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這可真是,讓人意外的條件。”
羽柴尋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他之前想過很多可能,大部分都和組織有關,這是肯定的,FBI要面對的麻煩從來不只有組織,只能說組織是其中相對來說最麻煩的那一個,但對于赤井秀一來說,他的第一目标永遠都是組織。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赤井秀一提出的這個要求也算是在針對組織,但羽柴尋的心情還是非常微妙。
尤其是赤井秀一當着他的面說着準備把自己抓走的時候。
事實上,赤井秀一剛剛叫出他的名字的時候,羽柴尋幾乎差一點就要以為對方是認出了自己,但發現不是後,他的心情反而更加複雜了。
羽柴尋來之前就做好了和赤井秀一“讨價還價”的準備,因為他接下來的計劃确實需要借助FBI的力量。
很多事情羽柴尋自己是不能直接做的,抓走一個田中樹無所謂,平時和田中樹有所接觸的人本來就少,行動的痕跡也很好消除,但如果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就不是那麽容易掩飾的了。
FBI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赤井秀一以前沒叛變的時候可能還會猶豫一下,現在赤井秀一都已經和組織徹底撕破臉皮,那就更無所謂了。
但羽柴尋怎麽也沒想到赤井秀一的條件會是自己。
這個條件細說起來其實也不是特別麻煩,畢竟衆所周知羽柴尋是沒什麽武力的,抓一個純技術人員顯然要比去抓琴酒簡單得多,桑格利亞也是組織成員,想把對方約出來也不算困難。
前提是羽柴尋真的只是一個技術人員。
羽柴尋:“……”
這條件真沒法談,畢竟他又不可能把自己綁了直接送給赤井秀一……
大約是看出了羽柴尋的猶豫,赤井秀一若有所思地開口:“你覺得很為難?”
羽柴尋很想說這不是為不為難的問題,這是他根本做不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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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有點意外,”羽柴尋不着痕跡地避開赤井秀一的詢問,“我原以為赤井先生你會更多地争取情報上的一些交換,結果沒想到,你的條件居然是一個人,我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自己說重要當然也重要,但抓他其實也意味着麻煩,至少組織是不可能放任羽柴尋被FBI帶走的,要是其他時候倒是不用太在意這個,但FBI現在內部還在派系鬥争,羽柴尋不覺得FBI的高層會希望在這個時候引來組織的反撲。
赤井秀一随意地叩開煙盒從中取了一支煙,語氣聽不出有太多的情緒:“我們以前交往過,後來被甩了,所以我非常在意。”
羽柴尋:“……”
他就不該指望赤井秀一能對自己說真話。
如果是別人,羽柴尋多半會笑着接着對方的話說下去,但考慮這件事裏的另一個當事人是自己,羽柴尋實在很難若無其事地和赤井秀一讨論自己的陳年八卦。
“所以,”赤井秀一忽然回過頭來看他,“你考慮得怎麽樣?”
煙草燃燒帶起的煙霧雖然很快就被車窗外的風吹散,仍有一部分留存在車廂內,赤井秀一隔着微薄的煙霧注視着他,目光并不尖銳,但卻讓羽柴尋産生了一種無可躲避的感覺。
羽柴尋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之前他還對促成合作表現得那麽積極,現在突然改變态度,只會讓赤井秀一産生更多的懷疑,從而聯想到羽柴尋這個名字本身。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就這麽答應你,畢竟我是真心想和赤井先生你合作,但非常遺憾,做這件事對我們來說風險太大了。”
羽柴尋神色如常,僅以旁觀者的立場來陳述利弊:“我确實可以很輕松地把他從組織裏
帶出來,但是你應該也知道,事情不是把人帶出來之後就結束了的,後續的處理以及如何面對組織的怒火才是關鍵。”
“如果只是為了賭場這件事,我認為并不合算。”
羽柴尋說得很直白,就差沒直說如果赤井秀一堅持這個條件那他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雖然羽柴尋也确實誇大了一點風險,畢竟他總不能直說你要抓的就是我,那當然就只能用這種說法了。
車廂內安靜了十幾秒,赤井秀一才開口道:“也就是說,你覺得交易不對等。”
“沒錯,”羽柴尋回答道,“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那換句話就是說,”赤井秀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忽然笑了一聲,“只要我能拿出對等的條件,你就會同意,對吧?”
