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概一小時前,陳渤在醫院電梯裏碰到了下晚班的馮殊。
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友幾眼,馮殊問他:“約了人?弄得這麽精神。”
陳渤擠擠眼睛:“約了個妹子,你這狗東西永遠撩不到的那種。”
“……悠着點,馬上年底了,玩仙人跳的也要沖KPI。”
“滾,老子是去相親,都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什麽仙人跳不仙人跳的。”說罷,他把夏知薔的照片翻出來嘚瑟。
見一向清心寡欲的好友難得多看了屏幕幾秒,陳渤得意:“可愛吧?好看吧?這還不是最漂亮的。”他又翻出另一個女孩兒的照片,“看看這個,我姨婆介紹的音樂老師,網紅級別,聊得也不錯,約的晚飯。”
馮殊将眼神收回來:“一天見兩個,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陳渤不以為意地将手機揣回兜裏,“你以為這些小姑娘只跟我一個人相着呢?中午和我吃完飯,下午興許就要去見另一個,明天說不定還有。‘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懂麽你。”
馮殊不置可否,只問人準備去哪裏赴約,陳渤報了地點。他說:“我也要去一趟,帶一腳。”
到地方車還沒停穩,陳渤藕斷絲連許久的前女友突然打電話來,質問他為什麽要背叛愛情去相親,還說已經在路上了,準備當面扯清楚。
陳渤只得示意馮殊先撤,該忙什麽忙什麽去。
馮殊似乎并不急着去忙什麽,反而提醒道:“你要遲到了。
他焦頭爛額地說沒事:“來得及來得及。大不了讓那個妹子多等幾分鐘。”
等陳渤搞定一切趕來赴約,直接傻眼了。
不好直接問,他用眼神繼續質問對方。
馮殊不搭理他,只施施然站起身,将手臂伸到滿臉問號的夏知薔面前。
夏知薔人還蒙着,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便擡了擡手臂,又輕輕挑眉,眼裏蕩漾着淺淡的笑,示意對方回握。這一次,夏知薔照辦了,她有樣學樣地伸出手去,只是,表情依舊很茫然。
一把握住,再順勢用掌心包裹緊女人軟乎乎、冰涼涼的指尖,馮殊克制地輕捏了一下,笑:
“忘了自我介紹。夏小姐你好,我叫馮殊,是陳渤的同事。”
夏知薔傻乎乎地回了句“馮先生你好”,又說“初次見面,請多指教”。聽見這句,男人笑意頓住,緩了幾秒才接話:
“嗯,請多指教。”
趁對面的夏知薔還在艱難理清現狀的功夫,陳渤坐下後低聲問身邊人:
“你他媽的到底怎麽回事?截我胡呢?”
馮殊揚眉,聲音幾不可聞:“不行?”見陳渤像是真的信了,表情精彩紛呈的,他又淡淡地補充道,“這不是看你要遲到了麽,我先過來跟人打個招呼,免得不禮貌。”
“你這麽好心?”滿臉狐疑的陳渤不經意地看了眼夏知薔,旋即又看了眼,瞳孔一亮,“小夏妹妹真人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啊。”
說罷暗地拿手掐了掐馮殊的胳膊:“難怪有人瞄了一眼就暗戳戳惦記上了。”
沒聽出什麽弦外之音的夏知薔只當他是客套,不自然地抿抿唇。
陳渤貫會找話題,也主動,直接切入正題:“聽我姑說,你也是南江大學畢業的。藝術傳媒學院嗎?”
夏知薔說是的。
他點頭:“巧了!我和這個……姓馮的,也是南大的。不過,我們倆讀的是仁和醫學院。”
陳渤還要繼續,馮殊突然開口:“糾正一下。雖然都是仁和畢業,但我是八年制臨床博士,和他的七年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夏知薔:“哪裏不一樣?”
