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羽柴尋其實并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

他只是有些意外安室透居然這麽快就趕了回來,而正當羽柴尋想問問對方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的時候,安室透就先一步開口,問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末了,他的聲音頓了頓,繼續問道:“你們之前讓我不要回來,又是為了什麽?”

很平和的語氣,但聽起來卻總有種微妙的不對勁。

而和羽柴尋的不明所以相比,諸伏景光現在整個人都很僵硬,他大概能想到安室透的想法,其實要解釋也很好解釋,但他卻莫名有種自己現在說什麽都像是在狡辯的無力感。

羽柴尋倒沒那麽多的顧慮,他一點也不躲避安室透的目光,随手指了指放在旁邊沙發扶椅上的東西,語氣非常坦然:“我在給蘇格蘭看美瞳啊。”

安室透:“……美瞳?”

事情要從半個小時之前說起。

起因是羽柴尋發現諸伏景光的假發沒有完全遮住他原本的發色。

羽柴尋一開始其實只是想幫對方調整一下假發,但調整之後他還是覺得有點哪裏怪怪的,畢竟要糊弄的人一下從普通成員躍進到了朗姆琴酒這個級別,諸伏景光原本的易容顯然就不太夠看了。

剛好這個安全屋裏也不缺易容的道具,和諸伏景光商量了之後,兩人都覺得為了萬無一失,确實有必要把他原本的易容再細化一下。

面部的調整還是諸伏景光自己來,羽柴尋主要充當鏡子和點評的作用,就這麽調整了近二十來分鐘,确保就算是安室透自己來也很難一眼看出破綻之後,這番調整才算是結束。

不過最後為了以防萬一,羽柴尋還是建議諸伏景光帶個美瞳。

諸伏景光一開始是沒戴美瞳的,因為他的瞳色其實和安室透相近,只是有一點很細微的顏色深淺的差別,大部分人第一眼都根本注意不到這點。

但別的人不好說,琴酒對細節的敏銳程度向來很高,越是這種乍看起來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東西,越可能成為他懷疑的理由。

諸伏景光對此自然也沒有意見,組織裏但凡是對琴酒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不會抱着可以在對方面前蒙混過關的天真想法,所以為了避免等會兒真遇到琴酒——事實上諸伏景光覺得只要羽柴尋還在自己身邊他們就百分百會遇到對方,這些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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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因為諸伏景光和安室透瞳色相近的原因,很多顏色相近的美瞳在燈光下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別,看多了諸伏景光自己都暈到底是什麽色,羽柴尋索性直接上前幫他分辨哪個顏色更為接近。

然後就是安室透回來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但安室透并沒有表現出理解的樣子,而是接着問道:“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安室透指的自然是羽柴尋那句“你要和我更親密一點”。

——這種話怎麽想都很有問題吧?!

然而羽柴尋還是很坦然,他歪了歪頭,理所當然道:“什麽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啊。”

他的态度非常自然,完全沒覺得哪裏不對,一時間倒顯得安室透的問題問得非常奇怪。

最後還是諸伏景光實在受不了房間裏這微妙的氛圍,有點頭疼地和安室透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的意思是讓我和他更親密一點。”

安室透:“……?”

這兩句話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嗎?不是就一個敘述和轉述的區別嗎?!

別說解釋了,這話聽起來簡直像強調。

話剛說完,諸伏景光就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貌似更加有歧義了,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一時間心情複雜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羽柴尋看了看安室透,又看了眼諸伏景光,也是一頭霧水。

“我就是希望蘇格蘭能更配合我一點,省得被琴酒發現異常,”他的語氣也因為這兩人的态度而變得猶疑起來,“這有什麽問題嗎?”

安室透立刻從中抓取到了幾個關鍵詞。

“你們是在演戲?”

羽柴尋平靜地眨了眨眼:“對啊,不然呢?”

諸伏景光要演安室透的話當然要和他表現得更親密一點,如果和剛才一樣,羽柴尋和他牽了一下手對方就一副很僵硬的樣子,別說琴酒了,組織裏知道他和安室透關系的人都會覺得很奇怪。

這也是羽柴尋認為諸伏景光扮演過程中最大的問題。

因為是發小,諸伏景光對安室透性格以及一些細微的習慣都非常了解,演起來也沒什麽難度,關鍵就是對方和他相處的時候表現得實在太僵硬了。

其實諸伏景光就是蘇格蘭的時候倒是沒什麽,他也能很自然地和羽柴尋說話聊天,但讓他扮演波本和自己相處就是不行。

肩膀碰到就不自在,剛才羽柴尋給諸伏景光看美瞳的時候,對方也會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不去看他。