羽柴尋:“……?”
交易不對等當然是羽柴尋拿來糊弄對方的說辭,事實上不管赤井秀一說什麽他都不可能同意的,結果羽柴尋萬萬沒想到赤井秀一居然真的願意為此加大籌碼。
不是,赤井秀一就這麽恨他嗎?都這樣了還不放棄?!
羽柴尋當然不能把自己的心裏話直接說出來,因此也只能面上繼續保持微笑:“确實,只要你能拿出對等的籌碼,我們這邊當然會考慮你的要求,不過……你确定嗎?”
“可能這樣說會有些冒犯,但是赤井先生,”羽柴尋語調緩慢帶着笑意,“對我來說,能讓我覺得對等的條件只有FBI可以給我,赤井先生你确定你一個人可以代表整個FBI嗎?”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赤井秀一确實是FBI的精英王牌探員,并且被衆多高層寄予厚望,但他終究不是最高決策層的人。
話落,羽柴尋補充道:“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刁難你,但是你想要抓的那個人實在是……”
“我理解你的态度,”雖然被羽柴尋明裏暗裏地拒絕了好幾次,但赤井秀一的表情還是非常平靜,“的确,現在的我并不能代表FBI給你答複,所以我真正想問的是,究竟要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你無視把他帶出來的風險?”
赤井秀一其實一開始就沒想過對面的人會那麽簡單地答應自己,就像對方說的一樣,後續處理麻煩,還有被組織追着咬的風險,對方讓桑格利亞在組織潛伏那麽多年,顯然不會為了一次合作就去冒在組織那邊暴露的風險。
但能最輕松地做到把羽柴尋帶出來的人也只有對方。
羽柴尋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基地裏,想把對方帶出來根本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像赤井秀一上次那樣的機會實在太少了,并且顯然不會有第二次。
現在想要做到這件事,就只有還在組織活躍,而且非常了解組織動向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FBI當初為了抓琴酒,前後布局安排準備了好幾個月,結果最後還是棋差一着,可見想抓到組織裏的關鍵成員有多困難。
誠然,赤井秀一上次大可以不管羽柴尋的傷勢直接把人帶走,那樣一來其實更簡單,因為受傷的羽柴尋甚至沒什麽反抗的力氣,但赤井秀一也談不上後悔,因為他不可能真的看着羽柴尋一直硬撐着不去治療。
“我想知道如果想讓你答應,具體需要什麽樣的條件,”赤井秀一說道,“說不定我可以去争取一下。”
他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在開玩笑,但了解赤井秀一的人就知道,從頭到尾他都是認真的,赤井秀一既然這麽說了,那最後也一定會那麽去做。
羽柴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以前是不是無意中得罪過赤井秀一,以至于讓對方現在追着自己不放。
羽柴尋完全沒往赤井秀一剛才說的理由上去想,畢竟就他們以前那個情況,其實都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談過戀愛,就更說不上
赤井秀一為此介意了。
“聽起來不錯,”羽柴尋內心咬牙,臉上微笑,“但這件事對我們來說也是件大事,也并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所以我們恐怕也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給你答複。”
反正就是标準廢話。
“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清楚的,我想我們現在還是先專注眼下的合作,赤井先生你覺得怎麽樣?”
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心,羽柴尋還專門補充強調道:“不過如果你那邊真的可以說通的話,我們這邊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赤井秀一聞言挑了挑眉,不過确實沒再說什麽了。
都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下去也沒什麽意義,更何況對方現在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可以談,但他拿不出對等的條件。
對赤井秀一來說,這就夠了。
“合作上我們這邊已經看過你給出的情報,”赤井秀一配合地轉開話題,“基本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有一點我想确認一下。”
“請說。”
“田中樹,”赤井秀一平靜地開口,“這個人現在真的不在你們那邊嗎?”
羽柴尋神色不變,笑道:“如果這個人真的在我們這裏的話,科修家族早就鬧開了,不是嗎?”