馮殊:“分數線不一樣,學歷不一樣,智商,也不一樣。”
陳渤:“@#¥!%~&*”
在心裏默念了十遍“莫生氣”口訣,陳渤調整狀态,再接再厲,對着夏知薔笑道:
“是說,我怎麽會不記得學校裏有個這麽可愛的小美女,合着咱們不是一個校區啊。”他順勢套近乎,“你幹脆叫我師兄得了,親近。”
說完先喊了夏知薔一聲“小師妹”,音調黏黏糊糊的,叫完特意看了眼馮殊,以示挑釁。
不管是七年制還是八年制,面前兩仁和畢業生都是貨真價實的學霸,和他們“不一樣”的夏知薔不敢高攀,說:“我還是叫你陳醫生吧。”
陳醫生……?
陳渤樂了:“吃完飯我帶你唱歌去?不是吹牛,師兄我唱陳奕迅的歌那叫一絕。陳醫生本生,說的就是在下了。要是嫌不夠盡興,咱也可以讓某個人來唱一首《我們不一樣》。怎麽樣?”
他爐火純青的撩妹套路快用到點子上的那一刻,有人出言打斷:
“晚飯不是還約了別人麽,來得及?”
陳渤朝馮殊擠出個咬牙切齒的笑:“謝謝提醒。”又看向夏知薔,“我晚上約了同事吃飯,差點忘了,呵呵。”
“哪個同事?我怎麽不知道?”馮殊一臉純良無害,“不打算帶我?”
“老子連相親都帶上你了,還他媽嫌不夠?!”
不再理會某人,陳渤轉而對夏知薔說:“看電影呢?這兒樓上就是電影院,看一場頂多兩小時,不打緊。”
夏知薔并不想去,可也不知如何拒絕:“再說吧。”
“別再說了。看完電影我把你送到家再去跟同事去吃飯,兩不耽誤。”
“可是……”
“沒有可是。”陳渤擺出副很受傷的表情,“看個電影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小夏妹妹,你就這麽讨厭陳師兄嗎?”
夏知薔忙說不是的。
“那就定了。”
搞定完局面,陳渤拱了拱馮殊的手臂,歪過頭低聲道:“真單純,這就上鈎了,八成還是個雛。”
馮殊剛準備說點或是做點什麽,這時,服務生将第一道菜端了上來。
瞟了眼,陳渤問馮殊:“你點的?”
“嗯。”
他嫌棄道:“我從來不吃這玩意兒。”
後面又上了幾道菜,從芹菜芋頭再到胡蘿蔔,他沒一樣是愛吃的,顯然是個極挑食且難伺候的主兒。
見時機成熟,馮殊這才放下筷子,慢悠悠開口:“夏小姐點的菜不錯,很和我胃口。”
陳渤一個激靈坐直了,瞪着馮殊小聲說道:“這菜不是你點的?!”
“第一個是我點的,後面不是。”
“……敢不敢一次說清楚!”他轉頭看夏知薔,秒變笑臉,“我感冒才好,嘴裏嘗不出味兒來,不吃不是嫌你菜沒點好啊。”
這時,有人呵呵笑了兩聲,不是那種開心的笑,而是戲谑,以及一點點無語。
又是馮殊。
他問陳渤,面上的笑意未退:“感冒了?我看你這幾天狀态挺好的啊,什麽時候的事?”
“嘶,你個狗——”陳渤偏過頭正要跟人理論,端詳了下馮殊的臉,又想起剛才種種,他忽地覺出些不對勁來。
這狗東西,不會是玩兒真的吧?
“小夏妹妹,我們去抽根煙,馬上回來,你慢慢吃啊。”他說完拽着馮殊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兩人足足離席了十來分鐘。
他們回來時,夏知薔正撐着下巴,透過落地窗看向對面一家酒店。
酒店門口,新郎家屬已經開始送客了。酒足飯飽的賓客中,一個身形窈窕、又飒又美的女人正在人群裏穿來穿去,步伐忙而不亂。
是工作中的孟可柔。
夏知薔興味索然地眨了眨眼,想:她的柔柔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忙完、來解救自己呢?
