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次李卓爾感嘆好久沒回家後,羅伊香周六特意給她排了早班,對于這家只有三個員工的小超市來說,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了。

店裏缺不得人,香姐除了睡覺,其餘時間幾乎都在這幾十平的地方,有時候王哥會過來幫着看看夜班,但人手還是不足。可她全部收入都來源于這一家便利店,刨去成本實在負擔不起額外的員工費。

李卓爾一大早過來接班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守了一晚的香姐疲憊不堪:“你回去睡會吧,這會我看着就行。”

香姐打着哈欠地換了衣服。

“走了啊,”羅伊香眯了眯布滿血絲的眼睛,拿起飯盒走出了收銀臺,“對了,毛衣織好了,給你們放在櫃子裏了,記得拿。”

“謝謝香姐,路上注意安全。”李卓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去好好休息。”

她點了點頭,走出自動門外。

科技園本身就位于城市邊緣的大學城內,住戶不多,周圍幾乎都是就讀的學生或者工作的職員,一到了周末,整條街都顯得空蕩蕩的。

可李卓爾卻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是難得的能和自己獨處的時間。

臨近五點,接班的花花穿着一身新衣服走了進來:“我來啦。”

“逛街回來的?”

“你怎麽知道?”花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麽每次都猜的那麽準?”

李卓爾笑了,大半個身子從收銀臺探了出去,指了指她手裏的袋子,上面印着和外套上一樣的LOGO。

“哎呀,我本來是去小陳兼職的商場找他的,結果路過一家店,他非說這件衣服适合我。”花花露出苦惱的表情。

還真是幸福的煩惱。

“香姐給你織的那件香芋紫毛衣在櫃子裏,你可以看看。”她邊說邊脫下工作服,“我等會要回家,就不留下來幫你統計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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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比了一個OK的手勢,催促道:“那你趕緊走吧,我回來的時候地鐵人就不少了,你再晚點可能更堵。”

“行,那我走了啊。”李卓爾揮了揮手,“加油。”

路旁的行道樹在風中伸展着枝丫,她對着太陽落下去的地方,伸出雙手比作鏡頭。

“咔嚓。”聲音代替快門,沒有單反的女孩又完成了一張攝影。

行至地鐵站的門口,金燦燦的餘晖慷慨地撒在路邊賣花的一位老奶奶身上。一桶桶的桔梗像是沾了金粉,透出一絲生命的美。

以前老媽也很喜歡花,家裏客廳的桌上總是擺着應季的鮮花,她總說生活可以忙碌,但不能失去本身的意味。

後來搬回天水橋,就沒再買過鮮花,只是在陽臺上種了不少太陽花。每到花期時的晴天,泛着鏽斑的欄杆中間就冒着一朵朵嬌豔的花,是很漂亮的花。

李卓爾走至奶奶身前,蹲下來要了一把綠桔梗,接過花的一瞬間,她笑着道了句謝,奶奶也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齒:“小姑娘,送一只白色的給你。”

她從桶中抽出一支白桔梗,伸手遞過去。

“謝謝。”李卓爾又道了一次謝,起身走進了地鐵站。

由于自身的生活圈,李卓爾坐地鐵的機會并不多,但她其實特別享受在黑暗中穿梭的感覺。坐在位置上,看着對面的玻璃映出自己的身影,覺得自己像是時空旅行者。

提前和爸媽說了今天回去吃飯并要住一晚,老媽早早就出去買了菜。李卓爾進了樓道,就聞見了雞湯的香味。

“我回來啦。”她在玄關處換了鞋,側過身子看着廚房裏面忙碌的人。

“還買了花。”李錦走了過來,接過女兒手裏的東西。

李卓爾搓搓手走進屋子,桌子上已經擺了不少菜,洋蔥牛肉、上湯西藍花還有一碟冷盤,都是她喜歡吃的。

“來,讓一下,”胡敏端着剛煲好的雞湯出來,“洗洗手吃飯吧。”

父女兩排着隊洗完手,坐到了桌邊。

“最近這階段過得怎麽樣,感覺你這次回來好像有什麽開心的事。”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老媽将雞腿夾給她,不經意地問。

“我前段時間遇到方不凡了。”李卓爾實話實說。

“哦,那還真的巧了,”李錦喝了一口酒,“我之前說接的那筆大單子原來就是朗基旗下的工廠,我去送貨的時候正好碰到老方。”

李卓爾擡頭,視線正巧落在老爸的手上,那上面又增加了不少裂痕。

李錦最初就是做零部件發家的,後來遇到大宗貨物出了問題,沒辦法交付,創辦的廠一下子賣出去抵債,只留下那批貨。

胡敏勸他把這批東西當廢金屬賣了,他死活不肯,一個人在小車庫裏守着唯一留下的一套機器,想着怎麽變廢為寶。

白天去別人的工廠做做零活,晚上回來還要接着研究,一年下來人瘦了一大半。就當胡敏看不下去,準備再勸勸他的時候,倒被李錦想出一個辦法。

原本不達标的零件經過再加工,倒成了專利技術産品。倆人靠着這筆錢又重新開始創業,只是這一回李錦每天都在車間親力親為,幾乎和員工沒什麽兩樣。

一次幸運可以讓人翻身,但不是次次都會幸運,他深知這一點。

“方叔叔還挺照顧我們的。”眼前的霧氣一下讓她回了神,李卓爾夾了塊牛肉說道。

“可不是,知道我又辦了一個廠,他就給我宣傳開了。他們家合作的人多,一下子給我引了不少新客戶,”李錦說着嘆了口氣,“我們這麽些年不聯系,他還一直挂念着,真是慚愧啊。”