怎麽說呢,這都已經不是演不了情人的問題了,羽柴尋直接幻視他和諸伏景光第一次見面,對方那副對他避之不及的态度。

但該演的還是得演,因為諸伏景光如果想順利離開這裏不被發現身份,就只能扮成安室透的樣子從街口那邊唯一的通道走,而往那個方向走,遇到琴酒的概率就算沒有百分百,也至少有百分之九十。

而諸伏景光現在這個狀态,只能說易容方面的問題都已經是次要的了。

羽柴尋剛才會這麽說,也是因為他發現諸伏景光剛才一直下意識避着他的視線,他想要對方配合自己一點。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羽柴尋的意思,也認同對方的說法,他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安室透平時對羽柴尋是什麽樣的态度,但也正是因為知道,他才覺得特別難演。

只能說有劇本倒是好演,但安室透對羽柴尋的态度裏究竟有幾分是劇本,恐怕真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總之就是這樣,”羽柴尋語氣有些苦惱地說道,“我也知道這對蘇格蘭來說有點為難,但是如果現在不走,等會兒再想離開只會更難。”

琴酒現在也就是随便找個借口,但羽柴尋很清楚,等赤井秀一那邊真的過來,琴酒只會查得更嚴。

“其實也沒有那麽難的,”羽柴尋想了想,對諸伏景光說道,“你要是實在是覺得不自在,就把我當成木頭人看好了。”

羽柴尋認真地看着他,虹膜在燈光下倒映着柔和的光影,他的目光并沒有攻擊性,但卻讓人完全沒有辦法忽略那份存在感。

就是因為這樣……諸伏景光想道,才根本沒有辦法把他當成其他任何不重要的東西來看。

諸伏景光有點想說什麽,但沒等他組織好語言把話說出口,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交流。

“阿尋。”

安室透不動聲色地走到羽柴尋的身邊,因為聲音就落在耳邊,羽柴尋下意識便轉過了頭,然後撞進對方的眼睛裏。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選顏色後遺症,羽柴尋幾乎是下意識就把安室透的瞳色和剛才那一堆美瞳比對了起來,于是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羽柴尋雖然一直看着安室透,心思卻明顯不在他的身上。

安室透分辨不出情緒的目光垂落,而後伸手撩開了羽柴尋額前有些遮掩視線的碎發。

指腹落在眼角的溫熱觸感讓羽柴尋立刻回了神,只是沒等他詢問安室透的用意,就聽見對方語氣平和地說道:“這件事暫時先放一邊,我現在有其他事想跟你說。”

羽柴尋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

“赤井秀一的目标是你。”

這件事倒是不稀奇,羽柴尋早就知道了,但安室透要說的顯然不只是這一點。

“FBI的目标一開始應該也是你,不過現在,他們的目标是朗姆。”

果然,羽柴尋想道,就像他一開始想的那樣,比起自己,朗姆這條魚對他們來說要大得多了,只要FBI發現有抓住朗姆的機會,很大可能會放棄自己去抓朗姆。

畢竟這可是組織的二把手,這種機會可不是經常有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也是FBI,但安室透卻把他和FBI其他人分開來說,顯然是因為赤井秀一的目标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雖然他也會努力去抓朗姆,但我想,”安室透頓了頓,“他的真正目标應該還是你。”

羽柴尋:“……”

怎麽說呢,雖然他也早有預料,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有點心情複雜。

赤井秀一怎麽就能這麽和他過不去?

見羽柴尋一臉郁悶,并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接着道:“不過請放心,我接下來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你。”

諸伏景光聽見安室透一字一句地和羽柴尋保證,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

與其說是承諾,倒不如說更像是在宣告什麽一樣。

但羽柴尋倒是沒怎麽意識到問題,等安室透的話說完,他就又想起了剛才那個被安室透打斷的話題。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把蘇格蘭送出去才行。”

安室透願意幫他當然是好事,但要是蘇格蘭的事情不解決,也始終是個麻煩,而且比赤井秀一要抓他這件事更緊迫,畢竟FBI就算要動手也沒那麽快。

于是問題的關鍵又回到了最開始。

該怎麽讓蘇格蘭和自己演戲的時候不要太僵硬。

等等,羽柴尋忽然想到了什麽,橫豎安室透這個當事人都已經在這裏了,那為什麽還要他來教蘇格蘭怎麽演?

“安室君,”羽柴尋看向安室透,“要不你來教蘇格蘭吧。”

安室透:“……教什麽?”

“演你,”羽柴尋說道,“最好能讓他看起來和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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