲谑,時而悠閑,時而溫柔。他們什麽都聊,他有時候會講那種無聊透頂的冷笑話,透着機智與邏輯的魅力。
“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我邀請你來我的牧場聊聊,你直接住下就不想走了,蹭吃蹭喝,說洗碗,一次都沒洗過。除了讓我當你的司機保镖,保證私密性,還要我陪你跳傘潛水。”喻子延放下了書,很嚴謹地說,“多種工種,我全部按分鐘收費。”
“我每次準備去洗的時候,你都洗完了。”朋羊不服氣道,也有點臉紅。幾年前,她演唱會後去找他,他就各種挑剔她的“教養”。但那時候她更年輕,按照世俗标準,更有資格任性。
“你做事缺乏計劃性,一個電話接那麽久……”喻子延說到這沒繼續,他嘴角松動,“你是不是對我‘印随’?”
朋羊仍是有點生氣地看着喻子延,可她沒堅持住,一下笑了出來。“你這是什麽破比喻!”她很大聲地說。喻子翔也有很多“破比喻”,大猩猩和孫悟空。她越想越覺得好笑。“你怎麽不說我有處女情結?或者是你有。”
牧場似乎一下變得無比安靜,一秒,兩秒。
“你要是真的有,我們的baby……”喻子延側臉望向遠處吃草的牛群。
他們從來沒有聊過這個。
他沒有繼續說,目光落到他放下的那本書上。
她起身進去了屋裏。
過了一會兒,屋子裏傳來她的聲音,“晚上吃烤肉吧,子延。還有啤酒嗎?沒有的話一會兒我們從海邊回來的時候記得買。”她趾高氣昂的,“你按秒收費都沒問題,銀行家,別算錯了就行。”
海風吹拂着,海浪晃蕩着,但白艇上很平穩。
“不打算下去了?”
“今天有點涼,好像低了幾度。”朋羊趴在圍欄上眺望着遠方。她回過頭看喻子延,喻子延從冰桶裏拿了罐啤酒。他用眼神問詢,她點頭。他把啤酒遞了過去,她接過去時說,“好吧,我知道這不影響,今天有點沒心情。結
束假期總是這樣。”
然後她趴了回去,打開啤酒,灌了一大口,繼續眺望海面。
喻子延喝着他的那罐坐到了椅子上。
“所以,他真的求婚了?”
朋羊回頭,她沒想到他主動問起了這個。
她拿着啤酒看海浪的波紋搖晃着,嘴裏也在說話。“是的。我跟他打了個賭,我輸了,就答應了。”她回頭看喻子延,“驚訝嗎?”
“像你會幹的事。後來呢?”喻子延含笑道。他的手捏着啤酒罐,指腹都是濕的。
“我們的訂婚狀态只持續了兩個小時。我答應以後,喬拉着我上了直升機,說我們直接去維加斯結婚。直升機飛過維加斯上空的時候,我反悔了。他一點都不驚訝,他說他一直在等我反悔。”朋羊說着笑了兩聲,低頭喝了口啤酒。直升機飛過金色的折角大樓,也叫停了那一場沖動行事。這是約莫半年前發生的事。
海風吹着女人的花花裙擺。
“訂婚戒指還給他了?”
朋羊笑着皺起了眉,轉過了整個身體。“你關注的點很奇怪。你怎麽知道一定有訂婚戒指?”
這件事八卦媒體知道的很有限,她和喬都很低調。之所以還是走漏了風聲是被喬身邊的一個員工賣了消息出去,但那個人不知道具體情況,更沒有證據。《US Weekly》的新聞一出來,那名員工就被找到并被辭退。
“必然有的。”喻子延看着她的臉說。
“你問到了重點,其實。”朋羊又喝了口啤酒,笑着說,“我要還給喬,喬不要。你知道我肯定不能留着,但我又不能扔了,我堅持一定要還給他。他說他不可能拿同一枚戒指去跟下一位女士求婚,那時候我倒是沒想到他的第二次求婚來得那麽快,我很高興他成功了……”朋羊停頓着,昂起頭看蔚藍的天空。“那枚戒指現在變成了俄拉克荷馬一所高中的音樂教室,以及我高中的音樂教室。”
“匿名?”
“嗯。”
“好萊塢式的羅曼蒂克,仍舊保留了一點質樸。很難得。”
“這就是喬。這就是他想要的。”朋羊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她甚至覺得比起結婚,這更像是喬想要的他們的故事的結局。
“你知道李奧第一次看到你Tinder上的照片說了什
麽嗎?”喻子延突然問。
“什麽?”朋羊愣了一下,也有了好奇心,她看着喻子延,調侃道,“你确定要出賣你男朋友?”
“他說你可能是個starving artist,他說你有變成drama queen的潛質。”他的聲音伴随着風聲,好像是在嘲諷她,但其實不是。
“李奧沒說錯。十個starving artist九個都是drama queen。”朋羊臉上笑意下不去,“所以中國網絡上也有人說,AY的故事是童話,BY的故事是現實瑪麗蘇。我約會過的男人都是什麽男神。Bloody Mary-Fucking-Sue.”
“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他看着她自在的模樣,同樣難掩笑意。
“沒什麽可在乎的。最後定義我的不會是那些,至少不會只是那些。人們會聽我的歌,會唱我的歌,會談論我開過的演唱會,我四張專輯的銷量。人們就算讨厭《F.A.D.》,認為二十四歲的我愚不可及,也記住了它。不是麽?”