李卓爾喝了口湯,默默垂下了眼睛。

吃完晚飯,一家人久違地出去散了個步。天水橋雖說是老破小,可地段絕佳,幾百米就可以到達市中心。

三個人看着空曠地段聚集的廣場舞群,駐足圍觀了一會。

“那還有一個交誼舞。”李卓爾大學本科的時候選修的是體育舞蹈,可惜身體不太協調,跳起來似是僵屍歸來。

胡敏拉了拉老公的衣角,回身和女兒說了句等我們一會,就沒入了舞池中。

在李卓爾的印象裏,倆人很久都沒有一起跳過交誼舞了,家裏空間不大,實在伸展不開。她慢慢蹲下身子,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把這珍貴的一段舞蹈錄了下來。

夜色還未深,方不凡坐在書房,盯着桌面出神。蛤蜊躺在不遠處撒潑,時不時看看旁邊的小主人,然而并沒有得到一個眼神。

人類男子腦中全是如何推進下一步的計劃,平日裏手段淩厲思路明晰的人,這時候卻是茫然無措。

自從上次在李卓爾小區門口道別後,倆人就沒見過。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了前車之鑒,方不凡生怕好不容易緩解的局面沒近一步,反而又把人吓跑了。

可這樣想下去也不是辦法,才幾天沒見李卓爾,他就感覺過了好幾個月。生活裏無時無刻不充斥着她的身影,遇見M大的人會想到她,看見糕餅店的招牌會想到她,聞到烤面包的香味也會勾起有關她的回憶。

他捏了捏眉心,在群裏發了求助。

趙禹樂:謝邀,等匡澤上線。

方不凡笑了笑,剛想說他沒用,千呼萬喚的人出現了。

匡澤:怎麽老是壓榨我呢?

這話發出去沒幾秒,群裏下了一陣紅包雨。匡澤逐一點完,扯了扯嗓子開了視頻:“說吧,到哪步了?”

“上次我喝多了沒忍住,跟着她回家了,然後在她家睡了一晚,之後我就感覺他對我的态度不一樣了。可那之後我們也沒見面,我又沒她聯系方式,也不知道用什麽理由去找她,怕她被我吓跑了。”

一陣簡明扼要的敘述之後,趙禹樂撓了撓頭:“你倆該不會是生米煮成熟飯,完了之後李卓爾破罐子破摔了吧?”

“我謝謝你,你說誰破罐子?再說了,我是那種人麽?”方不凡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清醒的時候應該不是,但喝多了不好說。”趙禹咂咂嘴。

“不好意思,我至今連她的衣服角都沒碰到過。”仔細看,語氣中還含着一絲委屈。

這時,本群唯一的大師開口了:“我覺得李卓爾應該不是突然轉變态度,她不是那種意志不堅定的人。”

方不凡附和着點了點頭。

“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再加上你喝醉這件事催化而成的結果。所以,你喝醉了到底幹嘛了?怕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追着她邊哭邊跑求原諒吧?據我所知一般女生面對這一終極不要臉招式大都會心軟。”

“我真不記得了,但應該沒你說的那個情況。”方不凡尴尬地移開了視線,“不說這些了,我發那麽多錢不是來聽你們給我酒後複盤的,我是來問接下來該怎麽辦。”

匡澤回憶了一下自己閱讀的那些個言情小說,好像大多是以女生視角來寫的,并沒有涉及男生的方面。

他坐直了身子,仔細搜索一下腦內的庫存,腳一不小心碰到了趴着的哈哈,吓得金毛汪了一聲。

蛤蜊耳朵一動,聽到異性的聲音以迅雷不及之速蹿到了臺面上。

趙禹樂看着突然變狗的方不凡,疑惑地皺了皺眉:“凡哥人呢,怎麽把蛤蜊支來了,明顯不把我們匡澤大師的講課放在眼裏啊,扣掉這一周的全勤分。”

方不凡将鏡頭轉了點,露出大半張臉:“是它自己上來了,估計聽到哈哈的聲音了。”

匡澤看着薩摩耶雪白的毛發,黑溜溜的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喂,你什麽表情,”方不凡趕緊将蛤蜊趕了下去,“怕不是太久沒談戀愛魔怔了吧?”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戀愛腦啊,我是想到一個好辦法。李卓爾不是喜歡蛤蜊嗎,你明天趁她下班前把狗拴在便利店門口,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她會把狗帶回去。”

“然後呢?”方不凡問,“我連她聯系方式都沒有,把狗送過去也不能和她交流啊,這是真狗又不是移動通訊電子狗。”

“你聽我說完,你送之前把你微信二維碼塞在它的項圈裏,到時候人家肯定來加你,你就說最近忙沒時間照顧狗,它自己跑出去了,借勢就問能不能在她家寄放幾天。”匡澤說。

方不凡恍然大悟,這一招借狗生情還真是妙。

“好,不多說了,我先去訓練一下它,謝謝大師教導。”

趙禹樂還想多說兩句,那邊已經提示下線了。

都說養狗千日,用狗一時,方不凡捧起蛤蜊因為肥胖而略顯得有些福相的臉,認真地說道:“蛤蜊,能不能幫哥哥把嫂子帶回家就看你的了。”

被抓着的薩摩耶似懂非懂地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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