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師訓
安撫好雲兒回到藏書閣，卻見師父坐在我的書案前等我，他翻閱着我書案上的字畫書籍，聽見聲響轉過頭注視着我。我心裏沒來由的緊張，喚了一聲：“師父……”
師父看着我的眼睛道：“聽聞弟子說，你今日早午餐都沒用，所以過來看看。”一時間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嗫嗫嚅嚅道： “我……”
師父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一針見血的問道：“去見洪姑娘了？”
我心虛的低下頭，結結巴巴道：“呃……洪姑娘感染風寒發熱……江少主魏公子已回雲夢……我怕無人照顧……只是去探望她。”
師父仍然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我看穿，輕哼一聲道：“僅此？無他？”我一時詞窮，沉默不語。
師父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道：“唉！啓仁，你要為師怎麽說你好呢！”他捋了捋胡子繼續道：“我已為你看好一門婚事，女方是蘭陵金氏二房的大小姐，知書達理，溫婉賢淑，過些日子就去下聘。“
“師父！“我驚呼，“我不認識金小姐，我喜歡的是雲兒。“
“啓仁，你沒有任性的權利，你肩負着整個藍氏家族的前程，你兄長自毀前程，你莫要步他後塵，你若再放棄責任，敢問藍氏将來要交與何人？“師父咄咄逼人，高聲呵斥我。
“這和我娶雲兒不沖突，雲兒會和我一起肩負起藍氏的責任！“我據理力争，眼淚不争氣地從眼眶中滑落。
看着一向沉穩懂事的我傷心激動的樣子，師父可能吓到了，軟了口氣反問我道：“既然洪姑娘那麽好，為何雲夢的老夫人依舊要江公子娶虞姑娘？“
我語塞：“這……”
師父又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開始講道理：“啓仁，你終究年輕，不懂其中厲害。無論洪姑娘有多好，都不會有大家族少主明媒正娶為妻，因為她是孤兒，師父又是避世之人，沒有娘家家族勢力可助夫家一臂之力，如若你兄長沒有自毀前程而是娶了大家族女兒為妻，那麽作為二房你是可以娶洪姑娘的，現下你卻是不能了，你兄長閉關你行使姑蘇藍氏宗主職責，家族責任由不得你像兄長一樣任性，你沒有自私的權利。”
師父苦口婆心地勸我，我的心一點一點下沉。當年兄長執意要和殺師仇人成婚時，師父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時在祠堂整整跪了一夜，痛哭流涕向着列祖列宗牌位告罪，并發誓一定要好好輔佐我振興藍氏，當時的我也一起向祖先起誓會扛起家族的重任。可現在……
師父走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啓仁，為師不逼你，你自己做決定，洪姑娘和藍氏你只能二選一，你若選了洪姑娘，你必須脫離藍氏，終生不得再回藍氏，若你選了藍氏，你必須和洪姑娘斷了這份情誼，不可誤人誤己。”
師父把手中的畫遞給我，我一看原來是我畫的雲兒的自畫像，在玉蘭花盛開的樹下，雲兒嬌俏地笑着。記得那天，她跑到樹下，看看四周無人，對着我甜甜地喊了聲： “藍二哥哥，看我～～”我轉頭一看，只見白色的玉蘭花樹下，紅衣的雲兒手持一朵白玉蘭花，巧笑嫣然，眉目如畫，黑漆漆的眼眸波光流轉，小小的梨渦若隐若現，聲音甜美軟糯，真是人比花俏，我屏住了呼吸，整個人呆住了，那甜甜的的聲音直入心田讓人陶醉。後來我把那一刻入了畫，看不到雲兒的時候便癡癡地看着畫像。
“唉……你好自為之吧！” 師父再度拍了拍我的肩膀離開了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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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亂如麻，一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看看天即将魚肚白，索性起床坐到書案前讀書，卻一個字也讀不下去。坐在窗下等着雲兒，一直到辰時末也未見雲兒路過，想必雲兒還沒大好吧。匆匆扒了幾口弟子送過來的早餐便出了藏書閣，一路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來到了兄長的住所龍膽小築，思慮片刻便上前敲門。