“Good,Bloody Mary.”喻子延直接省去了後面兩個詞,“你很适合名利場。”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微笑着說。“我也有件事想告訴你。你知道我的牧場是什麽時候買的?”
“什麽時候?”
“四年前,2025年夏天,我們上一次見面之後。”
“噢,我記得你那年夏天來澳洲度假。”朋羊盡力表現得若無其事。她已經有預感喻子延要說什麽。
回去拿腕表的是李奧。
李奧拿了之後想起來他還有點東西留在了更衣櫃裏,便走到了更衣室。他在門外聽到喻子翔和朋羊正在裏邊調情,他在敲門和離開之間猶豫的時候,聽到了那番話。
李奧當即決定離開。他很震驚。他不知道這是喻子延和朋羊分開的原因,或是子延根本不知情。他也認為無論是哪個,都輪不到他去說,他去管。
李奧開始了他的假期。但這件事萦繞在他的假期裏,他思來想去,給喻子延打了個電話。
澳洲時間的午夜,喻子延接到的那通電話。
二十四小時後,喻子延已經在撒丁島了。
他從南太平洋飛到地中海,只是想問她一個問題,是不是真的?
他站在漂浮在地中海的游艇上給子翔打了一個電話,那是為了精準定位的。狗仔隊能做到的事,對他而言更簡單,打兩個電話就行。他那時能看到子翔的那艘白艇。
子翔接了電話,調侃
地喊他哥哥。
子翔很多年沒叫過他哥哥了。子翔小時候總叫他哥哥。子翔小時候也覺得他很酷。因為他學什麽都快,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所有課程都拿A+,這是陳女士和喻先生看重的。子翔看到的,還有,他的女朋友總是很hot,他會拳擊,他滿口F-word。
但從什麽時候開始,子翔不再叫他哥哥,也不覺得他酷了呢?不管是從什麽時候,子翔似乎變成了更酷的那一個。他實現了無數小男孩兒的夢想,他成為了一名職業足球運動員。而他則變成了子翔口中無聊透頂的銀行家。
事實上,他們成年以後,許多喜好都相似,只不過子翔的那些喜好暴露在聚光燈下,他的喜好連安妮塔都不了解。
很多年後,他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驚訝嗎?一點都不。
他們看上去那麽不一樣,但驚人的相似。
他從來不真的認為子翔是stupid footballer;
子翔也從來不真的認為他是個boring boring banker。
他們每年在vis約一次,一年裏有什麽高興和不高興,都招呼到對方的身上。
Brotherhood.
他們一點也不親密,卻比任何人都親密。
他也清醒過來,他從南太平洋飛來地中海,并不是想問她那個問題。
他知道那是真的,他知道那解釋了所有他想不明白的。
他想要跨越的也不是半個地球的距離。
他想要的是一個藍色的電話亭。
TARDIS.
他想回到2021年的夏天,在那個她沒有親吻他嘴唇的早晨,踏上那個DLR站的直梯。或者,他從紐約回來,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又或者,在她走進那間診所之前,告訴她,他會尊重她的任何決定,但是否有可能她願意考慮另外一個可能性。不管是baby boy還是baby girl,肯定會很漂亮很漂亮的。
但那是個悖論。
三十五歲的喻子延做了其他的選擇。
就像二十歲的Moons選了她要的人生一樣。
他更沒有TARDIS。他和子翔小時候讨論過無數次的TARDIS。
他看着那艘白艇,在電話裏跟子翔說,“生日快樂,聖誕節見。”
他原路返回澳洲,在南昆士蘭,買了一個牧場。
那年夏天,他在牧場裏總在想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他想要的人生和她想要的人生都在這樣一個牧場裏,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那艘游艇調頭。
可惜
不是那樣。
無論是謀生,還是生活。
而他們最初被彼此吸引正因為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朋羊聽完很久都沒有說話,她拿着空啤酒罐望着海面,望着天空。海風刮過來,吹幹了,吹走了,晶瑩閃亮。
“為什麽要告訴我呢?”她嘆了口氣,胃裏很難受。她轉頭看喻子延,他臉上有淡淡的笑,目光溫柔。她嘗試講個笑話,“電影裏的女主角一般都是不知道的,只有觀衆知道。”
“我希望你知道。我們已經是dead end了。”喻子延看着她,也講了個笑話,“你可以寫進你的Bloody Mary-Fucking-Sue的自傳裏。”
“我沒有後悔過。”朋羊看着男人道。
喻子延微微一笑,“我知道。”他知道她說的不是流産,是相遇的那晚。
“我後來想過我為什麽喜歡那張照片,我為什麽不讨厭那個介紹,我為什麽答應跟你見面,我以為是因為那張照片吸引我,或者是你概括自己的那五個詞……”
“李奧。”喻子延打斷了她。
“無所謂了。”朋羊也不驚訝,“我很确定在Tinder上跟我說話的人是你。總之不是因為某一個點,是所有一切,莫名其妙串聯在一起。換了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去見的。”
喻子延想起八年前那個冷氣開得很足的下午,李奧的手機屏幕上,那個張揚的女孩兒有一雙很美的眼睛,她寫了一句故弄玄虛的話。
她說我是一個rapper,她說你很狡猾以及傲慢,她說我不出名,她說我保留随時離開的權利。
後來在泰晤士河邊,他轉過頭,看到了光影中的Moons……
Once for all.
狄更斯四十八歲時早已寫盡一切。
喻子延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問了她一個他很想知道的問題。
“是九月的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