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末的降雨過後是連續的晴日，周雨凝抱着電腦走在學校的小路上，一蹦一跳，要不是那接近一米八的大個有點違和，還真和去春游的小朋友別無二致。
李卓爾跟在後面看着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心情非常不錯。
“卓爾，快點跟上，不然就吃不到糖醋裏脊啦。”小跑了半天的人才發現旁邊空無一物，回頭嚷道。
先前被打回來修改的文章經過學姐支招，總算趁着最後的期限發表成功，這些天寫寫論文都能笑出聲。
“來了。”李卓爾加緊了步伐。
“這麽好的天氣，咱們要不出去踏青吧？”周雨凝伸手感受了一下陽光，懶洋洋地說道。
“我下午要去兼職，”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人群，“你上那踏不就行了，足不出校。”
二食堂周圍的人工河旁栽了一大片櫻花，此時早櫻盛開，風吹過的花瓣落成了花瓣雨，有不少攝影團在那兒取景。
被潑了一盆冷水的人癟了癟嘴，一臉幽怨：“你說說你，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呢？”
“不解風情嗎？我那是冷靜分析後得出的結論。”
李卓爾整個人就寫着冷靜兩個大字，一個雙十一當晚還能十點準時入睡的女人，倒也确實能說出這樣的話。
分神間，剛才被她嫌棄的人已經撩起了食堂的擋風簾，周雨凝趕緊一個加速跟了上去。
她倆來得早，把窗口逛了個遍，而事實證明，來得早也不一定有糖醋裏脊。
無奈，倆人随便打了點菜，端到後面的空桌子上。
食堂的電視正播放着球賽，外圍坐了一堆沒課的男生在一起看球。周雨凝掃視了一圈，悄悄湊到李卓爾那邊：“我還蠻喜歡打籃球的男生的，你呢？。”
“我？”李卓爾用筷子攪着餐盤裏紅綠相間的炒三絲，“我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一個人有一樣熱愛的東西還是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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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會彈琴吧？你熱愛嗎？”
“小的時候每天練琴只覺得磨人，現在難得能碰碰琴倒是有點懷念，熱愛算不上，但我還挺享受沉浸在音樂中的世界。”
“是麽，”周雨凝夾了點番茄嘗了嘗，“但我這個耳朵好像對這些不太靈敏，聽來聽去都一個調調。”
李卓爾放下筷子，雙手疊放在桌子上：“可能有些事你沒經歷過，就不會明白裏面的含義，等你多經歷一些事情以後可能慢慢就會懂了。”
聽了這話，周雨凝眨眨眼：“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像是和我一個年齡的人，感覺你的經歷很豐富。”
李卓爾低頭笑笑，手指在桌上點着，沒接話。
那些經歷帶給了她這些年平和的心境和優異的成績，同時也帶給了她一顆不那麽熾熱的心。
下午，街道上沒什麽人。提前走進店裏的時候，香姐正在電話裏核對訂購的商品，李卓爾朝她點了點頭，進員工間換下衣服打了卡。
“卓爾，麻煩你幫我分揀一下，等會我去送。”
香姐遞過來一張紙，明顯是從訂貨單上随手撕的。李卓爾一低頭，果然看見缺了一頁腳的本子。
她默不作聲地接過紙，找了個最大號的袋子開始分揀。
蛋糕、奶茶、水果，看着滿滿一袋子的東西，心想方不凡對待員工的福利真不錯。
“好了嗎？”趴着對賬的人感覺眼前有人閃過，擡起了頭。
“香姐，我去送就行了。”她揚了揚紙條背面的地址。
花花年紀小看不出來，但羅伊香好歹多吃了那麽多年飯，從那天李卓爾被認出來開始，她就知道這中間肯定有什麽糾葛。
“那商務樓裏的路可繞啦。”香姐擺擺手，合上本子就要出來。
“我問保安就行了，我走啦。”李卓爾揮了揮手，逃似的跑出了門。
這些天進貨多，店裏要核對的賬目更是煩人，她不能讓香姐兩邊頭疼。說到底是自己的事，也不可能次次找人代辦。
對着大樓裏的樓層指引，李卓爾找到了啓元所在的位置。
樓裏有不少高精企業，安保十分嚴格，仗着身上的工作服她才得以進去。
電梯門一開，正對着的就是公司的前臺，李卓爾将東西放在臺子上，後面低着頭的錢琥才注意到有人。