“只要派一個假的過去就好了,”赤井秀一的目光停在羽柴尋的側臉上,“你很擅長易容,我想你那邊也不缺類似的人才。”
當羽柴尋提出合作的時候,赤井秀一就隐約想到了這一點,說是合作,但其實他們雙方都對對面談不上信任,對方願意滿足FBI的要求,前提當然是他們自己也有利可圖。
而按照羽柴尋送過來的計劃,對方最後幾乎沒什麽收獲,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片刻的沉默後,羽柴尋笑起來:“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呢,真是吓了我一跳。”
話是這麽說,羽柴尋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沒什麽變化,讓人很難判斷他的真實情緒。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的合作,”羽柴尋笑道,“雖然這次行動是為了對付賭場,但你們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賭場,而是科修家族的總部,只要解決了科修家族,賭場最後會變成什麽樣,我想你的上司應該也不會特別在意。”
赤井秀一和他的上司代表的态度可以是截然不同的,赤井秀一可以不去摻和派系鬥争,但FBI卻無法真正意義上杜絕這個現象。
赤井秀一會覺得賭場落到羽柴尋手中也很危險,但FBI的高層就算意識到了,也只會覺得科修家族那邊更為重要。
說白了就是,日本的賭場再怎麽樣也影響不到美國。
FBI最開始對付組織,當然也不是因為組織在日本為非作歹,而是因為組織把手伸到了他們的地盤。
赤井秀一知道羽柴尋說的是對的,他無法反駁這個事實。
他平淡道:“我沒有疑問了。”
之後他們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細節,各自确認無誤後,羽柴尋笑着朝赤井秀一伸出了手:“那麽,合作愉快。”
赤井秀一沒有拒絕,握住對方的手道:“合作愉快。”
而下一秒,他們兩個人默契地同時松開了手。
最後赤井秀一把羽柴尋送到了一處車站附近,羽柴尋下了車,然後轉身離開。
羽柴尋其實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赤井秀一比他預料中得還要更加難纏。
不管是對他的哪一個身份。
羽柴尋擡眼看向前方。
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動當天,羽柴尋按照之前和赤井秀一的約定來到了賭場附近的某個小巷,他們這次要一起行動。
雖然羽柴尋已經控制住了田中樹,但這只是第一步,想徹底
拿到賭場的控制權,只是抓住他是不夠的,因為田中樹也只是科修家族下面的一名成員,科修家族随時可以更換。
想要讓賭場易主,就必須讓這裏從上到下徹徹底底地換血。
“不過這件事會有別人來做,”羽柴尋靠在牆上語氣随意,“我們只需要趁亂進入他們的貨物倉庫就行了。”
賭場本身也是他們盈利的來源,但那些貨物同樣也是科修家族的命脈。
赤井秀一瞥他一眼:“你說的其他人,指的是組織。”
這不是疑問句,羽柴尋不意外赤井秀一能想到,點了點頭說道:“組織盯着這家賭場很久了,別這麽看我,如果沒有組織在前面頂着,我們想行動可沒那麽容易。”
赤井秀一沒有否認這個說法,不過頓了頓後,他問道:“組織這次派來的代號成員是誰?”
“波本,還有蘇格蘭和卡爾瓦多斯,”羽柴尋回答道,“波本是主要負責人,你應該對他很熟悉。”
“只有他們三個?”
羽柴尋聞言看了他一眼,說道:“代號成員只有他們三個,雖然賭場很重要,但組織的代號成員也是有限的,其他地方也需要人手。如果你在想琴酒的話,他有其他任務,這次沒有來。”
事實上,如果琴酒來了,羽柴尋這次也不會自己過來了,安室透只是因為“背叛”了朗姆就讓他看不順眼成那樣,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和赤井秀一合作,羽柴尋毫不懷疑對方會直接撕毀原來的協議然後把他和赤井秀一一起崩了。
然而赤井秀一想問的其實并不是琴酒。
安室透會來他其實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甚至赤井秀一還知道對方用任務的借口和羽柴尋要求了一個獎勵。
羽柴尋從對方短暫的沉默裏意識到什麽,然後心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等一下,你想問的……不會是羽柴吧?”
赤井秀一語氣平靜且坦然:“是他。”
羽柴尋:“……”
要是他現在身份不對,羽柴尋真的很想問問赤井秀一他到底有完沒完。
“……這種高危險的行動任務,”羽柴尋簡直一言難盡,“你為什麽會覺得一個技術人員會出現在這裏?”
組織要是讓他過來,這和送人質過來有什麽區別?
