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得不說,赤井秀一非常專業,也相當有耐心,門外漢很容易重複地去犯同一個錯誤——至少羽柴尋表現出來的是這樣,但赤井秀一完全沒有因此苦惱,不厭其煩地幫他糾正手腕的姿勢。
期間赤井秀一沒有說過教他持木倉規範以外的話,如果這是一次試探,羽柴尋都想不通對方是想從中得到什麽樣的信息。
一個小時後,羽柴尋臉色為難地開口說自己手臂酸了。
“抱歉,”赤井秀一這才解除了教導狀态,往後退了一步,眉眼間有些輕微的懊惱,“我忘了您還不能适應這種程度的練習。”
“沒事,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已經教得很好了。”
羽柴尋立刻擺了擺手,想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但手揮到一半,又被對方不緊不慢地抓住了手指。
赤井秀一的指腹就微微壓在羽柴尋腕部的皮膚,這是按摩的手法,之前長時間的握木倉訓練已經讓他們兩人的皮膚溫度近乎等同了,可羽柴尋還是有一種被對方試探界限的強烈異樣感。
他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沒能成功。
“可能有些冒犯,”他聽見赤井秀一說,“但肌肉酸痛的話,暫時不要那麽大幅度地活動手腕。”
他的語氣依然是恭謹克制的,神情也和往常一樣看不出更多的情緒。
一種無聲無息的侵略性。
羽柴尋擡眼看他,赤井秀一低着頭,認真專注地幫他進行手部按摩。
還遠不到失控的程度,但羽柴尋确實感到了一些棘手。
他當然想過赤井秀一會配合自己一起演戲,這完全是符合FBI利益的選擇,如果這個機會擺在對方面前對方卻不用才會讓羽柴尋感到奇怪,并懷疑對方是否已經看出了自己的計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卧底其實是需要比其他人更不擇手段的。
但現在卻似乎有些過頭了。
羽柴尋無法分辨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赤井秀一離開後,羽柴尋先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地轉身離開。
雖然今天的赤井秀一讓他有些奇怪,但對方的态度其實并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更多的只是羽柴尋自己的感覺而已,既然如此,多想這些事也沒有什麽意義。
更何況,不是所有人和事都會按照他想象中的情況發展,這一點他早該有所了解了。
羽柴尋收起眼中的情緒,重新挂上他在組織裏慣用的面具,慢吞吞地走出了二號基地。
赤井秀一的測試成績出來之後,他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了,雖然朗姆放在這裏的監控攝像頭大半都是擺設,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但多少還是有些麻煩。
離開二號基地後,羽柴尋沒去其他任何地方,直接回了自己目前居住的獨棟別墅。
地段不算偏僻,但周圍也談不上熱鬧,院落被整理得很幹淨,出于某些強迫症,羽柴尋一直有定時清除雜草的習慣。
門口立着一個底部金屬略微有些生鏽的藍色信箱,旁邊的牆上挂了一個裝飾用的普通木牌。
四周很冷清,但羽柴尋反倒很習慣這種氛圍,随手取走信箱裏的訂閱報紙,脫下鞋子進門的時候,羽柴尋忽然挑了挑眉。
片刻後,他嘆了一口氣。
“我應該有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不打招呼就來我家吧,”屋子裏沒有開燈,羽柴尋望向昏暗且空無一人的客廳,聲音平靜,“貝爾摩德。”
屋子裏依然沒有動靜,但羽柴尋也不意外,自顧自地打開電燈,然後在他回頭的瞬間,波瀾不驚地看向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某人。
“呀,”貝爾摩德語氣遺憾,“你又沒有被吓到呢。”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那麽可愛的表現,”她裝模作樣地嘆氣,“對我卻總是那麽冷淡呢。”
“如果你希望,”羽柴尋的聲音幾乎是瞬間就柔軟了下來,“我也可以那樣對你。”
貝爾摩德饒有興味地看着羽柴尋,不論看多少次,羽柴尋都讓她感到驚奇。
“還是算了,”貝爾摩德聳了聳肩,笑道,“我果然還是更喜歡你真實的樣子,也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
羽柴尋完全沒把貝爾摩德的話當真,她一向喜歡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直接說吧,來找我幹什麽?或者說,”羽柴尋擡眼靜靜地看她,“BOSS又想讓你轉告我什麽?”
