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時,對面兩個人像是審犯人一樣盯着他。
方不凡對視了一會,只覺得眼睛酸澀,壓抑了許久的困意此時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是不是年輕人啊,”趙禹樂稍稍松懈,看了眼手機,“十一點沒到就困成這樣。”
“飛機上沒睡會?”匡澤換了個姿勢看着他。
“沒,那會兒精神,寫了張卷子。”
匡澤一臉了然。
“你那學校牛逼不?這麽拼?”趙禹樂有些好奇。
“不知道,沒太關注。”方不凡說。
确實沒太關注,從爸媽說要搬回M市開始,他刻意地将有關那邊的東西都抹掉了,感覺不去接受這方面的信息就能抵抗它的發生。
“你……”匡澤頓了頓,在他邊上坐下,語氣一轉,“我們和你在一塊兒這麽久了,知道你什麽樣兒,現在剛去那兒鬧點脾氣正常,就是希望你照顧好自己。”
方不凡愣了愣,随即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這麽煽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沖出太陽系,再也不能聯系了。”
“反正……有什麽事記得和我們說,我和禹樂別的不敢保證,只要你找我們,絕對第一時間出現。”
“嗯,”方不凡一下子精神了,估計是肉麻的,他瞥了眼房門口的行李箱,“寫會作業吧。”
和方不凡出門,什麽都可以不帶,就是不可以不帶作業。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從哪個你意料不到的小角落裏掏出一本作業,然後邀請你加入。
也不是架着刀在你脖子上逼你,就是當你臉皮不夠厚,玩兒手機累了的時候餘光瞥到安靜刷題的人會自慚形穢那種。
本以為這一天應該是從快樂開始,以快樂結尾,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然是三人在酒店寫作業,真是好不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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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說,這種一起安靜寫作業的時候效率真的高,特別是裏面還有一位鐵面無私的監督兼夥伴。
解完了最後一小問,方不凡放下筆長舒一口氣。眼睛往旁邊一看,趙禹樂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語文書上睡着了,左手邊的匡澤倒是還在繼續奮鬥。
“诶,”方不凡拍了拍趙禹樂,“要睡去床上睡,這桌子又硬又涼的,別感冒了。”
趙禹樂揉了揉眼,一個姿勢維持了好幾分鐘才緩過神來:“我靠,你剛推我,我一瞬間還以為回到高二了。”
高二的時候小趙同學還還挺硬氣,因為分科的事兒和家裏面吵架,一氣之下就沖出了家門,并表示要“自立門戶”。
結果在外面和好哥們呆了兩天就彈盡糧絕,灰溜溜地回去了。
時間短也就算了,怎麽說也是繁重的課業負擔裏解放的一小段開心時光。偏偏這兩天除了寫作業,沒幹別的事兒。
每天房間的門一開,不可用看,鐵定是方不凡帶着作業來了。所以後來趙禹樂能乖乖回家,也有一部分這裏面的原因。
“是啊,”匡澤伸了個懶腰,“怎麽和凡哥在一起連寫作業也變得這麽開心了呢。”
這語氣說的十分之膩味,聽的方不凡胃裏一陣翻騰。
“閉嘴,怎麽回事啊,一小時裏能惡心人兩回。”方不凡收拾完作業就要走。
“哈哈哈哈,”趙禹樂也樂了,“老匡現在不僅不受女的待見,還不受好哥們的待見,笑死我了。”
被戳到痛處的匡澤咬緊牙關,一臉恨不能把倆人千刀萬剮的表情:“過分了啊。”
怎麽說自己也算是這兩個人的情感導師,雖說沒有實戰經驗,但好歹理論過關,豈能遭學生如此羞辱。
本來要回房間的方不凡也回過了身子,一臉好奇:“對啊,你說你長得也挺帥,家裏條件也好,怎麽這女生緣這麽差?”
“不知道,可能是和尚轉世。”匡澤臉上毫無表情,就像他的心一樣麻木。
“那也不對啊,人唐僧不也是和尚,怎麽比你強多了?”
“他那是女生緣好?那是女妖怪饞他的身子!”匡澤忿忿地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趙禹樂。
“得了,咱不着急,不是馬上去M市了,去那兒尋找春天。”
方不凡一聽這話立馬變了臉,目光不善地盯着倆人:“想禍害誰呢?”