“啓仁！“兄長開門見是我微微一愣，“你找為兄有事？”
我無助地望着兄長道： “兄長，我有一事疑惑，可否與你談談？”
“請進來吧。”兄長讓我進了門，我們坐在矮幾前的蒲團上，我開門見山就問：“兄長，當年你為何要娶渙兒的母親，她可是你的殺師仇人啊！”
兄長怔了一下，沉思片刻開口道：“啓仁……這個問題該來的還是要來。想當年我也是自問很久，沒有答案，沒有可參照的前例，我最後決定任性一次。”
“那兄長可有後悔過？”我追問。
兄長長嘆一聲道：“有，我後悔過，我後悔為何沒在她殺師父之前化解仇恨讓她放棄殺心。我後悔我沒有保護好師父，讓師父因為顧慮我不讓我為難而放棄抵抗，我後悔身為藍家長子卻沒有盡到少主的責任，把一切都推給你。”
“那你就沒有後悔娶她嗎？”我繼續追問。
兄長看着我，眼神堅定道：“從未！從見到她的第一面時，我就确定她是我今生今世唯一要娶的人，我只是後悔沒有及時阻止悲劇的發生，如果我不是那麽硬碰硬激化了師父對她的偏見去強硬驅趕她讓她失去理智，我原本可以化解這一切的，師父可以不死，她也不會恨我，我更不用為了保護她和她一起禁足放下對藍氏家族的責任。”
“兄長……”我握了握兄長的手，不知該說什麽安慰他。
兄長反手拍了拍我的，平靜開口：“無事，我現在這樣也好，為我的錯而贖罪。她在這裏禁足，也不會有人殺她報仇。等渙兒再年長一些，我就把他接回來交由你教養，渙兒有你藍氏有你，我也放心了。只是由于我的自私，你不得不肩負起這個重任，為兄心裏有愧。“
我嘆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兄長年少成名，是何等的睿智出衆，卻也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我。
從兄長那裏出來，看看已到午膳時間，就去廚房取了雲兒的午膳送給她，順便看看雲兒病況如何。
“藍二哥哥，你親自給我送午膳啊。”雲兒見到我很開心，看上去整個人精神不錯。我用手探了探她的前額，體溫也正常。
“雲兒，昨夜睡得可好，今日可曾按時服藥？”
“藍二哥哥，我睡得很好也按時服藥，你可安好？看你精神萎靡，是沒睡好嗎？”
“無事。看樣子你已痊愈，明日可以重回蘭室聽學。”
“是啊，我明日即可回去聽學。對了，魏哥哥托人傳口信給我，等江哥哥那邊安頓下來，他會回來陪我一起聽學。”雲兒人已痊愈有了精神，就恢複了原先活波可愛的樣子，和我聊起了雲夢那邊的消息。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魏哥哥一直對你很好嗎？”想起前幾次魏公子癡癡看着雲兒的眼光，還有他為了保護雲兒被惡犬撕裂了背部的情景以及緊緊抱着雲兒的樣子，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雲兒沒注意到我的情緒，言笑晏晏地答道：“是啊！魏哥哥對我很好，所有的事情都依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我心裏堵得慌，繼續追問：“你魏哥哥訂親了嗎？“雲兒還是沒心沒肺地笑着道：“他呀，江哥哥一直打趣他要做老和尚，哈哈哈……”
看着雲兒說到魏公子如此開心的模樣，我心裏更是難受，忽然想一個人靜一靜。
“雲兒，你好好用午膳吧，等下弟子會來收食盒，我先回去了，我尚在禁足中，不可逗留太久。”我不想再留在這裏聽雲兒說魏公子，我心裏一團亂麻，想回藏書室，好好整理我的思緒。
“藍二哥哥……你這就走了嗎？”雲兒一下子沒了笑容，眼裏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來，眼角泛紅，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是的……我必須走了……明兒見，雲兒！”我硬起心腸不去看她微紅的眼眶，怕自己融化在她的眼光裏再也無力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