跟随着她,将目光也投向落地窗外某處,陳渤眉毛迅速皺成了一團,面色從怔愣、驚訝再變為狂喜,精彩紛呈。
似是确認了什麽,他起身抓起外套就大步往外走去,甚至沒來得及跟夏知薔打個招呼,一陣風似的,轉眼不見。
一時間,卡座上又只剩下馮殊和夏知薔,面對面,大眼對小眼。
馮殊跟陳渤通了個很短的電話。
放下手機,他問夏知薔:“吃好了嗎?”
夏知薔說飽了,馮殊喊來服務生買單,刷卡簽字動作一氣呵成,好似這頓飯本就該由他來請。
兩人并肩走出餐廳,夏知薔正想道別,馮殊先開口問道:“下午和晚上,還有別的安排麽?”
她微怔一下:“沒有。”
“明天呢?”
“……也沒有。”
“不打算見見別的相親對象?”
“為什麽要見別的?”
“哦,”馮殊扯扯嘴角,“看來,你對陳渤很滿意。”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說是,違心了,說不是,對面這人可是陳渤的同事呢,再不滿意也要給人留點面子。
夏知薔含混道:“他挺好的。”
“你應該再多看看。”馮殊平靜地陳述,“‘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這句話聽過嗎?”
“沒。”
“意思是,相親要同時多相看幾個,一天兩個都行,再從裏面選個最好的,繼續發展。”
“這、這樣也太不地道了吧。”夏知薔表示無法接受。
馮殊嗯了一聲表示認同,又說:“可很多人都會這麽做。你那位陳師兄,也說這是很正常的事。”
夏知薔體味了一下這句話,猛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他晚上約的不是同事,而是別的女孩兒?”
“我好像沒說過這話。”
“……”
夏知薔弄不懂馮殊砸朋友場子的行為,可陳渤這種把女人當物品一樣挑來揀去的貨色,活該被人往死裏坑。
無意摻和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她準備撤了:“謝謝提醒。我先回家去了,你……再見?”
馮殊沒着急應答。
他仍站在原地,似乎再想說點什麽,嘴唇微翕,最後也只蹦出來幾個字來。他說:“以後擦亮眼睛,不然,很容易吃虧的。”
以後?下一回相親嗎?
他是在擔心,自己再次被陳渤這樣的頑主欺騙蒙蔽了?
夏知薔從沒想過真的在相親對象裏選一個人往下發展,或是結婚,來這兒一趟只是應付差事罷了,不存在被騙的可能。
可她不需要,不代表馮殊的善意提醒就是無意義的多管閑事。
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裏湧動,夏知薔反而不急着走了。直到馮殊先動了步子,他禮貌地說再見,然後轉過身去。
“馮醫生。”夏知薔叫住他:“你想不想看電影?我請客。”
馮殊沒有立刻回頭。
他身體僵了一下,好半天,才緩緩地轉過來,眼神複雜。
這短短的幾秒鐘裏,夏知薔後悔了一千次一萬次,可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折返過來的馮殊稍低下頭,看着她,久久不語。夏知薔以為他會說行或者不行,誰知,他卻問:
“我看起來很閑?”
“不是不是,你要是忙的話——”
“倒也不忙。我能問問,你為什麽想要請我看電影嗎?”
夏知薔支支吾吾說不明白。
“還是說,”馮殊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毛,“你是在‘廣撒網,多斂魚’,想擇優而從之?”
面對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說話方式,夏知薔腦子卡殼了幾秒。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她忽地仰起頭來,反将對方一軍:
“對,我就是想擇優而從之。”
作者有話要說: 姑且,讓你們先甜一天吧(邪魅渣南笑)
大後天入v,今天先發十個小紅包預熱。多多留評,最喜歡在評論區調戲你們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