“卓爾，是你呀。”
之前錢琥喜歡的面包都是李卓爾給她留的 ，一來二去就熟絡了。
“好巧。”李卓爾感嘆一句，“這是你們今天訂的東西，有一些需要放冰箱冷藏的，要注意一下。”
說完這話，李卓爾揮揮手就想走，這地方還是不能久留。
不料還沒轉身，又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循聲望去，是從隔間走出來的林乃。
“卓爾，今天是你送外賣嗎？”她指了指那袋子又看看門口站着的人。
這是一個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問題。
“是啊。”
“真是辛苦你了，這些天你們店裏處理我們公司的單子也很忙吧，”林乃的手無意識地搭上她的肩，“要不要進來休息一會？”
李卓爾剛想拒絕，旁邊的人又加了一句：“今天定的東西多，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沒法找人分發，剛才給你們店打電話的時候也确認可以幫着分發，不知道你……”
“好啊。”她笑了笑，側身拎了東西跟着前面一身公務裝的人進去。
啓元的布局是那種一樣能望的到底的格局，除了領導的辦公室在兩側單獨的房間，其餘人都在中庭辦公。
林乃這一亮相，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公司裏的男職員對她這樣溫柔又好看的同事本就抱有好感，更別說還樂意幫忙的。
“方總定的下午茶嗎？”穿着格子襯衫的男職員擡起頭，指了指那一大袋東西。
“是啊，東西來了，今天送來的人正好是我高中同學，我動用私情求她幫着發一發，大家趕緊過來拿吧。”她笑得明媚。
這下大家的注意一下子就被引到了後面的李卓爾身上。
畫着精致妝容的女生雙手環抱站到了一旁，偏過頭去看自己昔日好友的反應。
一衆星星捧着的月亮掉落人間的場景，想想就讓期待。
可這時，本該蒙了塵的月亮卻毫無預兆地笑了，李卓爾大方地問旁邊的人能否将東西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被問的人趕緊将另半邊桌子掃幹淨，順手還幫她把東西搬了上來。
李卓爾笑着道了謝。
東西一樣樣擺上來，每個人都上前有條不紊的取着自己的，李卓爾為了不影響大家，站到了桌子的擋板後。
一群黑西裝白襯衫的精英中站着這麽一個穿着藍綠馬甲的人，別提有多違和，而焦點人物卻不甚在意，和周圍的白領侃侃而談，在一邊的林乃覺得真是諷刺。
江滬儀從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這個人，此時站到她面前，更是覺得這張臉十分熟稔，卻死活想不到在哪裏見過。
“我們見過嗎？總感覺你的臉很熟。”她問。
“可能是因為我就在樓下超市，你路過經常會看到所以覺得熟吧。”李卓爾一邊答一邊将邊緣快要掉下去的蛋糕往裏面推了推。
江滬儀潛意識覺得不是，然而思索再三，實在提取不出有效信息，皺着眉頭走回自己的座位。
眼看着東西發的七七八八，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林乃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正在收拾的人邊上。
“這次真是謝謝你啊。”
“不客氣，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李卓爾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末了，還順便帶走了桌上原本的垃圾。
可能因為是林乃的同學，大家對于李卓爾的第一感覺都很不錯，臨走前紛紛和她說了句再見。
她一手拎着垃圾，另一只手和大家揮了揮，正準備走，方不凡推門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公司，他腦子一愣。
果然，當一個人心懷鬼胎或者大腦空白的時候，就會問出這些沒有探究意義的問題。
“你們公司的外賣。”李卓爾答。
職員們顯然對于總裁認識打工小妹這種連續劇一般的劇情十分感興趣，一邊吃着桌上的蛋糕，一邊偷瞄事情的發展。
當事人還沒說話，站在一邊的林乃先開了口：“方總，我看大家都忙，所以讓卓爾幫忙發了點東西。”
自己主動把事情先說出來，又打着為同事着想的名義，這一步棋走的實在高明。