赤井秀一本來也沒覺得羽柴尋會過來,但在彈幕裏看到的某些信息還是讓他存有一點疑慮。
但确實,對方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裏。
“沒什麽,只是随便問問。”
說完,赤井秀一就沒繼續問了,仿佛真的只是突然想起來。
羽柴尋心情微妙,最後只能歸結于赤井秀一這是在借此提醒他之前商量的事。
他後來回去也想過,其實自己抓自己這事也不是不行,至少羽柴尋想洗清嫌疑的時候還是挺好用的。
但現在還沒有這個必要。
反正就是拖。
羽柴尋決定把耍無賴的精神發揮到底。
之後他們兩個檢查了一下各自的裝束,确認準備完畢後就裝成裏面的客人走了進去。
一開始羽柴尋其實沒想過會碰到安室透,畢竟賭場內部面積很大,他們兩邊的目的地也完全不一樣,然而現實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羽柴尋和赤井秀一才剛拐過一個路口,就和安室透還有蘇格蘭面對面撞了個正着。
羽柴尋:“……”
很好,可以打牌了。
氣氛一時間十分微妙。
“……薩萊特。”
安室透見過羽柴尋這套易容,因此很快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的假名?”赤井秀一看了一眼羽柴尋,平靜地問道。
羽柴尋:“……”
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也沒必要說出來吧。
安室透看了一眼羽柴尋,然後又看向赤井秀一,很明顯,他們兩個是一起過來的,而聯想到自己之前在競技場的經歷,安室透大概也能猜到對方是做了什麽。
薩萊特能找日本公安合作,那找上FBI也沒什麽奇怪的。
安室透其實也無所謂薩萊特找誰合作,說白了,他們的合作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前提之下,本來就是很脆弱的關系,只要對方不影響到自己這邊就行。
但現在,他們兩邊的目标似乎有所沖突了。
“我們不會幹涉你們的行動,”猜到安室透的想法,羽柴尋回答道,“你們的目标是賭場,但我們不一樣,FBI更關注科修家族本身,你們應該知道這裏的區別。”
安室透眯了眯眼:“希望如此。”
明顯還是不怎麽信。
羽柴尋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下一秒,赤井秀一忽然開口道:“結果你還是選擇那麽做。”
他的語氣很平淡:“和我之前一樣。”
這句話在羽柴尋聽來其實很沒頭沒腦,但安室透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赤井秀一的意思。
——羽柴尋。
安室透的聲音冷下來:“所以,你想阻止我嗎?”
“談不上阻止,”赤井秀一淡淡地說,“只是我想做的事,和你剛好沖突了而已。”
羽柴尋隐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等一下,你們确定要在這裏讨論——”
“說起來,”然而羽柴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赤井秀一打斷,“我們之前的約定應該還作數吧?只要我能拿出對等的條件,你就不會拒絕我的提議。”
羽柴尋:“……?”
等等,你們兩個不是在讨論這次行動的事嗎?為什麽這裏還有他的事?!
畢竟确實是自己之前說的話,羽柴尋當然不好臨時反悔,而且這還沒過幾天呢,因此羽柴尋只能點了點頭:“當然……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赤井秀一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道:“畢竟你的合作對象很多,所以我需要确認一下你不會臨時變卦。”
羽柴尋一愣,然後才意識到赤井秀一想确認的是他會不會在自己和安室透那邊兩頭吃,怎麽說呢,倒是很合理的要求,畢竟羽柴尋如果想的話,确實是真的可以這麽做。
當着安室透的面說這些自然也是為了杜絕這種可能性。
——但這和他到底有什麽關系?
羽柴尋心說兩頭吃的前提是兩邊都有一樣的需求啊,赤井秀一針對他就算了,安室透這卧底還當得好好的呢,閑着沒事針對他幹嘛?
“你答應他了?”雖然沒有直說,但安室透很快就想到了赤井秀一讓羽柴尋幫忙的事,他看向羽柴尋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不久前才達成協議,”安室透語氣微涼,“換句話說,是我和你合作在前。”
羽柴尋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
“你不能把羽柴尋交給他。”
安室透的話剛落,赤井秀一就擡眼看過去,沒什麽情緒波動地開口:“如果你一定要比時間先後,從尋的角度來說——”
“你才是後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