一看形勢不對,趙禹樂立馬假裝打了一個虛無的哈欠:“抱歉了,我要睡覺去了。”
然後,溜之大吉。
李卓爾的房間裏昏暗一片,唯有床簾那塊透着淡淡的月光。本來早就應該進入夢鄉的人此時躺在床上,閉眼數水餃。
“五百七十二,五百七十三……”數到第五百七十四的時候,困意沒有出現,反倒愈發清醒起來。
李卓爾睜開眼,微微嘆了口氣。起身在床沿坐了會,地板上的月光慢慢拂上腳踝,她披了件衣服,推門走到陽臺上。
像這樣睡不着的日子其實不多,自從進了高中以後,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充實的狀态中,通常是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現在卻坐在藤椅上,看着外邊半明半滅的房屋發呆。
其實心裏還是挺緊張的,雖說幫林乃不是一時起意,但真正要去面對一群為了錢窮兇極惡的人,本能的害怕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隐隐又覺得這麽小概率的事情應該也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要說年輕的好處,就是永遠都相信自己是主角。
十月夜裏的風已經夾雜着一絲涼意,李卓爾挽了挽頭發,眼神不自主地往西邊的那所房子裏望。
如果是方不凡遇見這件事,他會怎麽處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的名字自帶的好感度加持,李卓爾對他的感覺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那是十幾年的生活中從來沒有過的,她到現在也沒捋清楚的感情。
李卓爾手指在玻璃茶幾上輕敲着,擡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樓下的小花園裏傳來幾聲野貓的叫聲,李卓爾站起身,攏攏衣服走回房間。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不知道亮了多久,在她踏進門的一瞬間又暗了下去。
是不是林乃出什麽事了,她腦海裏立刻閃過青紫交錯的胳膊。
“啊。”走的太快,腳下一個沒注意磕到了床腳,李卓爾也顧不得開燈看看,直接拿起了手機。
果然是林乃打來的。
正當她準備回撥過去的時候,手機又再次震動起來。
“喂,卓爾。”那邊是林乃壓低了的聲音。
李卓爾摸了摸床坐下:“在呢,你說。”
“我…….我剛才起來,聽到我爸躲衛生間偷偷打了個電話,說是周一要去玩兩把。”
“沒事的,我陪你去,到時候他快出門你就打電話給我,剛才我…….”
李卓爾還沒說完,林乃就開了口:“我明白的,今天複習到很晚,我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會,做了個夢就迷迷糊糊的,聽到我爸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
其實林乃這些天睡不好,李卓爾是知道的。
那些浮在眼下的粉其實什麽也沒遮住。
“別怕,有我陪着呢,你要是害怕就給我打電話,我不關機。”
“謝謝你啊,”林乃說,“我……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李卓爾放下手機,将邊上的臺燈打開。
剛才被磕到的地方紅了一片,好在沒什麽大礙。
關了燈,她慢慢躺回了床上,不知是不是因為林乃的事終于确定了一個具體的時間讓她整個人放松了不少,剛閉上眼睛就覺得一陣困意襲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卓爾沒着急下床,而是慢慢動了動右腳,确定沒什麽問題才跑去洗漱。
關鍵時期,必須十分謹慎。
她下樓的時候,顧阿姨正在廚房洗螃蟹。
這螃蟹不是現在這個季節一般吃的那種大閘蟹,而是個頭小一點兒,一看就是老媽準備做腌蟹的材料。
舅舅最喜歡這道菜了。
“卓爾,早飯在鍋裏。”顧阿姨擡頭看她,用手肘指了指邊上的鍋。
“嗯,我自己拿。”李卓爾拿出手機拍了張螃蟹的合影,才跑過去把粥端上桌。
這會兒洛杉矶應該是晚上,舅舅還沒睡,李卓爾把螃蟹的照片發過去,樂呵呵地還配了段文字。
-不知道能不能留到你回來。
哈哈哈哈,心裏一陣暗爽。
小時候胡俊毅為了逗她,愣是把手裏的冰淇淋球咬了五分之四,小姑娘委屈地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
這會兒可算是風水輪流轉。
李卓爾嘴角一揚,高高興興地舀了口粥。桂花糖粥,喝一口就覺得什麽事都不是事了。
沒一會,邊上的手機就收到了回複,不是文字,而是簡潔明了的一張圖片。
李卓爾愣在原地,随即一拍腦子,自己怎麽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那天看資料的時候莫名就記住了方不凡表格上的那幾個數字,離得還挺近。他倆怎麽說也算是發小,禮物總是不能少的。
花了好些天決定到底要送些什麽,知道舅舅要回國更是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拜托下去。
無形之中就把把柄送出去了。
-剛才開玩笑呢,誓死守護小螃蟹!
對方回了一張表情包。
果然,做人呢,千萬不能太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