方不凡看了她一眼，卻徑直朝李卓爾走去：“麻煩你了，我送你到門口吧。”
雖然覺得這十幾米的路實在犯不着，但看着面前一個個像是真人打地鼠似的不時探出來的腦袋，她好像除了站在原地等人護送出門沒有更好的辦法。
大家對方總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唯有剛才有些尴尬的林乃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
本想讓李卓爾在大家面前擡不起頭，讓方不凡好好看看現在誰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可計劃中本該感到羞恥的女生卻一點也不覺得尴尬，盡心盡力給大家分東西。
精心布置的一盤局倒是給別人做了嫁衣，她的手在桌子下攥的緊緊的，掌心都被掐的泛白。
一牆之隔的大門外，本以為到這兒就能解脫的李卓爾看了看執意要陪她等電梯的方不凡，心中暗自質疑這所公司的業績。
公司老板都這麽閑的嗎？
好在電梯來的很快，旁邊的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閃了進去。
和外面的人揮了揮手再見，李卓爾緩緩閉上眼睛。
回到店裏的時候，香姐正站在收銀臺張望，她做了個鬼臉，表明自己沒事兒。
“幫着分了分東西，耽誤了會。”
聽了這解釋，香姐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她和王世龍是二婚，自己和前夫有個女兒，離婚後被判給了男方，這些年一直沒見過，所以每每看見店裏的這兩個女孩，她總會想起自己的寶貝，想着社會上的人是不是會好好對待她。
“趁你上去的時候把昨天做的蘿蔔絲餅熱了熱，趕緊吃吧。”香姐遞過來一個飯盒，怕燙着，下面墊了個紙墊。
李卓爾歡呼着接過，麻溜跑進員工室。
花花來接班的時候，還能聞見空氣中一股若有似無的油炸食品的香味，香姐刮了刮她的鼻子，從微波爐裏拿出提前給她熱好的那份。
“真的很好吃。”李卓爾臨走還不忘誇一句。
店外的太陽已經消失了大半個身影，彩霞倒是染紅了一片，怪好看的。
她拿出手機拍了張圖，随手發到了朋友圈。
沒幾分鐘，周雨凝的電話就打來了。
“什麽事兒啊？”
這人有點電話恐懼症，一般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兒不輕易撥號。
“林餘音找我幫忙，說是明天有個什麽項目開盤缺兩個禮儀小姐……”
林餘音就是之前幫她支招的那個學姐，早兩年畢了業，竟然出乎所有人預料跑去做起了媒體。
那邊還沒說下去，李卓爾就明白了，周雨凝本人搭進去，那還缺一個，毫無疑問，這空缺就看自己能不能頂上了。
“大概幾點？”
“下午兩點開始。”
說來也巧，明天正好排的是晚班。她踢了踢路邊的石子，佯裝無奈地答應了她。
“卓爾，你就是女菩薩下凡啊。”
“行了，”她看了眼人行道的綠燈，“明天我們學校碰面，再見。”
“再見。”
李卓爾将手機塞回口袋，加快腳步朝家走去。
這公寓主要就是面向附近的大學生和白領，有政府補貼，租金和學校差不了多少，就是一房難求，當初自己也是撿漏住了進來。
站在門前，李卓爾掏出鑰匙，習慣性地往右邊擰了兩圈，然而剛擰到一半門就開了，心中頓時一吓。
自己每天都會鎖門，難道是……
進屋打開燈，看到餐桌上擺着的保溫盒，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原來是老媽來過了。
廠裏不怎麽忙的時候，胡敏就會帶着做好的東西送到她的小公寓來，但每次都不提前告訴，生怕打擾到她。
今天帶的是自己鹵的牛肉，她一打開，就聞到了鹵子的香味。小跑着從廚房拿了雙筷子，一整天沒好好坐一會的人舒服地坐在桌邊慢慢吃了起來。
沒有論文以及貨單的腦子一下子閑下來，就開始複盤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其實不止現在，每到晚上躺在床上，她的腦海裏也都是這事兒。
筷子不斷敲打着飯盒，像是木魚聲，其實她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可又覺得太殘酷。
不管怎樣，真的不想再遇見那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