貝爾摩德慢條斯理地笑了一聲:“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裝了監控。”
“那是朗姆的惡趣味,我可沒有,”羽柴尋随口道,“只是猜的而已,畢竟如果不是閑得沒事,你也不會來找我。”
“為什麽不?”貝爾摩德眯了眯眼,語氣卻裝得很哀怨,“最開始來找我合作的可是你,結果你現在就要抛棄我了嗎?”
“你也可以這麽想,”羽柴尋點了點頭,“這是你的自由。”
貝爾摩德:“……你還真是直白。”
不再繼續廢話,貝爾摩德直接開口道:“BOSS讓你下個月最好待在基地裏,不出意外的話,組織接下來應該要有大動作了。BOSS可是相當擔心你這位技術人員的安危呢。”
話落,貝爾摩德瞥了一眼羽柴尋,見對方神色平靜,完全沒有驚訝的樣子。
這家夥……情報網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她和羽柴尋合作得很早,但哪怕如此,貝爾摩德也不敢說自己了解的就是羽柴尋的全部。
羽柴尋開口道:“那也幫我轉告那位大人,多謝他的關心,屬下會照做的。”
貝爾摩德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我把你的真實情況告訴BOSS嗎?”
和喜歡監控別人以及多疑症晚期的朗姆和BOSS不同,羽柴尋似乎從來沒有用過什麽約束手下和合作夥伴的強制手段,可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其他人甚至還一無所覺。
但聽見這個問題,羽柴尋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你當初同意和我合作,是因為我給出了比BOSS更讓你心動的條件,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合作了,那只可能是BOSS能給出的利益比我更多,既然如此,你想毀約也很正常。”
他只需要保證自己手上的籌碼比其他人更多,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只能說明是他自己太過自不量力。
因為沒有什麽比利益關系更穩固也更易于控制了。
另一邊,二號基地。
“他拒絕了?”
朗姆忍不住皺起了眉。
“是,”谷崎低眉順眼地站在朗姆面前,彙報道,“屬下之前去接觸諸星大的時候,對方表示自己的能力不夠,希望朗姆大人您能考慮別人。”
話說得很委婉,但本質其實就是不想幫他們幹活。
朗姆當然不可能聽不出這裏面的隐藏含義。
他冷笑了一聲:“看來羽柴尋對他确實很不錯,以至于他一個剛剛進入組織的新人,現在都能對代號成員挑挑揀揀了。”
“對了,”又想到什麽,朗姆皺了皺眉,“那家夥有和羽柴尋透露你找他的事嗎?”
“這個暫時沒有,”谷崎搖了搖頭,“畢竟是朗姆大人您親自邀請,對方應該還是有所顧忌的。”
“哼,這點倒還不算太蠢,心眼也多,難怪能讓羽柴為他神魂颠倒。”
谷崎神色更加恭謹:“需要屬下去試探一下對方嗎?只要采用一些特殊手段,我想對方應該不會再拒絕了。”
“不用了,”朗姆眼神陰冷,“我還沒有缺人缺到非他不可。”
谷崎垂下眼睛,沒再開口了。
不過話是這麽說,但對朗姆來說,目前還真沒有比諸星大更适合安排在羽柴尋身邊當眼線的人選。
他手下的那些“老人”顯然不行,羽柴尋對他的部下基本都很熟悉,把這些人派去當眼線,就跟頭頂直接戴監控攝像頭沒什麽區別。
羽柴尋某些方面是比較遲鈍,但他又不是真的蠢。
所以還是得找個新人。
而且最好能完全為他所用。
朗姆看着資料,忽然想到了什麽:“前段時間不是說外圍有個新人表現得挺不錯,對方現在人呢?按理說應該過來參加考核了吧。”
朗姆挑選手下的标準一向挑剔,能讓他看中,說明對方确實有可取之處。
谷崎愣了愣,而後開口道:“您是說佐藤組的安室嗎?之前佐藤組出事,對方現在也被警方密切觀察,估計正在躲追殺吧。”
組織并不會太在意底層人員的安危,畢竟這些人對組織的了解比一般人也多不到哪裏去,真要被抓了影響也不大。
朗姆沉思了一會兒:“去把他找來,再調查一下背景,如果沒有問題,就找個機會讓他在羽柴面前露面。”
“身世包裝得慘一點,”朗姆饒有興致地笑道,“羽柴不會拒絕的。”
他看中的手下,不比他諸星大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